我知道《海上传奇》上映状况惨淡,不排片、没人看。
可能有人始终觉得上海人和上海这地方不友好,因而一部充满上海话的艺术片自然也是不友好,甚至它是一本纪录片,然而我并不认为这是一部“不友好”的电影。
还有一点让他们觉得无所适从,早先的《无用》和《二十四城记》里,贾樟柯涉及了较为明显的商业运作和宣传推广,落人口实。
现在的《海上传奇》主打上海,最初也被想象成众人鄙夷的主旋律面貌——岂不料贾樟柯难能可贵地保全了自我,坚持了作者的底线与自我的表达。
惨是真的惨,可纪录片能进院线,这是体制内的第一步尝试,值得关注。
如果从最近一部短片《河上的爱情》讲起,贾樟柯超级迷恋水上的漂泊感,不知去向何方。
英文片名是一首歌曲,“为我泪流成河”(Cry Me a River),题目先行。
由江河到大海,《海上传奇》沿用这个命名构思,确实不是巧合那么简单。
往大点的地方说,这就是作者电影,自有一套体系,好比贾樟柯一直喜欢用赵涛,继续沿用《二十四城记》的摆拍采访,关注工人阶级,关注废墟与重建,喜欢表现人群的移动和变迁。
出现在院线里的《海上传奇》并非完好无损,“十八罗汉”里头少了一名国民党的空军飞行员,原因也无需明说。
上官云珠之子讲述姐姐遭遇,说着说着连姐姐的命运结局也没讲到,显然它们都被动过,可见杀伤力不小。
这部纪录片有许多巧妙地方,一个串线的人物、用电影来说电影等等。
底层人喜欢听帮派故事,小知识分子欣赏艺术家,大家各取所需,互不打扰。
许多讲述人上了年纪,乡音不改,有些还不时蹦出英文单词,当真对方言美不加掩饰。
不少观众困惑了,他们看得吃力,听不懂上海话,也不明白闽南语的《雨夜花》和粤语的《浪子心声》。
一朋友问,为什么不打上字幕方便观众理解。
后来我才想到,电影里的上海人离开上海,他们也是听不懂其他地方的方言,入乡随俗,上海人本就是一个充满不确定因素的大集合。
潘迪华说多数上海人一辈子都不喜欢离开上海,说这话的时候,她人在香港。
一句普普通通的话立刻能体会出许多不同,杨百万要到处跑,韩寒也要到处跑,他们似乎也不再是以往的上海人,甚至韩寒就完全用普通话来说事,奉献一个段子。
从吸纳韩寒等人的观点意见来分析,贾樟柯鼓励人们去消化这些公共知识分子的一些看法,同时让许多讲述人掏一把心肺。
《海上传奇》有独特之处,它提供了不属于当下语境的话语表达,这跟《二十四城记》受访人的趋同和所在阶层的纯粹有本质区别。
讲述人里面有真正的老上海,也有出去见过世面的老上海。
有些老上海离开了上海,有些人只是经过了上海,有些就根本不会让人联想到他的个人标签里面居然会有“上海”。
这可能不是一部精彩好看的纪录片,瑕疵亦有,但喜欢它的人可以看得很深很深。
【名汇FAMOUS】
作者:Jonathan Romney / 《电影评论》校对:Issac译文首发于《虹膜》贾樟柯的纪录片《海上传奇》中,有很多旅程发生在水上——大部分是在上海的港口地区和苏州河上。
这是贾樟柯自上世纪90年代末以来一直在中国电影中率先反映的一个主题——中国社会和经济永不停歇的流动。
但「流动」一词对于《海上传奇》中的紧要问题几乎是轻描淡写,该片回顾了上海的历史,提供了一幅经常发生剧烈变化的社会图景,并留下了许多充满不确定性的遗产,这与影片的英文片名微妙地吻合——在一个场景中,一位衣冠楚楚的老绅士深情吟唱着这首美国民谣。
如今,《海上传奇》终于在美国得以公映(译者注:原文刊载于今年一月)——该片由上海2010年世博会委托制作(《电影评论》于2011年在林肯中心做过特别展映)——影院放映的版本为118分钟,比2010年戛纳电影节一种关注单元放映的版本少了20分钟。
这部电影距离贾樟柯混合了纪实与虚构的《二十四城记》过去了两年。
从表面上看,它是一部更传统的作品:它展示了上海不同年代的街头生活,以及与上海历史相关的电影片段。
还有贾樟柯的伴侣兼缪斯赵涛偶尔串场,穿着白衣白裤,她漫步在城市的不同景观之间,看上去显然很焦虑——接近尾声的时候,世博园区幽灵般的荒芜大道处于建设之中——似乎是在隐晦地表达片名所暗指的情绪。
最重要的是,这部电影围绕着18个采访对象展开,其中大部分是老年人,他们的个人经历反映了上海历史的不同方面。
观众可以从贾樟柯的电影中了解到很多关于上海以及更广泛的20世纪中国历史的信息,不过事先了解一点背景知识可能会有所帮助。
片头的一段文字描述了1842年中英签订的《南京条约》,以及租界的建立,这使得上海成为一个经济繁荣的国际港口,与此同时,也造成了黑道的兴盛。
影片中还反复提到了1949年5月27日和上海这座城市相关的政局变化——这一场景在1959年的电影《战上海》中以一种必胜主义的宣传风格重现,并由许多临时演员出演。
这一时刻引发了大批人涌向香港和台湾,最终又返回上海,或搬到东南亚各地。
这种地震般的转变——以及后来的那十年带来的社会冲击——是影片中许多不同叙述情节的关键。
不少受访者回忆起过去的动荡和创伤时,都带着一种偶尔被逗乐的平静,尽管这种平静可能只是表面的。
杨小佛回忆道,在蒋介石的命令下,他的父亲在自己的车里被枪杀,并倒在当时14岁的他身上。
张原孙就是上文提到的那位穿着得体、哼着民谣的歌者,他出现在老年人舞厅里,回忆起自己身为业余歌剧演员的父亲——上个世纪三十年代全中国第一个拥有空调的人——以及身为实业大亨的祖父。
十年动荡期间,红卫兵来找到张家,拿走了所有东西,只留下了一张精致的竹床。
王佩民回忆道,她的父亲地下党员王孝和以毁坏发电机的罪名被审判。
她说,自己是从报纸上的照片认识父亲的,因为他在她出生前不久就去世了。
这些照片让人震惊,照片中一个英俊的年轻人被挟持,脸上挂着以一种轻蔑的微笑——接着是他倒在地上的画面。
王佩民的母亲抑郁之极——1949年,当军队沿着南京路行进时,她确信自己的丈夫也回来了。
一些故事揭示了早已被遗忘的上海旧社会的习俗。
杜美如回忆起她父亲杜月笙白手起家、后来成为了黑道大佬,最后却裹了一张席子草草下葬。
她还谈起,一个女人嫁入黑道,成为了一个已故去男人的妻子,以及拥有许多妻妾的富人,和条理复杂的相亲习俗。
黄宝妹讲述了一个轻松愉快的故事,关于她在纺织厂成为模范工人的经历。
在歌剧院,她坐在领导人旁边,然后在一部1958年的电影中扮演她自己。
然而,其他人的故事却揭示了剧烈且毁灭性的命运翻转。
韦然谈到了他的母亲——成为演员之前在一家照相馆工作——著名的上官云珠,她主演了谢晋1964年的经典电影《舞台姐妹》,经历了三段不幸的婚姻,被卷入十年动荡期,1968年被贴上反革命的标签后自杀。
不少电影人参与了访谈,包括歌手兼演员潘迪华,她参演了上海出生的王家卫导演的《阿飞正传》,这部电影与其他几部作品的片段——《舞台姐妹》、费穆导演1948年的《小城之春》和侯孝贤导演1998年的《海上花》,都出现在了《海上传奇》中。
台湾导演侯孝贤短暂地出镜了一会儿,分享了自己关于影片中出现的上海「青楼」或者是妓院的想法,但他也坦承,在拍这部电影之前,他对这座城市几乎一无所知——这可能会让那些觉得自己被这部电影的历史洪流吞没的观众感到些许安慰。
但或许最有启发性的电影故事来自意大利导演安东尼奥尼1972年的纪录片《中国》。
朱黔生还记得自己被派去与这位意大利导演合作,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拍摄「落后」的画面。
他很困惑地意识到安东尼奥尼看待中国的视角是不同的,而安东尼奥尼对朱黔生认为自己没有为国家做贡献所表现出来的形象感到十分有趣:「他认为一切都很好——我们的标准十分不同。
」朱黔生适当地进行了抱怨,历史证明他的担忧是正确的;两年后,他因为参与拍摄一部被认为是「不正确」的电影而被捕。
「直到现在,」朱黔生说,「我也不知道安东尼奥尼拍了什么……我从来没看过这部电影。
」当然,贾樟柯本人并不反对拍摄那些不怎么好看的画面:比如建筑工人被灰尘弄得脸色苍白、扛着水泥袋的慢动作镜头,他们仿佛是在亲自搬运这座城市象征性的历史重量。
《海上传奇》在不同时间和地点之间的切换可能会让人感到困惑。
我们从1999年苏州河贫瘠的河段和上海摇摇欲坠的工业海滨区一跃而过,来到这座发达城市2009年更加绚丽的景观——然而,在影片的开头,我们看到了这一年海滨区同样荒凉的景象。
当然,尽管有世博会委员会的支持,贾樟柯似乎只是口头上承认官方持有的城市有吸引力的看法,而旅游本身并没有给人留下有吸引力的印象:他从19世纪豫园壮丽的图像切换到今天的场景,那里挤满了成群的游客。
我们也看到了台湾的渡轮乘客,还有一个令人费解的2010年从香港维多利亚港跳到上海的镜头——时不时地,赵涛出现在某个地方,看起来很茫然。
但这种拼图式的风格在某种程度上符合故事的复杂性,其中包括从上海到台湾、香港甚至巴黎的无数次混乱的离境故事。
费穆的女儿费明仪记得她父亲于1949年动身前往北京,而其余的家人则启程去香港——「一切以一种无法无天的、杂乱无章的方式发生」——后来她和兄弟姐妹「像一堆绑在一起的胡萝卜」又回到了上海。
与此同时,贾樟柯捕捉到了上海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虽然——除了人们站在桥上、在水里旅行的画面之外——这里的一切似乎都是这座城市独有的。
一位老妇人在麻将馆高高兴兴地和摄影机互动,还有一个不错的、几乎有些轻佻的并置镜头:一个人出生在50年代早期的老人回忆起童年时代的倔强小孩,贾樟柯将镜头切到一个当代的瘦小男孩,他展示着自己的肌肉,大声喊道:「谁想打架?
」,像试穿爸爸的大鞋一样展现着他的阳刚之气。
仿佛是为了说明上海的命运一直都是由金钱主宰的,影片以一个狡猾的金融场景开场——狮吼的声音响起,一个人擦拭着上海交通银行外的铜狮。
果不其然,当采访在影片结尾转向现代上海时,咆哮得最响的是金融——杨怀定回忆起自己曾经一文不名,直到他尝试在证券领域投机,最后把赚来的钱装在手提箱里四处跑。
最年轻的受访者韩寒是一位小说家、媒体新星和赛车手,回忆起第一本书的成功让他买到了梦寐以求的车。
不久前,我们从上海环球金融中心的100层俯瞰了上海的全景。
但影片以一些可能在这些地方工作的人的画面结尾:昏昏欲睡的地铁通勤者,无论他们是在早上半醒着,还是在一天的工作后筋疲力尽。
与其说它是一个熙熙攘攘、经济繁荣的城市,不如说它是一个疲惫、沉闷、永远无法休息的地方。
在贾樟柯充满争议的作品序列中,这些沉睡者的形象是一部虽不起眼但引人入胜的电影的结尾,也是他此后创作的其他充满忧虑的中国梦(《天注定》《山河故人》《江湖儿女》)的前奏曲。
同样是外乡人看上海,香港人王家卫通过《花样年华》勾勒出一个如旗袍包裹下的欲望躯体的曼妙曲线,台湾人侯孝贤在《海上花》中感喟的是在逝水年华中渐渐远去的花团锦簇,而山西人贾樟柯的纪录片《海上传奇》带给我们的则是无法共鸣的浮光掠影。
这是一片叙事的残垣断壁,茫然地行走在瓦砾之间,我感觉很无奈。
《海上传奇》让我想起了前不久刚刚结束的美剧《迷失》,纷繁的线索和讲述力图建造一个游刃于历史、现实与未来之间的叙事迷宫,但随着碎片式浮生的叠加和放大,原本应该清晰的逻辑动机和情感线索逐渐被湮没,观众可以产生记忆的只是其中灵光闪现的桥段式讲述,但却无法将它们统一在影片的主旨之下。
《海上传奇》有点像浮沙上的城堡,不用说风吹浪打,可能一个手指头就可以让它轰然倒地,留下的只是一地的散乱素材,当然这一地的散沙之间也有耀眼之处,如老照片中微笑赴死的英俊面孔,简陋的舞会上老克腊穿越感十足的自我陶醉,都会让人感受到影像背后的无奈沧桑。
另外影片中最有价值的讲述是有关国共关系和文革的历史风云,韦然平静地回顾着母亲上官云珠被逼致死的经过,这样的讲述他应该已经经历了很多次,淡然的表情与血腥的真相形成锋利的对比,这样的内容能够在内地的大银幕上出现,已经善莫大焉了。
但是作为一部纪录片,做到以上这些是否就足够了呢?
纪录片最大的价值在于用自己的眼睛去探索世界和发现真相,但是在《海上传奇》中,我看不到贾樟柯的视线,他在这里只是一个倾听者和筛选者,全片的构架是无主旨无技法的罗列。
用18个人的经历涵盖掉上海六七十年的风雨沧桑,这一点都不难,关键是你要引导观众通过历史去触摸到什么,作为一个导演你到底有没有一个统领这些素材的思想脉络和感情支点,每段讲述之间有没有内在的情感互动和逻辑推动,反正在这两小时时间内,我是看不到这些的。
这就好像是贾樟柯组建了一支由各自为战的11名前锋组成的足球队,也许这些明星前锋个人能力很突出,但却不可能形成摧城拔寨的合力。
把陈丹青和韩寒作为一条项链的头尾抻起来,我看到的只是散乱的大珠小珠落玉盘。
尽管贾樟柯在采访时用了变焦摇移和人物镜像等技术手段,但在本质上,《海上传奇》还是一部电视访谈集锦而已,甚至在深度上连电视访谈都不如,我走不进任何一个讲述者的心里。
赵涛这个行走者的设计可以算做是贾樟柯为了强化影片电影质感而做的努力,但这成为《海上传奇》最可笑的部分。
自始至终的幽怨表情配合着假大空的空镜,让赵涛看起来很像是电视旅游节目中无话可说的蹩脚的外景主持人,我实在不知道该调用什么样的情绪来配合她的反复而单一的出现,况且她的气质距离上海这个城市实在是太遥远了。
也许上海土著会通过那些精致的画面中熟悉的景物得到些许兴奋感,而某些高端观众则可能从影片的色调、剪辑上通过过度解读的方式去获取意淫中的快感,但我觉得这都与影片本身无关的。
另外,《海上传奇》中对《小城之春》、《战上海》、《海上花》等几部老电影的缅怀式再现,让影片带有了点文艺青年般的纯真和可爱,从现场观看的效果来看,反而是这些段落带给观众更大的趣味和共鸣,贾樟柯有没有想到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海上传奇》很容易让人想起贾樟柯之前的作品《二十四城记》,尽管《二十四城记》的伪纪录片风格招致了诸多的非议,但同为用个体回忆来构建历史进程的模式,我更喜欢《二十四城记》,因为贾樟柯在这里对素材有掌控力,大时代背景下个人命运的被裹胁这一命题被逐步深入地被论证和体现着。
而这样的掌控力在《海上传奇》中我看不到,对历史的回顾只有在被现实关照的前提下才有意义,但贾樟柯并没有在《海上传奇》中提供相应的思想出路,拍这样的城市人文史,他并没有做好准备。
访谈第一个点是文革,回看一个世纪的颠沛流离,乱世浮声,记忆支离破碎,影象疏离分裂,电子舞曲中自信舞动的新一代民工,面上浮土,世博园看去超现实,韩寒谈买车,买来买去,还是出租。
杜月笙的祖宗生根,可后代却漂去远方。
现今一切全拆去,海市蜃楼一片,雾茫茫,孤魂野鬼或许再聚,黑白拼贴彩色。
人浮于世,电梯浮沉,年轻女群众演员一脸焦虑,戏浮了,有点虚。
老人们实在自然,青春短暂,开片情绪真浓,文革是一个点,陈丹青谈没太有情绪,韦韦谈在克制,看不出失魂落魄,旧上海够浮华,新上海重头再来,桥上新郎新娘,也是白衣女子黑衣男人。
感觉下一部影片会开始深入。
影象语言都很直白,虽然走神,还是有些印象。
这种叙述很容易走神。
看灰色城市中高架桥,想起小时候,书不多,有本版画书看来看去,照着画一画,不少画都是描绘新世纪四个现代化图景和繁忙工地,高架桥层叠盘绕。
我不带任何热情地想,四个现代化一定很好,我头脑里有图画,自己比妈妈要健壮挺拔,已经结婚,结婚对我只是个身份概念,和男人这个概念没有丝毫牵扯,我会穿着藏蓝套装,有一份工作,带两个孩子。
21世纪还没开始,我已经看到了高架桥,偶尔我能想起小时候的想象,一点感觉没有,想起来有点怪,四个现代化那么快实现,身处其中原来是这样的感觉,99年沙尘暴好强,我满脸浮土。
水泥质感疏离分裂,玻璃幕墙隔绝自闭,我以为那个时候我该结婚成为妈妈,到了曾经想象的时间里,却浑然不觉年华已逝,还是个学生,一切仿佛还都遥远,现在回看,奇怪怎么昏昏噩噩过来的。
2009年,外滩重新修建,在一片混沌迷雾中屹立江边的建筑群。
弄堂,阁楼,小麻将。
轮渡,码头,外白渡桥。
苏州河,九曲桥,十六铺。
剧院,影院,大银幕。
咖啡馆,交谊舞和上海老克勒。
1994年秋天出生在上海的弄堂里,杨浦区妇幼保健院,靠近电影里提到过的叫做杨树浦的地方,1998年拆迁至浦东。
电影里出现的轮渡在我小的时候常常坐,买一枚硬币式的圆形塑料牌子,等一班轮渡船驶向码头,船员甩出一根粗壮的绳子拴住码头上的桩子。
从浦东到浦西,摆渡跨越黄浦江,记不清需要花费多长时间,总之摇摇晃晃的,夜晚时风很大。
那是2000年前后的事了,后来随着地铁的迅速与发达,也就再没坐过轮渡。
四岁以前都住在弄堂,即便是拆迁以后,因为还有其他家人住在尚未拆迁的弄堂里,所以常常回去。
逼仄狭窄的弄堂口,每家每户对门而立,红色的砖瓦,凹凸不平的地面,破陋滴水的屋顶,破碎陈旧的玻璃窗,以及放张床就难以转身的阁楼,爬上楼梯地板会吱吱作响。
四岁以前的事几乎是记不起来的,只留下某些片段场景异常清晰。
比如有一次过年的时候,全家人汇聚在阁楼,围着一张圆台面,是动弹不得,转个身都困难的,但那样的新年过得热闹。
包括长大后每年大年初一和父母一起回到奶奶家吃饭,杨浦区还未动迁的一条弄堂里,鞭炮轰轰作响,地方狭小,但都是记忆里上海最初的味道。
再早以前的上海,拥有怎样的历史,融汇了多少不同的文化,经过了多少起伏的变迁,都是我无法知晓的。
然后读张爱玲的小说,看身材曼妙的女人穿着旗袍的电影,细听那些经典电影里对上海的描述,从别人的镜头里了解自己生长的这片土地。
贾樟柯借用娄烨1999年的《苏州河》与2009的苏州河作对比,王童的《红柿子》,侯孝贤的《海上花》,安东尼奥尼的纪录片《中国》,谢晋《舞台姐妹》,1948年费穆《小城之春》,1994年王家卫《阿飞正传》。
除此之外还有多少电影在这里取景,留下多少痕迹,创造多少传奇,是从这里获取的,也从他方带来。
每一次看到电影中提及上海,或是听到熟悉的上海话多少都会觉得激动,就像《海上传奇》也让我竖了一身汗毛,毕竟这一词一句,一步一景都是我生长的地方。
镜头下是恢弘的上海,小路密集,高楼耸立。
贾樟柯揭去了大城市的华丽璀璨,留下灰蒙蒙的色彩。
烟雾笼罩下的城市,雾气在灯泡周围晕染,平民百姓生机盎然。
北京胡同里有老炮儿,上海弄堂里也有小流氓。
麻将桌旁一坐,一门心思只看牌,不去计算年纪。
茶楼咖啡馆里,喝茶的看报的,喝咖啡的跳交谊舞的。
坐在桌边咿咿呀呀地用上海话与你侃侃而谈,上了年纪的老克勒时不时夹着几个英文词汇,唱着“I wish I knew”的歌谣,有上世纪上流社会的风貌。
西装打领带的,穿Lacoste的POLO衫的,他们所谈论的是自己的故事,父辈的故事,在上海发生的事,与上海有关的事。
再者则并非上海人,但却留有上海情怀,也诉说着他们与上海擦身的经过。
35分钟王佩民讲述父亲“王孝和”被执行死刑那一段,有触动,也泪目。
对《阿飞正传》里头出现过的潘迪华也有些熟悉,当然还有侯孝贤和韩寒。
其他一些人不大认识,他们口中的故事以及故事里提到的名字我也都不了解。
但电影就是用这些故人和故事堆积起来的。
这些渺小的人,各自的故事,散漫的句子,都是一砖一瓦,堆砌在这风里雨里迷雾里破碎里,多少碎片拼凑出一个上海,是精致却没有任何装饰的原始。
上海与台湾,上海与香港。
多少片子里出现上海,想列都列不完全。
上海从来不是上海人的上海,是中国的,也是世界的。
去年在台湾的时候,每当出租车司机问起我们从哪来,我说上海,他们总会谈起对上海的印象和自己与上海的故事。
有人说他们在上海待了十几年,前阵子才刚回台湾。
他们诉说着在上海的工作和生活,那些街道路名说起来比我们更熟悉。
常有人是非不分地指责上海,说上海人如何如何。
其实不管发生在什么地方,没有素质的人都是被鄙视的对象。
说到底,我们看不起的是那些不讲道理的不文明现象,而不是拿高姿态看人。
你可以不热爱这座城市,不喜欢街道不喜欢风景,也可以不喜欢这里的人,但至少别破坏它,这里不是让你放肆野蛮和挥洒恨意的地方。
每天早上在拥挤的地铁车厢内站不稳脚,出站后看到密密麻麻的人群,节假日市中心的人潮,总在想,为什么有这么多人要来上海。
工作的,生活的,旅游的,留下的或者离开的,喜欢这里或者厌恶这里。
其实如果他们念想的是这片土地的风情,是岁月沉积的情怀,是被这里的砖瓦和故事吸引,而不只是盲目,为了过活、拥挤和践踏,那上海必定更加包容和接纳。
就像电影里在世博工地轻歌曼舞的年轻工人,没有万般无奈,只有心驰神往。
穿着一身白T恤的赵涛,从头到尾没有对白,只若有所思地独自朝前走,镜头略过的地方,是她视线停留过的地方。
在轮渡上吹风,在夜晚外滩建筑群下抽烟,在建筑工地穿行,淋雨。
或许作为“外来客”,只需观赏,无需言语。
关于上海的往事,故事,且听上海人细细诉说。
贾樟柯的电影透彻淋漓,他的纪录片又诗情画意。
没有多么伟大,这是一部由老照片和细碎故事牵扯出的历史和城市;也没有多么宏伟的讲述,只是揭开浮华外表的真实记录。
不过如此,电影不过如此,上海也不过如此。
弄堂里的市井和高楼林立下的庸俗一直都有。
肮脏,恶臭,废气,杂乱无章,光怪陆离;细腻,精致,繁华,车水马龙,眼花缭乱。
上海人不爱离开上海,我们脚踩这方土地,是故土给我们的踏实与快活。
我看过的纪录片寥寥几部,实在无法给出客观的评价,写一篇《海上传奇》的“影评”,不过是身为上海人的一种感叹,是上海人热爱上海。
不同于他的山西,他的汾阳,感谢贾樟柯还原了一个这样的上海。
一艘轮渡从雾中来,浓雾散不开,听这里娓娓道来。
《二十四城记》的伪记录特性引发了不小的舆论反弹,贾樟柯的假花装置被否定一空,许多人觉得那些演员的长篇大论都是假话。
到了两年后的《海上传奇》,当所有人都以为贾樟柯会给世博会做一个惊世广告、当好外来代言人的时候,他逆向行驶,完好地保全了自我。
这部大气的《海上传奇》形式简单,却更具有作者气质,毕竟《二十四城记》的虚实技法都是西方人玩剩下了的。
我朋友甚至打趣说,这部电影的植入广告不是有铜狮子的交通银行,也不是有奇怪建筑的世博会,最大的植入广告是“雨中湿身跑”的赵涛。
那如果没有广告,剩下的都是什么?
答案是时代。
有观众会纳闷电影里的地点变换,明明讲的是上海,怎么又跑到台北和香港去搞串联了。
如果从片名入手,电影取名为虚指的“海上”而不是确凿的上海,用意就是说明上海这座城市的气质特征。
由于鸦片战争,在西方人的叩关重炮下,上海开埠,在洋人之外,移民和外来者也蜂拥而入。
这些人来来往往,过客一般。
一批人迁走,一批人搬来,他们都宣称自己是上海人却掩饰不住真实的漂泊感。
如若挑选一个重心,贾樟柯很明显不是在说上海,而是在说1949年的转折点,其次是蒙灰的文革时期。
二者合二为一,那就是时代。
贾樟柯看似漫不经心地在城市里游走,带出一些上了年纪的受访人,他们的皱纹里早已暗藏了时代的风霜。
由于国共对立和意识形态的纷争,《海上传奇》会提供两种完全对立的观点冲突。
在几十年后的今天来看,恐怕许多人就跟贾樟柯一样,“突然忘记了该站在谁的一边”。
在时代的巨浪面前,前一段航程你可能安然无恙,很快你又被迎面打来的浪头所击倒。
如果上海能及早解放,也许王孝和不会成为烈士,女儿也可以拥有父爱。
可这些无法解释二十年后,命运的悲剧又在上海的另一处地方上演,又一个家庭支离破碎。
兰心大戏院的观众席上空无一人,上官云珠之子韦然用冷静的语气回忆起死去的母亲和姐姐,他完全没有前面王佩民讲述时的潸然泪下。
一样的撕心之痛,为什么两个年龄相近的讲述人会完全不同,仅仅是因为男女之别么?
当然不是,因为他们所处的立场和阶层有别,这些也决定了他们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话。
在这些讲述人里面,即便是偏向国民党一方的阵营,他们的位置也各不相同。
很明显贾樟柯不是用一刀切的办法来找平衡,一半在左一半在右,观众愿意相信什么,他们就会看到自己想要的。
如果把影片打乱的受访人稍作整理,我们也能找到一条清晰的时代线索。
从侯孝贤讲述清末的《海上花列传》到民国初期兴起的男女恋爱,从杨杏佛被暗杀到杜月笙防范刺杀,从味精大王捐飞机到费穆拍电影,从解放军进入上海到国民党的撤至台湾,脉络清晰。
黄宝妹对应了上世纪50年代,上官云珠是60年代,而安东尼奥尼的《中国》是70年代,杨百万是80年代,韩寒则是90年代,工地上的农民工是完结的00年代。
这其中最明显的是《中国》,作为一个全国范围内的批判事件,它并不专属于上海。
贾樟柯巧妙地偷梁换柱,把它放进了电影当中,成为一段时代记忆。
《海上传奇》没有前段时间另一纪录片《外滩》那样的金字招牌,事实证明,有些东西只能是徒有其表,能诠释上海的绝不是外国人留下的建筑。
前面说了海上,而上海则被贾樟柯设置成一艘渡轮和大船。
在弄堂、工地和俯拍大远景以外,贾樟柯没有进一步深入涉足这个城市的中心区域。
他只是在黄浦江和苏州河上游荡,搭载船只从那里开到了海峡那边的岛屿和维多利亚港,寻找散落在其他地方的上海记忆。
对于这些远离故土的上海人,花谢落土不再回。
而生活在此间的上海人,他们要经受雷声风雨打。
尽管找来一些贵人名流之后,这部电影没有想象中的宏大叙事,他们只是讲述生命中某个时期甚至是某个时刻的个人体验。
《海上传奇》还散发着该死的文艺片气息,那些添加的老片影像明显跟不卖座划上了等号,这其中还有第六代的“禁片”《苏州河》,贾樟柯以曲线救国的方式让它呈现在银幕上,的确叫人感动。
这部电影可以没有上海,可以没有传奇,唯独不能没有时代。
很庆幸,贾樟柯做到了。
【搜狐专栏 http://yule.sohu.com/20100702/n273233785.shtml】
贾樟柯的《二十四城记》于2009年上映,吓退了一群在心理和智力上都没有做好准备的所谓的影评人。
他们在对这部将虚构与纪实结合在一起的作品抛出一片失望之词的同时,却忽略了一个最基本的也是这部电影最可贵的事实:《二十四城记》,是唯一一部由1970年之后出生的中国导演拍摄的关于共和国六十年历史的电影。
在此之前,关于国家命运的叙述,往往掌握在拥有更多资源与鲜明立场的导演手中。
作为与他们不同的动物(陈丹青语),贾樟柯第一次,也是目前青年导演之中的唯一一个,找到了属于他这一代以降的人对历史进行叙述的入口。
若这一以虚入实仅仅是一次试探性的观察,那贾樟柯2010年的最新纪录片《海上传奇》,则代表了他自信地进入了另一个更为激动人心的层面:表达自由。
《海上传奇》从一开始就奠定了彻头彻尾忠于自我的作者电影风格,通片所呈现出来的靛蓝色调是所有目前表现上海的电影中所没有的。
这种意外的靛蓝色很快在影片所引用的《战上海》那褪色胶片的靛蓝色中得到了对应。
贾樟柯清醒地意识到他面对的是一个自己并不熟悉的城市(影片中当口述者说完淮海路上当年没几家咖啡馆,转场之后居然就出现了淮海路兴国路的镜头,谁说贾樟柯不懂这个城市?
),所以选用了最适合他的进入这个城市的方式:老电影(既弥补了资料的缺失,也是一种对应,比如贾樟柯直接引用了娄烨 1999年《苏州河》那段著名的蒙太奇段落,并用相同的剪辑手法和几乎相同的机位记录了2009年的苏州河,形成了对比)、共同记忆(与《二十四城记》一样的流行歌曲运用)、工业化城市遗迹(上海在被打造成金融中心之前难道不正是工业化城市吗,靛蓝色也正是这种遗迹的最恰当的色彩表述)。
这种色彩上的对应,是一种电影化、小心翼翼的自我审视与自我矛盾:一方面,影片采用了数码摄影机拍摄,影像可以按照导演的意图调整到他喜欢的颜色(造成欺骗观众的视觉效果),另一方面,褪色的原始画面与口述者的记忆一样,其真实性或者历史感,都存在着严重的、令人质疑的空隙。
正如在劳模黄宝妹的回忆段落里,上海展览中心的东大厅从未被拍得如此富丽堂皇,在视觉上与黄宝妹充满幽默感的回忆一样达到了双重奇观的效果,一种关于1950年代的怀旧热情被燃烧了起来。
但很快地,黄宝妹出现在了如今已成废墟的国棉十七厂之中,她依然自豪的神情和话语可以被多义读解,而这与影片中很多类似的笔触一样(比如陈丹青在叙述完弄堂小赤佬打架之后,出现的却是现存的上海老城厢的生活空间,但这种空间已与口述的记忆成了形同陌路的情境),却正是这部“难分真与假”(影片中引用了许冠杰的《浪子心声》)的纪录片的奇妙之处,它昭示了贾樟柯从容进入的不仅仅是上海这座城市,而是整个中国近代史。
为了让《海上传奇》成为更具野心或者视点更为广阔的作品,影片除了在上海,还在香港和台湾拍摄了若干段访谈,在他们的访谈中,或与大江大海的历史瞬间碰撞(王童的《红柿子》)、或与延绵自足的世外新地接轨(贾樟柯直接翻拍了侯孝贤的《南国,再见南国》里的林强以及火车行进的场面)、或与中国电影史上曾被侮辱与被损害的拥抱(《小城之春》女主角韦伟自述拍摄内幕),所有这些个体的叙述,与上海的主体叙述一起(“味精大王”张逸云的孙子张原孙唱歌跳舞不是重点,重点是张逸云花了10万两银子捐献的那架飞机、上官云珠之子韦然的叙述带到了压抑的年代对个体的残害),构成了一部信息量巨大的、活生生的中国近代史。
在这一时刻,历史活了过来(就像影片开篇外滩交通银行门口的铜狮),或,历史被冲洗出了它原来的模样(就像影片中有大量雨水的象征性镜头),或,历史被还原到了某一个层面,就像影片的英文片名I Wish I Knew,……这样也好。
《海上传奇》中所有被引用的影片,包括《小城之春》这种1.37:1画幅的,均被冲印成了《海上传奇》本身的画面比例:2.35:1,这些画幅统一、画质千差万别的画面无一例外地在宣告着一个事实:它们虽然是不同的历史残片,但却在《海上传奇》里展现出了贾樟柯眼中的中国近代史,它也许不完整、也许不符合一些人的心理预期,但它显示了一个中国青年导演对于本国历史完整的自我表达的可能性,终于在《海上传奇》这部光芒四射的杰作中,被开拓了出来。
《二十四城记》的时候,许多人读出了贾樟柯的变动,至于是为老厂子立碑纪念还是替房地产商拍手吆喝,那些只是八卦谈资。
然而在一位朋友看来,由于富士康跳楼事件的出现,贾樟柯所关注的工人阶级与工厂的消逝早已被丢进了滚滚时代的垃圾堆里,好比那一大片待拆迁或者已经空无人烟的废墟。
在《海上传奇》里,贾樟柯依然没有忘记工人阶级,采访不同讲述人和中间的串场部分非常地道,典型贾樟柯纪录片拍法。
摄影机迟缓又流畅地在都市里穿越和游荡,时而像疲惫睁开的眼睛,一开一合;时而像随波逐流的海浪,一起一落。
一些深爱上海的人可能会无法忍受贾樟柯把讲述以外的重心放在了工地上,法租界精华什么的完全不见踪影。
其实真的很好解释,这些才是导演熟悉的东西,对上海而言,贾樟柯依然是个外来者,他也清醒认识到这一点。
在赫尔佐格等人的纪录片里,导演会跑到镜头前充当讲述者,他们有过调查、实地考察甚至参与其中,所以他需要发言,跟观众形成直接对话。
可贾樟柯避开了这一点(还避开了真正的外来者和舶来品),他引用和采用的完全是别人的东西和看法,只有认识到“借力用力”这一点,我们才能更好地理解这部《海上传奇》。
《苏州河》、《红柿子》、《海上花》、《黄宝妹》、《中国》、《舞台姐妹》、《小城之春》、《阿飞正传》……,在十几位受访人当中,至少有一大半的篇幅提及电影,有些人物跟上海关系不大,只有一段短暂时光和片刻记忆,那贾樟柯耗费如此多的素材去收集这一切,他是无法讲出自己的心声?
也许是这样,也许他真的不懂,所以他也透过片名说“我希望我能知道”(I Wish I Knew)。
没有什么比这种电影的串联来得更感怀的事情了,如果你不了解中国又想通过电影去理解中国,那么从上世纪50年代到80年代的谢晋作品随便拿。
西方观众可能通过安东尼奥尼的电影了解了一个特定的时代,再后来是侯孝贤的清末寓所和王家卫的怀旧与暧昧,与杨德昌耗尽一生去表现的台北相比,由于中国的政治烟雾和文化损伤,不止是上海,其他城市的映像志完全是缺失的状态。
贾樟柯敏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发现无论是中国还是上海,它一直处于一种无法停息下来的变动迁移(change)当中,所以电影的开头是轮渡的出发靠岸,结尾是电梯的上上下下,即便是中间的台北香港,他一样把表现重心放在了摆渡的过程,那些稍有片刻安宁的普通人们,脸上有着近乎一样的神情。
表现及上海的河道和港口,那还是外来工人与普通人。
进入腹地,那几乎是老人的世界,搓麻将的天堂和煮茶时光。
贾樟柯略去了那些洋气潮流、打扮光鲜的现代年轻人,也许他是觉得他们代表不了上海,没有与之符合的历史厚重。
与这些活跃在城市当中的人物相比,他更关心建筑,到处开挖的马路、敲砸不停的楼房。
人与建筑是一种依赖关系,如果这个社会发生变化了,那么广义上的建筑都会被推倒重建。
《海上传奇》的讲述收于光怪陆离的世博园,它还尚未成型。
象征财富的杨百万和预示自由的韩寒成了当下上海的关键词,当林强的电子乐响起那刻,一个外来务工的年轻人在尽情舞动,宣泄青春的激情与热量。
电影里的赵涛处于失语状态,几番欲言又止,四处游走,她和上海这座城市是观看者与观看对象的关系。
不仅如此,她还看电影,借助电影载体来拓宽空间和增加维度。
无论是看颜色还是选择方向,中国近现代史的悲剧就是不人道的倾轧、算计和攻击,不给对方活路,所有人都必须成为“一只耳”,只入不出。
贾樟柯选择了立场对立的讲述人和漂泊远走的上海人,供观众去收听和观看,他自己都忘了站在哪一边。
在贾樟柯的远眺目光中,城市的上空总是笼罩着一层薄雾,看不到远方与尽头。
上海不是中国城市的唯一活体标本,与它相关的母体更为有趣,它的一些支脉去了台北和香港,在那里落地生根又垂死老去。
但愿我能懂,但愿你们都能懂。
【北京青年报】■片名:《海上传奇》■导演:贾樟柯■演员:赵涛、林强、韩寒■上映日期:2010年7月2日(中国)■读家:木卫二■推荐指数:★★★★★☆■一句话点评:也许你可以说贾樟柯是基本放弃了当下,多数讲述完全放在了改革开放前,但谁敢拍胸脯说,他知道中国的当下?
PS.觉人、老吴、仁直等人对本文亦有贡献
贾樟柯每次出手,势必会引起社会话题。
如今新作《海上传奇》刚亮相戛纳电影节回国,坊间便传出了由于韩寒的过激言论,让电影差点胎死腹中,走上与《无人区》相仿的道路。
正当一片惋惜声中,贾樟柯携本片正式亮相上海电影节,并高调挺进暑期档,用实际行动回应了被禁传闻。
正所谓无风不起浪。
电影里,韩寒问题不过是《海上传奇》的冰山一角,真正的敏感问题还真排不上他。
譬如开片陈丹青便直指文革,言论大胆让人咂舌,而杜美如在揭秘上海滩闻人即是青帮NO.1杜月笙时也是毫不避嫌,此外,朱黔生揭秘安东尼奥尼电影《中国》的幕后故事(该片曾于上世纪七十年代在国内掀起万丈波澜,甚至还搞出过一份200多页的批判书)等等,随便拿出一条都比韩寒问题敏感万倍,而且涉及到很多历史秘辛。
所以,《海上传奇》想不敏感都难,该片被禁的传言看来也并非空穴来风。
国共关系和历史谜团贾樟柯为了展现上海百年沧桑,在电影《海上传奇》里采访了18位分散于两岸三地的相关人士,其中像张心漪女士、导演王童等都有国民党军方背景。
电影中他们都回忆起父辈的往事,而这正好牵涉国共关系这一敏感话题,这也是华语电影人一直都在回避的。
另外像杨小佛揭秘父亲杨杏佛被暗杀真相,王佩民讲述自己地下党身份的父亲王孝和被国民党逮捕杀害的过程,不但涉及到国共关系,更属于历史秘辛。
1949年的离乱和两岸关系1949年内战结束,大批上海人去了香港和台湾,一弯海峡成了两岸的羁绊。
在那场离乱后,很多人与亲人就此天各一方。
《海上传奇》中,李家同和王童等人就是1949年前后去台湾的,他们对于上海都有很深的感情,这也正应了《海上传奇》海报中的那句“华人的刻骨乡愁。
”虽然近年来,随着两岸经济频繁合作交流,但国共关系仍然是两岸欲言又止的话题. 《海上传奇》通过电影让国共对话,历史上打个你死我活的对手,坐下来一聊家常原来都是一把心酸泪,贾樟柯够胆点国人的死穴,把敌我双方搁在一起,把审查尺度甩在了一边.上海滩的帮会和资本家的奢侈生活《海上传奇》里,贾樟柯还请到了上海滩大亨杜月笙的女儿杜美如,由他来回忆父亲和帮会往事。
众所周知,杜月笙是当年上海滩三巨头之一。
黑社会又一直是国内的敏感话题,特别是改革开放以后,扫黑力度不断加大,甚至被作为执法部门的一项重要基本任务。
同时上海滩的实业家,“味精大王”张逸云后人张原孙先生也将在《海上传奇》中,为观众揭秘一个真实的旧上海上流名利场。
帮会旧事和资本家的奢侈生活,两者的敏感程度,在今天都是不言而喻。
文革问题和大跃进文革是国内文化节和艺术界一再回避的问题,但贾樟柯反其道而行,在电影中首先就安排画家陈丹青讲述文革时期的成长往事。
其后还有韦然回忆母亲,著名影星上官云珠不堪迫害,跳楼自杀的往事等等。
值得一提的是《海上传奇》还涉及到了文革时代在中国引起轩然大波的那部安东尼奥尼经典作品《中国》,当时的陪同记者朱黔生先生也是访谈嘉宾之一,他将会在电影中讲述《中国》拍摄前后,国内的反映和自己的遭遇。
浮夸风和大跃进问题也是国内较为敏感的话题,《海上传奇》请到了大跃进时期被毛主席亲自接见的上海劳模黄宝妹,相信通过她的讲述,观众可以了解到那个时代上海的真实建设状况。
没有立场,只有传奇一直以来,国内的电检制度就像是悬于电影人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使他们在创作的时候难以施展开拳脚。
尽管随着社会的发展,我们所处的文化环境也相应宽松,电影人们摸索出来的合拍片模式也逐渐成熟。
但不可否认的是一些客观性限制,并没有得到根本改善。
联想起《海上传奇》涉及到这么多敏感的问题,明明有些问题已经触动了底线,但仍然能够进入暑期档,令人有点匪夷所思。
或许是贾樟柯独特的创作理念帮了他。
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贾导一再强调,自己是要去展现上海近百年沧桑,而不是去进行历史批判。
也正如他十分欣赏韩寒的一句话,“没有立场,只有是非。
”或许,触线本身就是立场.
有人把贾樟柯的上一部纪录片《二十四城记》和《海上传奇》相比较,贬前者的“真假混合”的叙事手法而赞这部电影的真实拍摄。
在我看来,作为电影,两者都是好的;作为纪录片,只要没有絮絮叨叨的旁白硬把镜头编成一个故事(如《最后的狮王》 The last lion),也是好的,至于纪录片的伦理和导演视角的悖论在哪里,我不想讨论。
我喜欢贾樟柯的一点就是无论他的观点多么鲜明,观众总得通过他的镜头和叙事去找背后的东西,而镜头前的东西永远是干净的,冷硬的,不拖泥带水的。
中国内地现在的导演中,只有他和顾长卫的电影语言如此,这也是我最喜欢的一种表达风格。
片子总是阴郁的,镜头中甚至只有灰度,没有色彩。
灰蒙蒙的天,灰蒙蒙的建筑,灰蒙蒙的电线。
上海与香港,这两座在中国近代史上占有重要地位的双生花,在贾樟柯的镜头中水波粼粼,锈迹斑斑。
这些锈迹就像那些仿佛是从历史后面走出来的人物一样,随着他们沙哑的发音和破旧留声机般的歌声,将发黄的历史推到了幕前。
张原孙的英文舞曲,潘迪华的《永远的微笑》,还有许冠杰的《浪子心声》。
浓烈的历史潮水一波又一波刺激着人的心灵,那些不同立场、不同家世、不同教育的人,黑道的,国民党的,大民族资本家的,为新中国而牺牲的,为文革为牺牲的,为民主精神而牺牲的,每一个故事都掀开这座海上迷城的一角,却看不清这帷幕后面隐藏的是什么。
这些故事看起来如散珠一般没有联系,但这些发生在大历史下的个人家庭的悲欢离合,却是串起近代上海的重要线索。
我们很庆幸这座传奇之城还活着,不仅建筑活着,语言活着,人也还活着。
从老上海人到新上海人,从狭窄的苏州河水道到堂皇的世博园,这座城市背后的影子还在,根基还在。
与二十四城记不同,这里面记录的都是各色大人物。受访者多是半普半上海抑或半洋半上海的腔调,显得上海再JB大也那么可怜。赵涛出现很是突兀,一山西人自然装逼跟人家上海不是一个范儿。
这应该是最令人发指的一次加涛了,一部讲述上海传奇人物的纪录片,为什么也能强行塞入一个穿着湿到透明的T恤、白色胸罩勒出腋下赘肉的涛?这换成安妮宝贝我都多少能理解一点啊
想了半天,没办法多给一星
@温哥华电影节 老贾意外出现在现场 我在人群几乎散了之后问了个敏感问题 大致是关于他片儿的走向和国内被禁纪录片相比较之下的关系 他说:...主要是为了让更多的人看到嘛(省略部分自己理解)。其实这个片有些话不敏感麽?他的片儿现在能在国内公映你们还不知足?他为了这个正常渠道做了多少?
值得看。最后的出现的韩寒,我越来越明白为什么你们这么爱他了。
不是我想象中的样子
去上海走一圈,真找不到哪那么些沧桑。匆匆而过的芸芸众生比赵涛那一脸苦逼的闲庭信步真实多了。
那个穿白衣服的女人一出现,上海马上给我一种三线城市的感觉,气场太大了,真不愧是御用女演员。
比二十四城记好多了
总觉得少了点啥
老上海的情怀。现在还有年轻人跳交谊舞吗?
普通编导都能拍出来的凌乱纪录片 韩寒坐在上赛道讲原来那点逼事儿 跟上海有个毛关系
一星给潘迪华,还有一星给跳舞的民工好了~说起来还真是一部好凌乱的鬼片。不过豆瓣上的短评都太有意思了,好多奇葩!!都快来看啊!!
上海獵奇宣傳片。
Sincerity's not enough, feeling depends on if you're a serious people probably...
过去的故事要听妈妈听小武听矿工听纺织厂花们诉说 而不是你们这些巨流河里的名人奇侠
对上海的浮光掠影
贾导演请的主演不用说话就可以拿钱了 真好!
大爛片一個!時間線完全是混亂的!趙濤完全像女鬼一樣在鏡頭前走來走去!侯孝賢不知道幹嗎要出現!沒有中心思想,太過隨意的拼貼各個採訪段落!失望到我都沒有去看導演見面會就走掉了,不想他浪費我更多時間!還浪費了我45大元!
不错,各类人物交错的感觉让人莫明地想起史景迁的《天安门》,顺便问一下贾导:赵涛有必要出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