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子,凝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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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演:岸井雪乃,三浦友和,仙道敦子,三浦诚己,松浦慎一郎,佐藤绯美,渡边真起子,中村优子,中岛博子

类型:电影地区:日本语言:日语年份:2022

《惠子,凝视》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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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子,凝视》剧情介绍

惠子,凝视电影免费高清在线观看全集。
惠子从小就有听力障碍,家人为了让她强身健体,送她去拳馆练拳。在训练中,惠子对拳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技艺也愈发精湛,长大后,她在酒店从事清洁工作之余,也偶尔参加拳击比赛。不幸的是,疫情让她所在的拳馆面临经营的危机,作为惠子导师的拳馆馆长也出现了健康问题。在一系列危机中,惠子开始对梦想产生动摇……热播电视剧最新电影假面骑士:超越世代谎言×谎言特工卡特第二季侠骨丹心黑神黎明破晓前卧底结婚的秘密爬墙新娘年十八。别惹我咫尺天涯一念间虎胆巍城忏·再见,绝望先生功夫机器侠之北腿康熙微服私访记5试睡员48小时戏王之王追凶:黑夜狩猎者第二季速成梦想屋1人婚礼海军罪案调查处:夏威夷第一季艾米丽·布莱尔的秘密梅普尔索普铁血壮士时尚CEO的破格人生第二季维多利亚与阿卜杜勒谋杀第一季飞鹰艾迪阿尔玛与狼亲爱的天狐大人

《惠子,凝视》长篇影评

 1 ) 旧世界的谢幕与新世代的失语——三宅唱的节律

训练时,一套拳击动作不断重复,我会在第三四遍时跟上主角的节奏,我的耳朵替她听到她制造的碰撞声,进入她身体的律动。

这是用节律完成的电影。

寂静与爆裂之声的节律;挥洒汗水唾液与血的拳击擂台和洁净的酒店卧室的节律;身体之起伏与城市之吞吐的节律;观众想象主角听不见和观众替主角听见——希区柯克的炸弹爆炸理论反复上演的节律;以及,不同媒介(文字释义手语、照片、直播、日志朗诵)的节律。

馆长的脑血管窄缩,与变迁中的城市无法继续容纳拳馆相互映射;惠子的失聪,与疫情下沟通失效的世界相互映射。

旧世界在谢幕,它曾经的必要与荣耀掉入夹缝里,而新的世代尚未找到自己的语言;老者在离场前为新人找到存续之地,而哪里是下一个战场,是否要继续战斗,是新世代自己要解决的问题。

影片反戏剧地以一次胜利的比赛开始,以一次失败的比赛结束。

然而,胜利的比赛所带来的伤痛之余震,加以拳馆的变故,动摇了主角是否要坚持拳击的意志。

而之后豁出全力却惨烈的战败,引向的是另一次自我识别。

影片结尾处导演安排主角偶遇自己对手,这擂台上另一个相当爆裂的灵魂此刻身着建筑工人的灰色制服与头盔。

至此我们耳边都会响起主角的话「拳击让我释放工作的压力」。

这些无声地维持着城市的建设和运转的生命,在拳击台上找到了另一种存在证明;拳击台为这些「底层」生命提供了另一种节拍。

而女主恍然大悟似的眼泪究竟是来自一种同类相认的感动还是发现这残酷真相的自嘲?

我不得而知。

在堤坝的剪影上她开始奔跑,就像馆长在收看她战败的直播之后突然自己转起了轮椅,向未知之处前往。

只有这是我们可以掌握的:我们的身体,和它前进的速率。

 2 ) 听。你可曾在寂静的深夜,独自面对自己?

《惠子,凝视》是2023年第一部击中我的电影。

打量一下,周遭的一切。

你看到了什么?

空气中的漂浮物,被阳光笼罩的灰尘,大衣上的毛絮,发臭的河水,泄洪的标杆,夜晚的火车化为周身的流光。。。

听。

你可曾在寂静的深夜,独自面对自己?

电影里东京是如此安静,连偶尔响起的电车声、拳击声都起到了配乐的效果,导演是真的很擅长捕捉城市里,那些被人忽视的角落,细微的响动、光影、律动、节拍和美感。

但,整部电影是音画分离的,因为,我们听得见,但主角听不见。

奇妙。

《惠子,凝视》的观影过程,就是把我们的内心无限拉近惠子的过程。

她听不见,所以她爱拳击。

因为拳击和她一样,是沉默寡言的运动。

因为拳击和她一样,只能用自己的身体,去小心翼翼的测量人生的深度。

当一个人感受到孤独的、随时会消失的生命,那么他就会感受到与万事万物的连结——最起码,这是我的经验。

惠子的沟通障碍,是无处不在的。

哪怕电影中,她最开心的时刻,用于解释手语的字幕也消失了,沟通障碍弥漫在空气中。

比障碍更可怕的,是痛苦。

观众通过凝视惠子,来感受到惠子的世界。

而电影进行到尾声,在最后一场拳击比赛中,教练的指挥呐喊助威,都并未能传达到惠子的耳中——因为惠子是先天性听障。

也就是那一秒,惠子从被凝视的客体,转为主体,她开始凝视这个世界。

打拳击的人很勇敢吗?其实,所有人都怕痛。

而且,你总有一天会被打败的。

所以,惠子也会害怕,悲伤,退缩。

小心翼翼是她的真诚,也是她的恐惧。

尤其是因为疫情,以及教练老板的眼疾恶化,拳馆就要倒闭了。

拳馆的倒闭,对惠子来说,是第二次失聪。

先天没有听觉,自觉低人一等,被欺负霸凌,打老师、偷钱,磕磕碰碰的惠子终于找到了拳击馆。

如果这个可以安心交流的地方如果也消失掉,惠子害怕自己没勇气再去面对人生。

害怕,犹豫,才是正常的吧。

实际上,害怕,犹豫,才是人物的主要情绪。

电影的主线索,一直都是情绪。

开篇惠子赢了比赛,我以为她要一路高歌,但她在犹豫,想要退出。

结尾惠子找回节奏,拼命练习,我以为她要赢,结果她却被生活KO。

命运就是如此的不讲理,好像在黑暗中打擂台,不知要向哪里出拳,也不知对手是谁。

拳头总要砸在身上,并不会因为你害怕,就会柔软一些。

【没有人不怕痛。

但出拳的感觉很好】随着拳馆倒闭、比赛输了、老板病重老去、安全基地解散,但生活还在继续。

老板娘陪轮椅上的老板看完决战视频,合上平板,说,肚子有点饿了。

老板摇着轮椅,独自回到房间。

一切如常,惠子继续上班,教后辈如何掖背角。

一切都再次融入城市。

也许这就是人生,平缓、客观、轻盈、内敛、沉静、细腻、孤独,但柔韧,随着时间向下一直流淌。

起伏交错,日夜不停。

通过凝视惠子,她的动作、表情,我们可以去感受她内心的变化。

每天克服和其他人的沟通障碍,每天处理着自己的忧伤和恐惧,惠子依然坚持训练,并写下日记记录。

从她既坚强又柔韧的眼神,以及出拳的律动中,我看到了她内心海啸般的呐喊。

最后,我很嫉妒惠子。

我的低谷,是独自一人。

而惠子虽然有着自己的孤独和痛苦,却也有老板、教练、妈妈、弟弟、弟妹。

虽然她有听力障碍的隔绝,但也有人不断地试图和她交流。

正如导演所述,这部电影讲的其实是爱。

无需语言,爱是可以无声传递的。

即使世界没有了声音,人们也在努力寻找羁绊。

那些爱着惠子的人,一遍遍的用行动告诉她:要活下去。

度过无数个漫长无声的黑夜。

活下去。

这是只有穿越过冬天的人,才能明白的热情。

片尾,再和对手打过招呼之后,电影迎来了人物情感的闭环,她突然感受到了生命乃至整个人类世界的节奏。

就好像Eminem在《8英里》结尾那句,我要去上班了。

那是对自己处境和苦涩的同情,对众生的慈悲,对生命随时会消失、渺小的人类只能融没在城市洪流的觉悟,以及下定决心战斗的勇气。

路过城市中一个平凡的个体,她再次迎着阳光奔跑。

 3 ) 【自译】三宅唱采访:想要拍摄到无法命名的“特别瞬间”

——我特别被女主角岸井雪乃的背部和肩膀所吸引。

在拍摄演员的身体时,您有什么看重的东西吗?

三宅:演员各有自己的表演思维与对身体使用的方式,虽然与运动员所拥有的运动神经不同,演员需要用自己的身体来工作,这完全是他/她一个人的工作,不知不觉中也有吸引人的东西在,举着胳膊,稍微向右偏移一点,就会让我看到世界突然起变化的瞬间。

这次岸井真的是以非常棒的集中力出演的,所以我的工作就是将纯粹的身体动作拍摄下来。

——听说导演在三个月的准备中还和岸井一起打过拳击。

在这之前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这是导演您自己的意愿吗?

三宅:是的,那是我的意愿,在一开始我并不是个拳击迷,但是我认为像我这样不懂拳击的人站在镜头后喊OK或NG并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首先想动动身体一起学习,第一步是一起练习。

现在我把它当作一件纯粹的乐事。

——这是一个在小笠原恵子《不要输》的小说基础上改编的剧本,并诞生了名为小川惠子的新角色。

这其实是一个非常简单的故事,有容易理解的困难与契机,故事发展也并非曲折,对您来说电影中的“故事”有多重要?

三宅:当我开始拍这部电影的时候,我的想法发生了很多变化。

说实话,当我刚开始拍电影的时候,我对故事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相比电影,小说、漫画在讲述故事时更胜一筹,更洗练且传达很多东西,所以曾经有一段时间里,我固执地认为摄影机可以捕捉到的不仅仅是故事,但是,我一直很喜欢看美国电影和经典电影,当我看得越来越多之后,渐渐意识到正是因为这些“故事”使演员和场所发生了变化,同样的故事由不同的演员来拍会呈现出不同的效果,为了让某个演员或某个场所发挥出他们的魅力,需要有合适的故事,这是一部电影中不可或缺的元素。

——你说你提前做了两部参考视频,包括茂瑙的《都市女郎》中的火车场景和拉斯·冯·提尔《黑暗中的舞者》,这是为了什么呢?

三宅:总之我们的出发点是拍一部新的拳击电影,虽然大家已经把这样的想法当作共识,都说“噢,明白明白”,但这毕竟是专业性的东西,我想如果没有某种更具体的东西的话,先不说创新,能不能描绘好现有的都是一个问题,所以我想制作一个参考视频,更具体地分享出我想做的工作。

这个办法我是第一次尝试,但效果立竿见影,是一个不错的方法。

除了你刚才提到的电影,我还剪辑其他几部电影,这只是给工作人员看的,做得比较粗糙,除非我在旁边解释,否则你看不懂。

——那影片中哪些镜头是这样拍成的呢?

三宅:举个例子,电影刚开始大约五分钟。

有一个场景是惠子和她的教练做组合拳击练习,大概很容易被拍成让观众一起走上拳击场的感觉,好像正在通过拳击手以逼真的摄影技术拍摄的,这是在各种各样的拳击电影中被使用的手法,但我们并不是这样做的,我们将摄影机放在拳击场围栏之外(机位是固定的,不会移动),在一系列固定机位的画面中捕捉整场动作画面,这就是我从文森特《篷车队》(The band wagon)中的舞蹈场面学到的,我们大家都觉得这样做很有趣。

——它主要由固定镜头组成。

三宅:是的,几乎固定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三宅:首先,在拳击场景中身体本身有很多运动动作,而对拳击手而言,其内心的感情和想法是很难表现出来的,即使心里有非常大的起伏,反映在表情或身体动作上也只是一个微妙的变化,在这时如果摄影机跟着移动,可能就看不出这样的变化了。

因为被摄体本身已经像水一样、小波浪一样在移动着,所以需要我们去凝视它,必须是固定的,这一点我和摄影师月永雄太已经达成共识,即用固定的摄影机捕捉移动的东西。

——在拍摄前你做好了削减预算的准备吗?

因为要看作品的实际完成情况的话。

三宅:这次是用16mm胶片拍摄,能用的胶片数量有限,所以多少提前做了计划。

不过并不是计划了全部细节,而是想好了所谓的主镜头(master shot)的表现,剩下的再具体情况具体处理,灵活应对了。

——滨口龙介会为演员提前准备好一些潜台词,那么您会为演员提前做什么准备呢?

哪些针对演员的准备工作是您比较看重的?

三宅:我认为这取决于演员在电影中扮演什么角色以及在戏中占多少分量,与其说是事先,不如说是在进入拍摄现场后我们会谈很多。

接着在进入拍戏状态时,大家都表现出认真样子,并对眼前发生的事物产生出非常强烈的反应,这与戏外的状态会有极其微小的差距,而这种差距在我看来很重要。

我们的身体存在于对各种事物的反应中,远处鸣响的电车声、光线、温度什么的,正是因为有了对它们的感受才有了身体的存在。

但是在面对镜头时,有时会刻意压抑自己的真实感受,在我的电影中,是可以对各种事物做出反应的,随时抬头去看一只正在唱歌的鸟,对刺眼的光作出反应,觉得吵的话就大声说话,觉得安静的话就压低声音,等等。

我希望演员们可以对整个环境而非限于表演对手开放他们的物理传感器。

我可能说得有点粗糙,但这就是我的想法。

——我之前看过导演关于这部电影的采访,对电车的那个场面十分期待来着,而实际呈现的效果更是超乎我的想象,高架下的那个场景太神奇了,那场戏是怎么拍的呢?

三宅:在拍摄前,我和制作部的大川和城内一起在荒川周围走了很多路,与其说是在寻找地点,不如说是在散步。

在了解这个城市时我们也一边聊着电影,“不知道如果惠子在这里会怎么想,她的心情会怎样,会怎么看?

”我会带着这样的想法去观察周围事物,全副身心地度过那段散步时间。

有一次,我发现,“当我们在这座桥下时,我们通过桥上的轰鸣声知道有火车经过,但惠子一定是通过这里的灯光反射知道火车的交通情况”,我说,“我们就来拍这个吧。

”然后我们找了个好地方在那桥梁下走,摄影部和灯光部都去看了,还有时间准备,比如看看火车漏出的光到底会不会反射到电影上。

但我认为一开始重要的是,我能够用自己的身体在这里走动,发现各种事情。

——我想问一下您是如何制作这种灯光的?

三宅:当然,当然。

其实火车本身并没有出现在镜头里。

照明部门准备了一个特殊的装置,类似于一个旋转的银色圆盘,当圆盘转圈时用灯光去照射,就会产生如同火车驶过的光影。

我的解释有点粗糙,不知道你明白没有。

——你在之前的采访中说过,如果每次都拍脸部的特写镜头,就会得到一些无趣的东西。

这次影片中的特写镜头非常少,但是还是可以强烈地感受到惠子的存在,你是如何决定什么时候给特写什么时候不给特写的?

三宅:唔,如果我真有这么个完整的规则,那我的工作就简单多了,其实每次拍摄时都会有这样那样的情况出现。

我在拍《惠子》时发现,拍戏时是有真事发生的那种巧事出现,例如在拍与社长的对手戏时,如果社长真的就在你面前,就会出现现实生活中那样的反应,那样就很好拍了。

不过大多情况只能根据剧本来提前想象,例如,惠子收到拳击社要关门的短信,如果她是真的第一次知道,就可以捕捉到一个惊讶的表情反应,但其实这一幕早在剧本里写好,所以在拍摄时你只能去表演这样的表情。

不过我想如果是岸井的话,她是可以做到这一点的,她能令人信服地创造出拳击社关闭时那个使人震惊的时刻。

但我不知道我是否可以同意这样做,或者其他什么。

我不知道,这是真的......我不知道怎么说这是真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好吧,我不能判断它是否可以,所以我想我拍那些东西的方式,嘛,我还想过用不同的镜头来拍全身的反应这样的方式呢。

对不起,那是一个有点奇怪的例子。

但总之有一个很大的问题是,事情的发生是真的还是假的在多大程度上影响了演员的表演。

(三宅唱的脑回路和语言组织……怪不得他要自制个剪辑视频才能表达出自己的需求……)——这就是三宅先生所说的“一次性”吗?

三宅:啊,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就是这样的感觉。

我认为即使是最好的演员,在对同一件事表演多次后也一定会产生变化。

但这次与岸井合作时,我们的第一次交谈让我觉得有点惊讶。

她说:"不,我认为提前知道会发生什么后再表演会更安全,这样我就可以把它放在'一次性'的基础上,不用担心"。

因此,为了得到 "一次性"的效果,我们实际上做了很多测试,甚至在实际表演之前,我们做了所谓的 "真实测试",就像实际表演一样,即使只有摄像机但没有转动,我们也进入了实际表演。

我觉得(岸井和其他演员)生活在一个完全不同的 "本色 "层面,与我作为一个业余演员所认为的 "本色 "完全不同。

我知道有些东西是不同的,但仍...——在我不是很了解镜头的情况下问你这个问题有点难为情,但我想,你认为镜头是与“叙事”相反的东西,或者说是对它的扩展。

不是说为了顺利地、没有违和感地拍摄,而是一种超越“叙事”的瞬间和时间的感觉?

三宅:哦,是的。

是在抵抗些什么,换个说法,我在与“叙事”做斗争。

关于某个场景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先入为主的假设和偏见都可以在片场变成现实,或者,如果你改变角度。

以某种方式引导,那么就可以表现出“噢,实际上这一刻也可以是这样啊”的感觉,例如,表白被拒的时刻,好吧,那种确实会有千差万别的场景,那如果说是一个人的现任与前任见面的场景,大多数人可能会想,"哇,这太尴尬了",如果真的有那样的场面,我想你肯定会觉得很尴尬,但在片场里,你现在的爱人和你以前的爱人可能会一拍即合,也许在那一刻你超越了所谓的爱人或前爱人的角色,或者其他你被赋予的任何属性或标签,一种新的关系会诞生。

在这个意义上,“叙事”转变并动摇了这些形象、偏见、成见和标签。

如果你能做到这一点,一部电影就可以很有悬念,很刺激,如果你去追求那种画面,那种场景,那种人,那种东西,我觉得有点无聊。

如果用我自己的话来说,是这样的......是的。

——我不认为过多谈论这部电影是个好主意,因为这是你必须留给看过这部电影的人的事情,但在《惠子》这部电影里有很多这样得感觉,在这些场景中,你有什么可以表达的吗?

这是一个粗略的问题,所以觉得不好回答也没关系。

三宅:噢,不不。

电影本身是关于当你把 "听不清的拳击手 "或 "女拳击手"这两个词放在一起时,你会想到的形象,以及它不是,或者它看起来像什么,以及你认为那里的偏见和成见,我们懒得去推翻它们。

例如,我喜欢这部电影的一个很小的地方是,当惠子和她的哥哥在入口处经过对方时,他们有一个小小的手语交流,弟弟说:"我现在要和我的女朋友去看电影,你也想去吗,姐姐?

" 那一刻她脸上的表情可能是一个很短的镜头,因为只用了一瞬间,但它显示了惠子的一个新鲜的方面。

我想这是我能够捕捉到惠子的这一面的时刻。

——是温柔的笑容。

三宅:对的。

——三宅先生拍摄的电影类型非常广泛,包括现代剧,如《惠子,凝视》和《你的鸟儿会唱歌》,时代剧《密使和看守人》,恐怖剧《咒怨之始》,有大量纪录片元素的《野性之旅》等等。

在制作跨类型的电影时,你会有意识地改变什么,又会有意识地不改变什么?

三宅:基本上,我每次都会尝试做一些不同的事情。

在我目前所做的工作中,我试图反思以前的工作,或者在某种程度上否定以前的工作(这只是在我心中,而不是在评价方面)。

我认为,因为我以前做过这个,但这不是表达一部电影的唯一方法,那么下一次我就尝试不同的方法。

我每次拍电影都会尝试做一些不同的事情。

这与其说是一种流派,不如说是一种对电影本身的思考方式。

然而,我后来发现,尽管我尝试了又尝试,电影中的相同部分还是没有变化。

我想这更多的是后来发现的东西,而不是事先发现的。

类型的选择真的是偶然发生的,因为我很幸运地得到了这样一个机会,所以这并不是我在选择它,我没有意识到要做什么特别的事情。

但人们会对我说,"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有时他们会说,"你应该缩小范围",但我会说,"不,等待,等待"。

我认为斯皮尔伯格的电影总是不同的类型,美国电影导演都是不同的类型,所以每次......嗯,有人说恐怖就是恐怖,但我认为类型变化挺大的,所以我不打算改变,如果有一个有趣的主题,我会拍一部关于它的电影。

如果有一个有趣的主题,不管是什么类型,我认为我的工作是为这个主题找到一个合适的表达方法。

——你刚刚说的“后来才发现没有改变”指的是什么?

三宅:例如,我认为有些关系是有名字的,比如家人、兄弟姐妹、同事等等。

我感兴趣的是那些没有名字的关系。

从最好的朋友到普通的熟人,定义因人而异。

不同的人感情持续的时间长短不同,每个朋友获得的幸福程度,我觉得也是完全不同的,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什麽,粗略地说,如果摄影机能捕捉到这些关系中一些无法命名、还没有名字的快乐时刻,那就更好了。

在《你的鸟儿会唱歌》中,把恋爱排在首位的话就是朋友以上、恋爱未满那样的感觉,但恋爱并非总是排在首位,他们三人之间并没有这样的上下关系之称,它是只存在于他们之间的一种东西,暂且把它叫做友谊或三角恋好了,但肯定不是通常所说的油腻关系,而是一种难以言状的时刻,这是我的电影想要捕捉的。

《惠子,凝视》的话,则类似是一种师徒关系,或者是在拳击社里的伙伴和教练的关系,与爱情、家庭都不同,它们展示了在同一个健身房里碰巧相遇的不同人之间的幸福时刻。

我想我已经能够在一些电影中捕捉到这一点,所以我最近意识到这些东西是所有电影的共同点。

——听到这话,我突然想起在《惠子》里,松浦在练习时突然退出过一次,然后又出来了……三宅:是的,他是去哭了。

——当时岸井的笑容也很灿烂,我在想是不是那样的一个瞬间……三宅:嗯,是的。

之后松浦先生哭著出来了,惠子笑著迎接他。

由三浦诚己和柴田贵仔扮演的见习拳击手,只是在旁边看着他们,然后和他们一起练习拳击步法,模仿他们在擂台上看到的情况。

我实际上无法在剧本中写下那一刻,我就是不能,但我希望有这样的时刻,在拍摄现场相当困难,但这是我很高兴能够捕捉到的那些时刻之一。

原文链接: 三宅唱さんインタビュー「名づけえない“特別な瞬間”を撮りたい」 | NHK北海道 (节选翻译,日语小白,如有错误欢迎指正)

 4 ) 《惠子,凝视》电影剧本

《惠子,凝视》电影剧本文/〔日本〕三宅唱、酒井雅秋译/徐怡秋一扇小窗(夜晚)窗外,旧灯泡忽明忽暗,小雪漫天飞舞。

“咚咚”“哒哒”“砰砰”……击打沙袋的声音、练习滑步的声音、击打速度球的声音此起彼伏。

拳馆,会长的小屋(夜晚)“咚咚”“乓乓”“哒哒”……会长(69岁)从信封里取出会费,点了点钞票。

他的指尖干燥粗糙。

他把手停下来,仔细听了听场馆里训练和指导的声音。

大门猛地被推开,一位身材瘦小的女性一一小河惠子(29岁)走进来。

惠子给手消毒后,走进拳馆。

同上景,更衣室(夜晚)“咚咚”“乓乓”“哒哒”……一名刚训练完的男子赤裸着上身正在擦拭身体。

惠子走进更衣室,男子点头致意后,走出更衣室。

惠子开始换衣服。

她的上半身肌肉紧实。

换好运动衣后,她绑紧头发。

拳馆(夜晚)正在击打沙袋的男子手部、足部特写。

正在击打速度球的男子手部特写。

正在进行肌肉训练的男子身体特写。

※※※右、左、右、左……惠子敏捷地闪动身体。

她以拳台上沿对角线拉紧的绳子为边线,身体左右躲闪,反复进行空击训练。

※※林(44岁)和松本(38岁)为惠子展示梅威瑟花式手靶的训练方法。

惠子摘下拳击手套,拿起手机,写好问题后递给松本。

松本写下答案,将手机交还给惠子。

惠子开始进行手靶训练。

失败了几次后,她逐渐掌握了动作要领。

松本慢慢地加快速度。

惠子目光坚毅,迅速地捕捉着手靶移动的方向。

她气息突然紊乱,脸上挨了松本一拳。

惠子懊恼地示意松本继续。

同上景,玄关处/训练场(夜晚)训练结束后,隆太郎(18岁)换上学生制服,对着会长鞠躬致意,然后走出拳馆。

隆太郎:您辛苦了。

会长正坐在玄关旁的小屋里打电话。

会长:那你多保重。

以后有时间就过来看看。

会长放下电话,站起身。

他走到柱子上贴着的签到表旁,凑近看了看,但是看不清楚。

林正在一旁打扫收拾。

林:又是谁啊?

会长:山田家那哥俩。

林拿起笔,在山田兄弟那栏画了道线,代表他们己经退会。

表上己经有好几个人都画了线。

※※※训练结束,惠子在记日记。

会长坐在她身旁,修补开了线的手靶。

他眯着眼,摸索着缝线。

拳馆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四周一片静谧肃穆。

惠子特别喜欢这段时间。

她停下笔,望了望会长。

会长察觉到惠子书写的声音停了,不由得抬起头。

惠子低下头,继续写日记。

听到铅笔在纸上滑动的声音,会长微微一笑。

电话响了。

会长站起身,走进小屋。

惠子拿起会长的手靶。

这个手靶己经用了很多年,好多地方都磨破了,但依旧很有光泽。

惠子拿起针,开始缝补手靶。

惠子的公寓,门外走廊(夜晚)河边有一排公寓楼。

※※※惠子走上楼,向自己的房门走去。

邻居拎着一袋垃圾下楼。

惠子打开门,里面传来笑声和音乐声。

同上景,客厅(夜晚)惠子走进客厅,看到了圣司(23岁)和花(22岁)。

圣司:你回来啦。

花:打扰了。

惠子点了点头,从冰箱里取出一瓶水,走进卧室。

圣司正在弹吉他,录音。

圣司:再来一遍。

圣司重新演奏同一段旋律。

花戴上耳机,监听音质。

同上景,卫生间(夜晚)惠子打开洗衣机洗衣服,然后将拳击绑带拿出来手洗。

“我回去了!

”花说道。

二人一起出门的声音。

同上景,客厅(夜晚)惠子将绑带晾在暖气前。

圣司他们吃完饭的盘子还摆在桌子上。

惠子不耐烦地收拾着餐桌。

圣司回来了,直接走到吉他前,又开始录音。

惠子拍了拍圣司的肩膀。

惠子(手语):房租呢?

圣司从钱包里取出15000日元。

惠子(手语):这不够。

剩下的什么时候能交?

圣司(手语):对不起。

我下个月交。

惠子回到卧室。

悬挂着的绑带微微晃动。

翌日,医院会长来做体检。

护士:听到声音后,请您用力按住按钮,直到声音消失,再抬起手指。

会长点点头,戴上耳机。

过了一会儿,他按下按钮,抬起手指。

又过了一会儿,再次按下按钮。

※※※会长正在做视力检查。

护士:这个呢?

会长:上。

护士:那这个呢?

护士换了一个比刚才更大的“C”字。

会长:下……不,上。

※※※走廊。

护士:下面请到那边。

会长走进另一个房间。

城市酒店,客房戴着口罩的惠子正在清理桌上的垃圾,然后给桌面消毒。

一名新人正在收拾房间里装饰的圣诞树。

走廊手推车上的内部电话响了。

新人(拿起电话):您好……请您稍等一下。

(对着惠子)问有没有一块手表落在这儿?

惠子用手比画着让他摘下口罩。

新人急忙摘下口罩问道——新人:客人落在这儿的手表。

惠子用手指了指失物保管袋。

新人拿起袋子跑走了。

惠子歇了会儿,她无意中望向窗外。

窗外一大片高层公寓与酒店,鳞次栉比。

医院会长与妻子千春(57岁)坐在医生面前。

医生:血糖、血压还有胆固醇都有点儿高,动脉硬化应该是又严重了。

另外,和以往的检查相比,视力下降得比较厉害。

医生直视着二人的眼睛说道——医生:而且,您是不是还出现过一次脑梗塞?

会长:嗯,不过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

医生:再次发作的可能性是很大的,还是得再好好检查一下。

千春:我们家这口子,看上去可是精神得很呢。

医生:不能这么说,等到症状明显时可就为时己晚了。

这就跟水滴石穿是一个道理。

再小的雨点,时间长了,也能凿穿坚硬的石头。

病情的变化一开始都很小,很缓慢,但这种变化确确实实在发生。

※※※走廊。

会长与千春走出诊室。

便利店(傍晚)惠子肩上挎着一个很大的运动包。

她手里拿着鸡肉沙拉和煮鸡蛋,走向收银台。

店员戴着口罩。

店员:您有会员卡吗?

惠子取出自己的环保袋给店员看。

店员:您有会员卡吗?

惠子把钱放在托盘上,然后将商品装进袋子里。

店员:现在办张卡很合算。

店员拿出一张申请表。

惠子摆手以示拒绝。

喧嚣的街头(傍晚)惠子快步走在街上。

外面天气很冷,惠子嘴边呼出白气。

擦身而过的行人全都戴着口罩。

身后响起自行车的铃声。

惠子听不到车铃声。

小台阶上(傍晚)干道旁边有一段小台阶,惠子走上台阶。

她看到会长与千春走在前面。

惠子对着二人点头致意后,超过他们,快步向拳馆走去。

道路两旁都是古老的木制房屋和小型作坊。

拳馆(夜晚)千春来观看训练。

乓、乓乓乓、乓……击打的声音。

林忧心忡忡地望着千春。

会长走上拳台,手上拿着棍靶,为惠子做陪练。

会长:看好了,惠子。

惠子认真地盯着会长的口型。

会长:肩膀要再放松一点。

先做个深呼吸。

明白了吗?

惠子点点头,大口深呼吸了一下。

会长从松本手里接过手靶。

会长:好了,来吧。

惠子犹豫着打出一记刺拳。

会长:再放松一点。

刺拳、刺拳、直拳、直拳。

惠子的刺拳完美地落在手靶上。

会长一个踉跄,膝盖跪地。

但他马上站起身,摆好手靶。

惠子毫不犹豫地继续击打手靶。

千春走到门口。

她将拳手们的鞋子重新摆好后,走到门外。

※※※大汗淋漓的惠子默默地进行肌肉训练。

松本:再慢一点,再用力一点。

正在一旁击打沙袋的隆太郎不由得停下手,屏住呼吸望着惠子。

惠子全身颤抖,脸上也在抖动。

她不时发出呻吟,汗水已经打湿了地板。

隆太郎已经完全被惠子的气势折服。

※※※惠子换好衣服,将写好问题的手机递给松本。

松本:对,两记勾拳,下潜,上勾拳。

惠子在镜子前复习动作。

这时,透过镜子,她发现会长在后面望着自己。

会长在惠子身后一动不动地看了一会儿,然后回到座位上。

惠子一边目送着会长走远,一边继续练习空击。

翌日早上,惠子的公寓,卧室(清晨)惠子睁开眼。

她拉开窗帘。

外面还一片昏暗。

惠子脱下睡衣,换上运动服。

小区(清晨)惠子穿过小区,开始晨跑。

河堤(清晨)惠子跑过桥,在河堤上跑步。

高架桥下(清晨)惠子在做拉伸训练。

她的身体柔韧性很强。

惠子仰起头,望着高架桥的内侧,这时,会长走入她的视野。

会长:早上好。

会长也开始做简单的拉伸训练。

※※※太阳渐渐升起来了。

惠子正在跳绳。

会长侧耳倾听跳绳的声音。

几天后,比赛现场(夜晚)字幕:“职业比赛第二轮,第三回合”咚!

惠子脸上被对手狩野狠狠击中一拳,然后狩野趁势将惠子逼到拳台一角,一通挥拳猛击。

惠子好不容易挥出一记右直拳,但被对手一下子躲开,自己又挨了一记刺拳。

惠子奋力大幅度挥拳反击。

狩野闪身避开。

锣声响起。

※※※回到场边的惠子脸上高高肿起,视线飘忽不定,呼吸也急促不稳。

场边的林和松本不断用力拍打惠子的肩膀,摇晃她的身体。

但惠子始终无法抬起头。

林一边抓住惠子的头发一边喊道——林:不要输!

惠子奋力点了点头。

会长让她做一个深呼吸。

※※※字幕:“最终回合”裁判:开始。

惠子冲上去。

狩野不停闪躲。

对方教练:最后一轮了!

不要躲!

狩野一拳打中惠子的下颚。

惠子坚持撑住并转守为攻,用力压制住对方,将她逼到场边,一通猛击。

狩野一路闪躲,惠子挥拳追击。

※※※场边。

林:加油!

稳住!

※※※会长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战况。

※※※观众席。

千春同时关注着场上的战况和场下的会长。

千春旁边的观众拿着手机离开座位。

圣司和母亲喜代实(55岁)也坐在观众席上。

圣司屏住呼吸望着拳台。

喜代实手里虽然拿着数码相机,但却不敢直视比赛现场。

圣司从喜代实手里抢过相机,开始拍摄比赛。

※※※狩野一记上勾拳击中惠子的下颚。

惠子一头向狩野冲去,两人贴身扭打在一起,惠子跌倒了。

裁判:分开!

惠子听不见裁判的声音,马上站起身就要开打。

裁判:STOP(停)!

STOP(停)!

裁判按住惠子。

裁判:小心头部,好吗?

开始!

惠子又冲了过去。

狩野移动步伐保持距离。

对方教练:没有时间了!

惠子将狩野逼到场边的围绳上。

比赛结束的锣声响起。

惠子回到场边,她的眼角周围渗着血,肿得很厉害,嘴里也破了,正在流血。

裁判宣布惠子点数获胜,但她听不到。

林用力拍了拍惠子,让她站起来。

惠子走到场地中央。

裁判举起惠子的胳膊。

惠子脸上一片茫然,胳膊无力地垂了下来。

同上景,休息室与走廊(夜晚)休息室。

会长等人正在为接下来出场比赛的选手做战前准备,林领着喜代实与圣司走进来。

林:会长,这位是惠子的母亲。

会长:今天得祝贺您啊。

喜代实:多亏了您和拳馆里各位教练的帮助,惠子才能站到拳台上。

真是非常感谢。

会长:哪里哪里,这都是她自己努力的结果。

今天她可没少挨打,好好带她去吃一顿吧。

喜代实鞠躬致意。

※※※走廊。

惠子正在配合拍摄体育报纸和拳击杂志的照片。

摄影师:麻烦您笑一笑!

惠子无动于衷。

摄影师:好,再来一张!

请您笑一笑!

闪光灯闪个不停,惠子一直板着脸。

圣司担心地望着惠子。

而喜代实微微瞟了一眼后就转身离开了。

惠子的公寓,卧室(夜晚)在疼痛与肾上腺素的双重作用下,惠子辗转难眠。

喜代实躺在惠子床边打的地铺上。

惠子悄悄地走出房间。

喜代实坐起身。

同上景,卫生间(夜晚)惠子在确认自己的牙齿是否松动。

惠子往洗脸池里吐了一口口水,里面混着鲜血。

惠子发现圣司站在自己背后。

同上景,客厅(夜晚)惠子摆弄着数码相机,查看照片。

惠子(手语):这是你拍的?

圣司(手语):不是,是妈妈拍的。

她太紧张了,比赛前就一口饭都吃不下去。

这些照片拍得也太烂了。

惠子(手语):比赛结束后,妈妈有没有说什么?

圣司没有回答。

惠子(手语):她说什么了?

圣司(手语):你自己问她嘛。

圣司拿起手机查看新闻。

圣司:哇,太厉害了。

(手语)听说比赛结束后,你的对手马上就被送到医院了。

惠子的目光再次落到喜代实拍摄的照片上。

母亲拍摄的照片(夜晚)由于手抖得厉害,几乎每张照片都模糊不清,而且大部分拍的都是地板或天花板。

这些照片似乎记录了喜代实受到的冲击。

翌日,惠子的公寓,门外走廊(早晨)惠子与喜代实走到门外。

惠子想要帮喜代实拎行李箱。

喜代实不让,惠子一把抢过行李箱。

铁道路口(早晨)惠子和喜代实在路口等待道闸开启。

喜代实(手语):你上班还来得及吗?

送到这儿就行了。

喜代实从惠子手中接过行李箱。

她碰到惠子的手,感觉凉凉的。

喜代实(手语):你的手套呢?

惠子(手语):忘戴了。

惠子往手上呵气取暖。

她的拳头依旧红肿。

电车开过,道闸开启。

但喜代实依旧站着没动,似乎还有话要说。

惠子:?

喜代实(手语):你还要一直练拳击吗?

惠子(手语):什么意思?

喜代实(手语):现在不已经挺好的了吗?

你己经能打职业比赛了,这就非常了不起了。

己经足够了吧?

惠子移开视线。

喜代实走过铁道路口,转身说道——喜代实(手语):不要累坏了自己。

有时间好好休息一下。

惠子(手语):我知道了。

你也多保重。

喜代实目送着惠子远去。

城市酒店,员工电梯前为了掩饰脸上的伤痕,惠子上班时戴上了眼镜。

同事拍了拍惠子的肩膀。

同事(手语):祝贺你比赛取得胜利。

惠子(手语):谢谢。

这位同事也会熟练地使用手语。

同事(手语):你这次受伤是很了不起的。

这是你的荣誉勋章。

惠子(手语):我觉得很丢脸,我还是能力不够。

同事(手语):累坏了吧?

刚比完赛,应该再好好歇一歇的。

惠子(手语):我要是一歇,肯定就再也不想起来上班了。

同事(手语):你真厉害。

工作拳击两不误。

我可做不到。

惠子(手语):也没有啦。

我就是借拳击来发泄一下工作压力而己。

啊,这一点可要替我保密哦。

同事(手语):期待着你的下一场比赛。

同事继续自己手头的工作。

新人在一旁看着两人用手语交流,完全看不懂她们在说什么。

惠子正准备开始工作,忽然感到身体发冷。

她摸了摸额头,有些发烫。

她感到一阵恶心,赶忙捂着嘴跑进客房的卫生间。

新人察觉到惠子的不适,但并没有跟过去。

拳馆会长和林走进拳馆,一名记者已经在等待采访。

记者寒暄了两句后,环视一下拳馆。

记者:这个拳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会长:1945年。

这里是日本最古老的拳馆。

这一带当时没有遭遇过空袭。

最近又开始重新开发,周围一直在整修。

记者:惠子是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里训练的?

会长:大约两年前吧。

她那时己经有了一些拳击的基础,虽然技术还有些粗糙。

一开始她什么也没说,就是在那儿认真苦练,于是我就问她,是不是想要成为职业选手,她这才回答说“是”,那是我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

记者:我想跟您确认一下,耳朵听不到声音是不是特别吃亏?

会长:当然了,这简直是一个致命伤。

听不到裁判的声音是非常危险的。

听说在来我们这儿之前,己经有好几家拳馆把她拒之门外了。

记者:能不能讲一讲,平时你们都是怎么训练的呢?

主要有哪些困难?

会长:惠子的眼神特别好,她总是在认真观察。

记者:惠子究竟是怎么走上拳击这条路的呢?

会长:我不太清楚。

她有股不服输的劲头。

听她母亲说,她小时候遇到过霸凌,后来就变得有些叛逆,做过一段时间问题少女,甚至还会打老师什么的。

记者:是一种对社会的反抗吗?

会长:我不太清楚。

练拳击时,人的大脑会放空,进入一种忘我的境地。

记者:忘我?

会长:就是一种无意识的境地。

记者(转换话题):您和惠子之间有过什么冲突吗?

会长:就有那么一次,我跟她说,“这不是女人该干的事”,她跟我急了。

从那以后,我只会说“不要因为自己是女的就想偷懒”。

拳击是不分男女的。

记者:为什么惠子能成为一名职业拳手?

她有什么特别的才能或天赋吗?

会长:她没什么天赋。

她的腿很短,速度也不快。

不过,她是个特别好的孩子。

从做人上来说,她很有格局。

性格直率,坦诚,是一位容易令人产生好感的女士。

惠子的公寓,客厅闹钟响了,感应器亮了。

但惠子没有理会。

她看了看体温计上的刻度,站起身。

她撞上了健身球。

惠子径直走进卧室,关上门。

健身球转了两圈,停住了。

拳馆记者的采访笔记上写着几行大字,其中一句是“关于两人之间的情感纽带”。

记者:作为职业拳手的首次亮相,惠子在第一轮比赛中直接打倒了对手,前两天的第二轮比赛又以点数取胜,请问你们的目标是两人一起努力,争取夺冠吗?

会长:她现在还缺乏作为一名职业拳手的信念感,还没有真正成熟。

记者:成熟,具体是指?

会长:是一种感觉,不用开口你也能感受得到。

就像我这种视力不好的人,不用看,从她的拳头里就能感受得到。

真希望在我身体还硬朗的时候,能够从惠子身上体会到这种感觉。

记者:会长,您的视力状况有多糟?

会长:我现在什么也看不清。

视野狭窄,也就能看到这儿。

记者:您的视力障碍会给拳击指导带来哪些困难?

会长:完全没有困难。

我听声音就够了。

松本走过来。

松本:惠子刚发来信息,她好像发烧了,今天来不了了,非常抱歉。

记者:哪里哪里,请转告她,让她好好休息。

(重新转向会长)请两位一定齐心协力,争取夺冠。

会长:这就得看她自己有没有这个心气了。

我们外人是很难了解的。

会长伸手想要拿起茶杯,但没抓稳,茶杯掉在地上摔碎了。

记者(慌乱地):您没事儿吧?

林赶快用笤帚将玻璃碎片打扫干净。

惠子的公寓,客厅(夜晚)惠子与圣司正在吃晚饭。

惠子没有什么胃口。

圣司(手语):下一场比赛是什么时候?

惠子(手语):大概两个月后。

圣司(手语):拳击的乐趣是什么?

惠子(手语):打人很爽。

圣司(手语):你不害怕吗?

惠子(手语):害怕啊。

肯定会害怕啊。

圣司(手语):那就好。

那我就放心了。

惠子(手语):你什么意思?

圣司(手语):这说明你还是个正常人。

惠子(手语):你什么意思,过分了啊!

圣司(手语):整天打来打去的……脑子有病啊。

圣司说着,比画了几下空击的动作。

圣司:怎么样?

惠子起身离开。

河边的小路(夜晚)惠子望着夜晚的河流。

水面上映着楼宇车辆的倒影,波光摇曳。

松本发来信息,问她“身体还好吗?

”,惠子想要回复,但又收起了手机。

这时,有人从背后拍她的肩膀。

惠子回过头,看到两名警察。

警察A:你是高中生吗?

这么晚了,在这儿干什么呢?

惠子直勾勾地盯着戴口罩的警察。

警察A:Passport,please(请出示护照)?

Passport(护照)?

惠子从钱包里取出残疾人卡,用手势示意自己的耳朵听不见声音。

警察A:原来如此,你耳朵听不到啊。

(比画手势)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惠子(手语):是拳击比赛时受的伤。

警察A:诶?

和人打架了吗?

惠子(手语):我是一名职业拳手,没事儿的。

警察A:嗯?

什么意思?

“走吧。

”警察B拍了拍警察A的肩膀。

警察A(大声喊):那你当心点啊!

警察们走远了。

※※※惠子走在昏暗的小路上。

电车的车灯照亮了惠子,然后又是一片黑暗。

翌日,惠子的公寓,卧室(白天)惠子正在写日记。

她拿起水杯,杯子是空的。

数日后,拳馆圣司与惠子一起来到拳馆,他开始跟松本学习拳击的基础。

“不是用手上的力气,要用腰。

”第一次听到拳击要点的讲解,圣司又惊讶又开心。

惠子一边往手上缠绑带,一边瞟了一眼圣司他们,然后她的目光转向会长的座位。

会长不在。

影像资料拳馆工作人员拍摄的惠子比赛画面。

惠子被逼到场边遭到连击的场景被倒回去,再次播放。

拳馆惠子和林一起观看比赛录像。

林将画面暂停,在一块小白板上写道——林的字:为什么不做好防御?

林将白板递到惠子面前。

惠子没有回答。

林的字:你是因为害怕才冲到前面的吗?

惠子轻轻点了点头。

林:你不要怕。

一时冲动跑到前面去,反而会给自己带来危险。

控制好情绪非常重要。

惠子在白板上写道——惠子的字:我怕疼。

林:你真够实诚的啊。

※※※拳击台上。

林不断出拳。

惠子的腹部、脸部连续遭到击打,身体开始往后退。

林:不可以,不要躲。

惠子摆好防御的姿势,但脸上又中了一拳。

鼻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板上。

林对着在一旁观看的圣司说道——林:把那边的抹布拿过来。

圣司困惑地取来抹布递给林。

林若无其事地将地板上的血擦干净。

※※※身着学生制服的隆太郎走进门。

隆太郎:会长在吗?

林:什么事?

隆太郎:……没事儿。

林:赶快去换衣服。

隆太郎:能不能……隆太郎从书包里取出一个信封。

隆太郎:……请您把这个转交给会长?

林打开信封,看了看里面的信。

林:你应该自己当面去跟会长说啊。

隆太郎低下头。

林:为什么不想练了?

隆太郎:你们天天光教那个女的,我在这儿也学不到什么。

林:……隆太郎:感谢您一直以来的教导。

谢谢您。

隆太郎鞠躬致意后,转身离开。

这番对话全都被惠子看在眼里。

林:来,我们继续。

林拍手催促大家。

惠子的公寓,卧室(夜晚)惠子正在写日记。

她把这页纸撕下来,小心折好,夹在日记本里。

翌日,惠子的公寓,卧室(清晨)惠子睁开眼,拉开窗帘,望了一眼窗外,然后马上又将窗帘合上,躺回被窝里。

数日后,医院候诊室大厅的电视里正在播放新闻。

新闻:……由于政府未能实施有效的经济政策,为中小企业提供的保障也不够充分,今年以来,一直保持相对稳定的企业破产数量与失业率均出现了明显的大幅增长……千春一边看书,一边等待正在做检査的会长,她有些心神不宁,坐立不安。

会长在护士的陪同下回到候诊室。

护士:您在这儿再等一下。

护士离开了。

千春握住会长的手。

电视里开始播放12亿日元彩票的新闻。

桥上(傍晚)会长和千春从桥上走过。

二人默默地走在路上,电车从一旁驶过。

空地沿线的小路(傍晚)千春停下脚步。

会长顺着千春的视线望去,原先的老房子已经全部被拆除,四周一片空旷。

废品回收车上的喇叭声:……全部免费回收。

这里是废弃用品回收车……远处传来工地施工的声音。

东京东部的老城区正在进行老旧建筑物的拆除与重建。

拳馆,更衣室(傍晚)惠子训练结束后,将写好的日记本放进书包里,开始换衣服。

更衣柜对面传来林的声音。

林的声音(对着学员):精神要集中!

要是不想好好练趁早回家。

同上景,玄关处(傍晚)换好衣服的惠子看了看会长的小屋,会长不在。

惠子斜眼瞟了一下正在训练的学员们,然后走出大门。

小台阶上(傍晚)惠子走到小台阶前,刚好碰到从医院回来的会长与千春正走下台阶。

惠子对着二人点头致意后,走上台阶。

拳馆,会长的小屋/训练场(夜晚)坐在椅子上的会长站起身。

※※※学员们各自在训练。

林:大家集合。

学员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会长站在大家面前。

会长:(通知大家拳馆将于3月底正式关闭,大约还能运行两个月左右。

)学员们都有些神色不安。

会长:林教练和松本教练一直在帮我物色新场馆,看看能不能搬过去,能不能再多招点新学员。

在这里,我再一次向他们两位表不感谢。

后面己经确定要参加比赛的学员,我希望你们能继续跟着两位教练坚持训练。

林和松本一直默默地在一旁听着。

同上景,门前小路(夜晚)松本在大门旁给惠子发信息。

学员:您辛苦了。

学员骑上自行车走远了。

路上(夜晚)惠子走在回家的路上。

惠子停下脚步,打开手机查看松本发来的信息。

惠子整个人僵住了,往来的汽车车灯照亮了她的脸。

拳馆(夜晚)千春正在记录会长的发言。

千春:由于疫情期间学员数量减少,再加上周围正在进行城市再建,我一直在努力寻找新的场馆位置,不过……会长:不,不对。

把这句删了。

千春删掉刚才那句话。

会长思考了一会儿。

会长:我的体力和精力都……这么一来,搞得像是横纲选手的隐退宣言了。

千春:你认真点儿。

会长:我想着呢……我这把年纪,体力和精力都无法再保持以前的状态,指导训练时,也很难再有过去那种热情,因此,我决定是时候该退休了。

千春将会长的话记录下来,又复述了一遍。

翌日,酒店惠子望着窗外。

新人在整理床单,不过,他的动作很不熟练,床单铺得很不平整。

惠子从新人手中抢过床单,重新铺了一遍。

干道/小台阶上惠子向拳馆走去。

惠子背后,一群骑自行车的高中生拼命按铃。

但惠子听不到,仍继续往前走。

高中生们从惠子身边骑过。

高中生:让开。

别装听不见!

高中生们笑着骑远了。

惠子目不斜视地继续向前走。

下台阶时,惠子撞上了一位戴着耳机的上班族。

上班族:好疼。

惠子下意识地瞟了男子一眼。

上班族:啊?

你要干吗?

惠子低下了头,快步走开。

上班族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机。

拳馆咚!

惠子将一腔烦躁之情全部发泄在沙袋上,她竭尽全力击打沙袋,动作己经完全变形。

会长听到声音后问道——会长:你怎么了?

惠子没有回答。

会长:最近,你早上好像也没去跑步,身体不舒服吗?

惠子避开会长的视线,还是没有回答。

※※※惠子与松本进行手靶训练。

惠子的步伐沉重。

击打手靶的声音也没有力道。

会长认真聆听着惠子训练的声音。

同上景,玄关处(傍晚)外面下起了雨。

惠子换好衣服,正在犹豫要不要走出去。

会长:惠子。

会长来到惠子身边。

会长:拳击这项运动,必须一直保持斗志。

如果失去了斗志,不仅是对你的对手不尊重,而且也会令你自己陷入险境。

你听懂了吗,惠子?

惠子:……嗯。

会长:什么?

我听不到。

你再大点声音。

惠子:嗯。

惠子努力想要从嗓子里挤出一丝声音,但仍是细不可闻。

会长:下一场比赛,你要是不想参加了,现在也可以提出来。

惠子:……会长:你好好考虑一下。

惠子鞠了一躬,走出门外。

同上景,门前小路(傍晚)雨中。

惠子走出门,发现林正在揭墙上的海报,海报上写着“招募新学员!

”。

惠子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同上景,会长的小屋(傍晚)会长吃完药,闭上眼,做了一个深呼吸。

林将海报卷成一卷,走进屋内。

惠子的公寓,客厅(夜晚)外面下着雨。

圣司(手语):你怎么了?

惠子没有回答。

圣司(手语):为什么心烦气躁的?

惠子(手语):我没有。

你不要胡乱揣测别人的心思。

圣司(手语):那你跟我说说嘛。

惠子(手语):跟你说了又解决不了问题。

圣司(手语):不过,有什么烦恼的话,找个人说一说,心情就会轻松很多吧。

惠子(手语):说完了,最后还不是要一个人面对。

圣司(手语):姐,你太厉害了。

不过,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这样。

惠子(手语):我没什么厉害的。

圣司被惠子的气势压倒,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拳馆(夜晚)会长打扫完卫生,环视一下拳馆,关上灯。

空荡荡的拳馆里回荡着雨声。

翌日,河边的咖啡馆喧嚣的店内。

惠子在喝茶,同学叶月和瞳在喝啤酒。

瞳(手语):我那个手下真是没用。

什么事都不汇报,还总是脏兮兮的。

真是受不了。

叶月(手语):那咱们去唱歌吧,缓解一下压力。

瞳(手语):我的上司呢,就光顾着他自己,真想把他痛扁一顿扔进河里。

惠子心不在焉地看着她们聊天。

※※※叶月抓起惠子的手,认真地给她看手相。

叶月(手语):以前你手上那条顽固好胜的线特别明显,现在柔和多了。

瞳(手语):是不是到岁数了?

明年我们就30啦。

叶月(手语):啊,你的财运线出来了。

看这儿,这是不是有两条平行线?

惠子看着自己的掌纹。

叶月(手语):有什么情况吗?

惠子想了想,摇了摇头,用手语表示这种说法“很无聊”。

拳馆前的小路林蹲在拳馆门外打电话。

林:对,虽然她耳朵听不见,但完全不影响比赛……不不不,她已经通过了职业资格测试,现在己经连胜两场了……我们能不能当面见一下……这样啊,打扰您了。

林挂断电话,在写着各个拳馆信息的通讯簿上打了一个叉号。

通讯簿上己经连打了三个叉号。

林再次拨打电话。

大门打开,会长走到门外。

林:您好,是我。

好久不见了……是,我们下个月底就要闭馆了……所以,想找您商量一下我们这些学员的出路……会长用手比画了一下,示意林将电话交给自己。

林:……我让会长跟您说。

会长:您好。

好久不见啊……嗯,我很好。

您怎么样?

浅草站前的十字路口(傍晚)瞳(手语):那,回头再联系。

叶月(手语):期待你的下一场比赛喽。

三人挥手作别。

小台阶上(傍晚)惠子走下台阶,向拳馆走去。

她忽然停下脚步,然后调头,又沿原路返回。

商店街(傍晚)惠子走在商店街上。

街上几乎全是老人。

惠子的公寓,门外走廊(傍晚)惠子走过来。

圣司刚好要出门。

圣司(手语):晚饭我已经做好了,你热一下再吃。

惠子(手语):你去哪儿?

圣司(手语):我去看场电影。

惠子(手语):真好啊,要不我也去吧。

圣司(手语):我是去约会的,你来吗?

惠子(手语):那我就不去了。

圣司(手语):我走啦。

同上景,客厅(夜晚)惠子一个人在吃饭,手机收到一条新信息。

是喜代实和惠子祖母的合影。

喜代实的信息:你还好吗?

需要给你寄点什么吗?

惠子的信息:不用啦。

喜代实的信息:我还会去东京看你下一场比赛。

惠子关闭了信息框。

她有些心神不宁,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忽然,惠子感觉脚下有好多水。

原来是厨房里的水龙头没有关,地板上全都是水。

惠子急忙拿起毛巾想要擦地,可是水太多了。

惠子烦躁地将毛巾扔在地上。

数日后,拳馆(早晨)朝阳洒进空无一人的拳馆。

东京市中心整洁干净的商务街区。

惠子和身着保安制服的林望着街头,一身西装打扮的松本走来。

三人一起走进大楼。

五岛拳馆拳馆的内部装修非常时尚。

惠子、林、松本并肩坐成一排。

五岛与会长从办公室里走出来。

会长(对着五岛):那就拜托您了。

会长跟林他们挥手致意后走出门。

五岛坐到三人面前。

五岛:让你们久等了。

五岛(用缓慢的手语):初次见面,见到你很高兴。

惠子大吃一惊。

五岛取出手语教材。

五岛:我才刚开始学。

今天咱们还是用这个来交流吧。

五岛说着取出一个平板电脑和一支手写笔。

五岛:我看了你上一场比赛的录像。

你的出拳非常有力,很厉害。

差点儿就能击倒对手了。

五岛将自己说的话写在平板上,递给惠子。

拳馆的工作人员把茶水端进来。

五岛(对着林和松本):比赛过程中,你们是怎么向她发出指令的?

松本:我们约定了几个手势,主要是让她看手势。

五岛:她有时间看吗?

林:怎么说好呢。

反正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干啊。

五岛:不过,这也说明她很有实力啊。

听不到指令也能打赢比赛,很了不起。

五岛对着惠子微微一笑。

惠子避开五岛的视线。

五岛:下一场比赛已经定下来了,是吧?

请你一定要拿下这场比赛,然后请一定来我们拳馆继续训练。

林:非常感谢。

惠子拿起平板与手写笔。

惠子的字:很困难。

林:你什么意思?

惠子的字:这儿离我家太远了。

林:你说什么呢?

脑子坏掉了吗?

这可是会长为了你特意低头求人得来的机会啊。

五岛:等你下一场比赛结束后,再好好考虑考虑。

林鞠躬致意。

松本默默地望着惠子。

门前的小路(傍晚)三人走出大楼。

林:一起去吃一顿吧?

松本没有搭话,他目不转睛地望着惠子。

松本:我很失望。

说完,松本转身离开了。

惠子朝着反方向走去。

林:惠子!

公交车上(傍晚)惠子打开口记本,看了看夹在里面的信。

信:我想先休息一段时间。

照我现在的状态打下去,只会给大家增添麻烦。

能够成为职业拳手,我很开心。

谢谢您。

惠子把信装进口袋里。

车窗(傍晚)东京东部的街景,河岸两边高楼林立。

拳馆前的小路(夜晚)惠子走到拳馆前,她从口袋里掏出信,想要塞进信箱里。

忽然,她发现拳馆里还有人,于是走了进去。

惠子吃了一惊。

拳馆(夜晚)会长独自一人正在观看惠子第二场职业比赛的录像,他的脸和屏幕贴得很近,一边看,一边为惠子制定训练计划。

会长察觉到有人进来,问道——会长:是谁?

拳馆前的小路(夜晚)惠子想要离开拳馆。

但却迈不开脚步。

她把那封信团成一团。

会长走到门外。

会长:是你啊。

怎么了?

会长拍了拍惠子的肩膀。

拳馆(夜晚)惠子在暖气前做拉伸训练,会长拍了拍她的肩膀。

惠子站起身,走到镜子前。

惠子一记右直拳打在会长手上,身体倾斜,确认了一下重心。

会长对着镜子开始空击。

惠子通过镜子观察会长的动作,然后进行模仿。

不知不觉间,泪水悄悄地从惠子眼眶滑落。

会长的夹克腋下裂开一个大口子。

会长:啊,我老婆又得跟我急了。

惠子擦了擦眼泪,露出笑脸。

会长脱下夹克,继续进行空击。

※※※窗外可以看到二人的身影,他俩一直在默默地进行空击练习。

翌日,城市酒店,走廊惠子走出客房。

她推着小推车向走廊深处走去。

同上景,休息室惠子正在吃便当,口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

惠子悄悄看了一眼手机,是林发来的信息。

林的信息:会长倒下了。

身体无大碍。

保险起见先住院观察。

详情到拳馆见面再说。

拳馆千春手里摆弄着会长常用药的药瓶。

千春:我知道,这一天早晚得来,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不过,这次还是吓了我一跳。

惠子和松本听着千春的讲述。

千春:医生还给我看了片子,说他脑子里又出现了一块新的阴影。

不过,那阴影真的很小,我根本都看不出来。

现在那些细的血管好像越来越窄,如果不接受治疗,粗的血管很快也会变窄。

不过,医生说了,虽然可能要花一段时间,但只要好好住院治疗,情况就不会继续恶化。

我们家那口子,就是不怕长久战,说不定能让医生大吃一惊呢。

惠子一脸迷惑。

她只能读懂一半的信息。

林拍了拍惠子的肩膀。

林:快去换衣服。

惠子一动不动。

千春:马上就要进行下一场比赛了吧?

好期待你的表现啊。

惠子认真地望着千春的眼睛。

惠子:嗯。

※※※惠子在拳击台上进行防御特训。

她挨了松本一拳。

又避开一拳。

她一直反复练习同一个动作,仔细确认每一个细节。

松本的手忽然停了下來。

惠子望向松本,松本忍住泪,转过身。

松本:先休息一下。

松本走下拳台。

惠子等了一会儿,松本回到拳台上,脸上湿漉漉的。

惠子对着松本笑了笑,训练重新开始。

惠子的公寓,门外走廊(夜晚)惠子走上楼,来到门前。

同上景,客厅(夜晚)惠子走进门,看到圣司与花。

惠子走进厨房。

花站起身,拍了拍惠子的肩膀。

花(手语):我的名字叫小花。

惠子十分惊讶。

圣司(手语):是我教她的。

花:我说得还很烂,对不起。

圣司(手语):她说她现在说得还不好,很抱歉。

惠子(手语):你的手好漂亮。

花:?

(望着圣司。

)圣司:她夸你的手漂亮。

花:“谢谢你”怎么比画来着?

圣司为她示范“谢谢”的手语。

花对着惠子用手语表示感谢。

翌日,医院(傍晚)套装打扮的千春走进医院。

同上景,病房(傍晚)千春走进病房,看到前来探病的惠子。

会长睡着了,惠子坐在一旁,正在写日记。

千春:我可以看一下吗?

惠子将日记本递给千春。

千春翻开日记本,每一页都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当天的训练内容并带插图。

千春的声音:……1月25日。

跑步10公里。

今天河水很臭。

开始我有些懊恼,早知道今天就该偷个懒,不过跑到半路,我就己经无所谓了。

在拳馆跟会长做了手靶训练。

会长摔倒了一次,有些恼羞成怒。

我差点笑出来,总算是忍住了。

忍耐很重要。

千春望着惠子笑了,接着又翻到下一页。

街景白描(早晨)清晨,空荡荡的街头,楼群与古老的小道。

千春的声音:……12月28日。

跑步10公里。

跳绳2R。

空击练习2R。

手靶3R。

沙袋2R。

胳膊打开的坏习惯又出现了。

我明明己经改好了的。

※※※惠子在荒川河堤上跑步。

她忽然停下脚步,看看脚下的花,慢慢走两步,眺望四周的风景。

※※※惠子从荒川河堤跑上堀切站的步行桥,继续向隅田川方向跑去。

清早的电车从她身旁驶过。

※※※惠子停下脚步,眺望街景,然后继续向前跑。

大规模的建筑工地、河流、崭新的市容、晴空塔。

惠子生活片段白描千春的声音:……2月22日。

晴。

跑步10公里。

空击练习3R。

沙袋2R。

手靶5R。

跳绳2R。

又是筋疲力尽的一天。

一定不要忘记呼吸。

深呼吸可以令人放松。

某个白天,客厅。

刚洗完澡的惠子坐在健身球上,用吹风机吹头发。

※※※惠子打了个大哈欠。

圣司也被传染了,跟着打了一个哈欠。

※※※千春的声音:……2月24日。

晴。

跑步10公里。

空击练习3R。

沙袋2R。

手靶5R。

腰疼。

恢复缓慢。

我还不能自如地运用自己的身体。

小区前。

惠子在教圣司和花如何出刺拳。

三人并列站成一排,反复练习刺拳。

不知不觉间,花开始教惠子如何跳舞。

惠子和会长的生活白描朝阳映在河面上,波光粼粼。

千春的声音:……3月1日。

跑步10公里。

空击练习5R。

沙袋3R。

手靶5R。

今天我的劲头跟不上身体。

但我又不敢休息。

惠子和会长结束训练后,走在路上。

大汗淋漓的惠子想要将头发扎起来,但半天也没扎好。

会长摘下自己头上的棒球帽,递给惠子。

惠子戴上棒球帽,给会长看。

会长用手势示意惠子要将棒球帽反戴。

惠子重新反戴棒球帽。

会长满意地点了点头,但惠子马上又把帽子正了过来。

清晨的早班电车从二人头上驶过。

拳馆的白描拳台上,惠子和松本正在进行梅威瑟花式手靶训练。

千春的声音:……3月10日。

雨。

跑步10公里。

空击练习5R。

沙袋3R。

手靶5R。

跳绳2R。

一直睁着眼的话,眼睛会很干,容易流泪。

要集中精神。

如果没有杀气就无法战胜对方。

手靶训练的动作组合十分复杂。

速度越来越快。

惠子进步很快,动作做得好,她和松本的脸上自然充满了笑容。

※※※惠子一个人在擦拳馆里的镜子。

忽然,她感觉会长好像来到了自己身边,但回头一看,周围并没有人。

医院病房会长认真地听千春念日记。

千春:……3月23日。

阴。

跑步10公里。

防御特训。

我还是无法想象拳馆要关闭了。

很难接受。

不能原谅。

会长屏声静气地听着远处的声音。

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击拳的声音、脚步移动的声音以及对打的声音。

数日后,比赛现场(夜晚)字幕:“第三轮,第三回合”拳台上激战正酣。

惠子十分冷静地按照训练计划移动步伐,与对方保持距离,防御做得很严密。

※※※这是一场没有观众的比赛,场内十分安静。

观众席上只有直播的镜头,还有少数几位工作人员。

安静的赛场上回荡着击拳和脚步移动的声音。

居酒屋后面(夜晚)工作间隙的圣司正拿着手机观看比赛。

他的身体随着惠子的移动而左右摇摆。

旁边的工友也探头看了两眼,但很快就看不下去了。

工友:我先回去了。

他站起身,走回店内。

惠子的公寓,客厅(夜晚)花在笔记本电脑上观看比赛。

喜代实端着两杯饮料坐到花的身边。

两人吃着从超市买回来的寿司。

花:请问,这个海胆的能给我吗?

比赛现场(夜晚)回到场边的惠子,脸上肿得很厉害。

林呼哧呼哧地用毛巾为惠子擦汗。

惠子将水泼在脸上,眼神坚毅地望着前方。

※※※字幕:“第三轮,最终回合”裁判:开始!

惠子迅速地贴近对方,挥出一记刺拳。

对方回击了一记左勾拳,紧接着又是一记右直拳,不过惠子冷静地移动步伐,避过了这一拳。

令人心惊肉跳的交战一直在继续。

大塚打出一套右勾拳、左勾拳、右直拳的组合,动作幅度很大。

惠子巧妙避开了对方这套组合拳,但还是被逼到了场边,对方顺势一顿猛击。

这时,大塚踩到惠子的脚,惠子摔倒了。

裁判:1、2、3、4……惠子拼命示意是对方踩了自己的脚,但裁判看不懂她的手势。

场边的林等人拼命示意惠子赶紧起来,摆好击打姿势。

惠子总算重新摆好击打姿势,读秒结束。

裁判:开始!

惠子情绪冲动起来,她毫无防御地冲向对方,结果挨了一记刺拳。

惠子好不容易击出一记直拳,但被对方避开了,自己又吃了一记左勾拳。

※※※林在场边大声喊道——林:加油!

稳住!

林紧张地观望着战况,过了一会儿,他又喊道——林:上!

上!

已经没有时间了,最后关头了!

※※※惠子大幅挥拳,将大塚逼到场边。

她用头顶向对方,两人缠斗在一起。

裁判:分开!

分开!

但惠子听不到裁判的声音,依旧不停地出拳。

大塚甩开惠子,将她推倒在地。

裁判:滑倒!

裁判一边擦拭惠子的拳套,一边提醒她注意。

惠子:啊啊啊!

啊啊啊!

惠子大声喊叫着给自己鼓劲。

医院,大厅(夜晚)手里拿着的平板电脑上正在播放比赛实况——惠子在安静的赛场上大声喊叫。

昏暗的大厅角落里,坐在轮椅上的会长和千春正在用平板电脑观看比赛。

会长耳朵上戴着耳机,闭着眼,认真地在听比赛。

比赛现场(夜晚)裁判:开始!

惠子再次冲上去,大幅挥拳。

她将对手逼到场边,一通猛击!

一记拼尽全力的直拳!

但对方避开了这次攻击,惠子撞到了围绳上。

她马上调整好自己的姿势,又挥出一记大大的直拳。

但对方一记重拳反击,直接击中惠子的下颚。

惠子仰面倒在拳台上。

裁判宣布惠子被击倒。

惠子懊恼不已。

医院,大厅(夜晚)会长摘下耳机,沉默不语。

千春望着沮丧的会长,说道——千春:我肚子饿了。

你要吃点什么吗?

会长摇了摇头,表示不要。

千春:你在这儿等我一下。

千春走开了。

会长:这样……再来一点……会长一个人轻轻摆出刺拳的姿势。

数日后,城市酒店,客房惠子跪在地上清理马桶。

她的眼角还能看出一些伤痕。

※※※新人还是无法一个人铺好床单。

惠子和他一起将床单整理好。

拳馆,门前小路千春、林和松本将行李从拳馆里搬出来。

城市酒店,休息室惠子换上防风夹克。

她取出会长送的棒球帽,戴在头上。

一开始她将帽子反戴在头上,但照了照镜子后,还是将帽子正了过来。

惠子走出休息室。

拳馆林带着孩子来到拳馆。

松本摆好相机,给林和孩子,还有大家一起拍纪念照。

河堤(傍晚)河堤下。

惠子在看手机上松本发来的信息。

都是在拳馆拍摄的照片。

一名身着建筑工地工作服的女性走过来。

大塚:我是前几天和你比赛的。

大塚指了指自己的脸。

啊!

惠子大吃一惊。

大塚:谢谢你。

惠子(手语):谢谢你。

大塚的脸上闪过一丝困惑的表情,但她还是模仿着惠子的手势比画了一遍。

大塚:再见啦。

惠子对着她笑了笑。

大塚回到了工作岗位。

惠子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股懊恼之情不断升腾,她显得有些情绪复杂。

心绪不宁的惠子跑上河堤,她开始奔跑起来。

演职员表路上到处是晨跑和散步的人们。

一旁的河水缓缓流淌。

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击拳的声音。

“咚咚”“哒哒”“砰砰”……东京的各个街角。

空无一人的拳馆。

(全剧终)注释:本文译自日本《电影剧本》杂志2023年1号。

——编者

 5 ) 长评|PLAYBACK:三宅唱《惠子,凝视》

文 / 发条

全文共10093字 阅读大约需要25分钟 去年年底有段时间,我细致地重看了《夜以继日》后,再次深深为滨口的影像魔力所倾倒,于是兴致勃勃地去找了一些相关的材料来看,注意到了莲实重彦的“日本电影第三个黄金时代”这一观点。

而在一系列对所谓“第三黄金时代”一批日本电影导演的评论中,一段对三宅唱的评介让我印象尤为深刻,指出了他的作品明显区别于包括滨口龙介在内的其他同批导演的去社会/时代语境的特点,称其具有情感与影像的纯粹性。

我之前也看过三宅唱导演的前几部长片作品,印象都不算差。

恰逢他的新作《惠子,凝视》去年在柏林与日本本土都好评如潮,于是这部电影上线流媒体后,我就第一时间抱着强烈的好奇心观看了。

坦白说,整个观影过程中我的态度产生了一次非常大的颠覆:在影片的前半段,我以为自己看到了三宅唱一以贯之的作者性在后疫情时代的剧烈变化;但随着影片进行与观影结束后对三宅唱过往访谈资料的阅读,我逐渐感到,《惠子,凝视》恰恰是三宅唱目前导演生涯中最丰沛地贯注着他创作原则与动机的一部作品,“惠子”这一形象,也是三宅唱本人作为电影作者这一身份的镜像投射。

被三宅唱在电影创作中流露出的一如既往的坚定深深打动,我终于决心要写下这篇影评,并且决定以他的早期作品《回放(Playback)》命名,作为对他影片中呼应的呼应。

《惠子,凝视》讲述了什么故事呢?

我想大部分电影简介都会告诉你,它讲述了一个先天失聪的女孩小河惠子如何身负个人障碍、拳馆波折与时代危机,跌跌撞撞地在职业拳手之途上实现对价值的探寻的故事。

而我会将它分为三重意义来展现——语言的故事,联结的故事,存在的故事。

语言的故事第一次观看的时候,尽管不是佩戴耳机接收声音,我已经感受到《惠子,凝视》的音效处理与普通影片的不同。

不仅仅是标志着影片中心运动的拳击声,人物训练与活动的摩擦声、物件接触移动的碰撞声、室外公共场所嘈杂的环境音、甚至相机翻看相册的按键声,都是十分饱满、丰厚、具有包裹性与环绕感的。

三宅唱在访谈中提到,“影片中对于声音设计的部分,是根据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能够听见声音的体验来安排的。

”体现在听感上,它呈现出一种简洁与丰盈的共存,即每一有用的音源都被谨慎地、干净地收取,而后精心叠加在一起,形成最终具有高度清晰性、解析性、层次感的“有意识”的听感,像是三宅唱在用声效手段,解构与重组着我们普通人生活中习以为常的听觉世界。

出于相似的特殊感官体验,观影时我一直联想到娄烨的电影《推拿》。

在这部主要聚焦视力障碍者的影片中,娄烨也做了存在感极强、被称“能让视障人士通过听力‘看完’电影”的细腻声音设计。

而两部影片的对比让我觉得很有意思——对于《推拿》拍摄的视障群体来说,敏锐的听觉是他们身上实实在在的生理特性、感官补偿,影片的声效是对他们主观听觉的模拟;但对于失聪的惠子而言,世界是寂静的图景,三宅唱如此设计的意义何在呢?

怀抱着这个最初的疑问,我继续着对电影的观察。

当听觉被取缔、无法言说,惠子是通过哪些特殊的“语言”来与世界交流的?

逐渐可以发现,三宅唱在片中对于惠子经历的不同“语言”交流形态做了细致的、功能性的特异区分,并以这种差异性划分着围绕她建立的人际关系。

片中首先出现的、惠子身边大部分维持在社会身份关系层面的人,都是不会手语的,比如两家拳击馆的教练、同事与路遇的陌生人。

他们不是徒劳地向惠子进行重复的喊话与夸张的比口型,就是通过写字板与她交流,因而他们试图对惠子传递的信息,总是以一种物质性的指令方式被接收,惠子能给出的反馈也往往是微乎其微、消极甚或逃避的。

这样充满隔阂的语言环境,直观地展现出了惠子在日常生活中的大部分时刻孤立的情境,后期少数人物做出的学习手语的尝试,则代表了从隔阂彼端靠近她的世界的善意。

而除却这种间接的交流后,作为一个拳击手,惠子是以她的肢体——手去与世界发生直接接触的。

以此为媒介,三宅唱在影片中也通过“手”的变奏演绎着身体表达的多样性。

手首先是有自己的语言的。

惠子身边能通过手语交流的对象屈指可数,最具代表性的是和弟弟的交流。

沟通语言的无碍与血缘关系的纽带,让惠子与弟弟的交谈能够区别于旁人,难得地进入“聊天”模式与感性交流的层面,弟弟会向她转述妈妈看比赛时的表现,会询问她打拳击的原因与烦恼的事情,两个人通过手语交流时,是存在情感体验的接触的。

同时,三宅唱也关注到了演员肢体动向的暗示性——例如二人建立交谈时相机在彼此手中有推及、递予的轨迹,不欢而散时弟弟收回了放置在两人之间的马克杯后才离开餐桌——简单肢体动作的纳入,建立在片中以“手”为交流媒介的基础上,立刻就点亮了语言体系,使其愈加鲜活起来,在我看来可以比拟蔡明亮电影中身体叙事的高效性。

有趣的是,惠子与弟弟的大部分手语交谈是以普通字幕的方式呈现含义的,但其中却穿插了全片仅有的两次默片式间幕,都出现在两人交谈氛围凝重、未达成有效沟通的时刻,间幕不仅丰富了影片语言形式,还以对影像的间断帮助营造了情绪上的压迫感。

而另外两次特殊的手语交流,分别出现在惠子与母亲、与女性好友之间。

惠子与母亲的隔阂,由母亲看到她赛后接受拍摄的尴尬场景时扭头走开已得以窥见,她对拳击的执著在母亲眼中是任性鲁莽、一意孤行的表现,母亲未曾试图理解过她内心无法言说的需求与寄托。

母女二人在火车站分别时,母亲边卖力地打着手语,边恨铁不成钢地一字一句质问,能否止步于此,放弃职业拳手这条艰难的路,她的手势被明媚的阳光映照,在惠子身上形成了深色的、阴郁的投影,仿佛是所有亲子关系中父母对子女的否定、质疑之阴霾的实体化。

对比鲜明地,惠子在与两位女性好友交流时,不仅肢体互动亲密无间,而且也是片中唯一一段没有给出字幕的戏。

她们的语言在此刻筑起了一种绝对的同谋关系与排他性,仿佛可以看到三人在如鱼得水的自在交谈中吐出的透明气泡。

与此同时,惠子的手更是拳击手的武器。

大概所有看过影片的观众,都会对她与教练练习乒乓靶的镜头印象深刻,在连续的、动态的击打中,拳头碰撞发出的砰砰邦邦声极富韵律感,映衬着惠子情不自禁流露的少见的生动表情,如同她用身体、用挥拳的方式对世界发出的宣言、唱出的歌谣。

惠子对弟弟“说起”过,出拳的感觉很好,对她而言,拳击正是一种与世界接触、与附近人事建立交流的方式——专注观察的“眼”成为耳蜗,出拳的“手”成为声带,通过这两副凝视与反应的器官,惠子就掌握了独属于自己的语言。

就此可以说,三宅唱在这部电影中对于手的运用,呈现出了比较丰富的维度,若拿它与《驾驶我的车》等片中的手语部分作对照,我觉得也是不遑多让的。

然而到这里,片中复杂的语言系统仍未结束,还存在着一组极其特殊的关系,就是惠子与影片的第二位主角——荒川拳击馆的会长之间的语言交流。

这位对惠子有知遇之恩的会长,作为不懂手语的普通人,却从未在与惠子的交流中表现出窘迫,他会自说自话般对着失聪的惠子吐出大段大段的语句,但不可思议的是,惠子却能领会他所言的含义,并作出仅有的发声——“是”的回答。

从会长接受采访时的转述,到他叮嘱惠子谨慎考虑最后一次比赛的事宜,再到他病重入院后由爱人代为转达对惠子比赛的期待,可以发现,惠子仅仅对会长一人发出过有声的应答,且每一次都是肯定的表态。

对惠子来说,这位唯一接纳了她成为职业拳手的会长,一定程度上化身为了她与常人世界建立联系的桥梁、她摸索理想形状的引路人,因此,二人之间存在的看似难以理解的语言交流模式,实际代表了一种退却语言的符号与仪式规范的、心灵层面的共鸣。

最终,在三宅唱搭建的整座立体、直观、感官性的语言之阁中,惠子与会长的交流关系闪耀着光芒,凝铸为阁顶欲飞的金像;以此为路径,也引入了影片的第二层意义——联结的故事。

联结的故事影片前半部分,三宅唱用了很多视听上的设计塑造惠子孤立、封闭的处境。

她的感情与思考,如同她每一次出神凝视时沉静的姿态,观者几乎从未能进入她的视角、她的主观意识,而仅能居于外部观看,这一特点在影片的几条构图逻辑中体现得尤为显著。

影片开场的第一个镜头,即为惠子伏案书写时,面孔在镜中的映像。

狭小封闭的镜框将她带伤的面容禁锢其中,引导着之后全片里对于“镜子”这一装置的使用。

不论在家中、拳馆还是工作的酒店房间,在影片大部分出现镜子的镜头里,惠子的身影总是孤单地映现在镜面中,除了她的剪影主体,没有任何其他人物与她同时出现在镜像内。

同样,在片中大量固定景深镜头中,惠子也常常孑孓独身、形影相吊,甚至可以发现,除了与会长交流时,惠子与其他所有人物同框,几乎总是以其中一方(多为对方角色)出画作为结尾,而不能以双方同在的形态收束。

最具代表性的是多次出现的家中餐桌的构图,惠子的背影孤单地夹于极具压迫感的两爿门框间,即使她的弟弟与她交谈,最后在该景别中也会离场,留下她独身静坐。

哪怕与亲密的女性好友聚会后,共同穿过马路时,三宅唱也决绝地抹去了另外两人的身影,令惠子独自走入人流、渐行渐远。

然而,对比鲜明地,惠子与会长发生交流的镜头,却并未遵循这一原则,二人拥有大量同框镜头,同时惠子在片中第一次与他人同时、均衡地出现在镜像中,也是发生于与会长在拳击馆对镜练拳时。

她的人格在整体叙事中的转变,正是由此开始的。

为什么惠子与会长的关系具有如此重要的地位呢?

显而易见的方面,会长在采访中曾经说过,“我没有孩子”,而在惠子的家庭关系中,“家长”——尤其是父亲——的角色也是缺席的,因此在某种程度上,二人之间构成了一种父女似的关系模式,惠子会在河边晨练时站在会长身后模仿他的动作,与会长练拳时毫无防备地露出小女孩般娇憨的笑容,都表现出她对这一“父亲”式形象的依赖和信任。

而进一步来看,失聪的年轻拳击手,与潦倒拳击馆的衰老会长,这两个身份间还存在着一种微妙的同位关系。

在电影据以改编的真实原型中,作为日本第一位听障的女性职业拳手,小笠原惠子女士也曾遭遇过很多拳馆的拒绝,直到她最终遇见了一位眼睛看不见的拳馆馆长,也就是片中荒川会长的原型人物。

片中体检时,会长视力衰弱的症状也十分明显。

一位失聪者,与一位近乎失明者,两人都缺乏着感知世界的某种至关重要的感官能力,如同背负重壳的蜗牛,却仍在通过拳击这项运动向外界伸展着孤注一掷的触角,二人之间构成了互相理解、支撑的同理心,也就建立了超越他人的坚固联结。

而这根链条的另一端,就是难以为继的“荒川拳击馆”。

就会长所言,这家由父亲传下来的拳馆是日本最老的拳击馆,其装潢对比片中出现的另一家拳馆明亮、现代化的环境来看,也明显饱经风霜、陈旧不堪。

因为疫情、学员流失与恶化的病情,会长在苦撑后不得不选择结束营业,就像体检时医生以“水滴石穿”来比喻疾病对身体的缓慢侵蚀,荒川拳击馆正如老人摇摇欲坠的病躯、惠子存在诸多短板的肉身,在人间明暗中风雨飘摇着。

从这一角度看,惠子与会长在拳馆对镜练习的夜晚,是一副无比伤感而动人的画面——两个有相同抱憾的个体,在同样境遇的空间内,达成了一种命运共享与近乎悲壮的意志传承。

在故事的结尾,这种传承也停落在会长交予惠子的那顶旧得发白的棒球帽上。

以两人这一“命运共同体”般的联结为根,整部电影其实就是处于孤立之境的惠子逐渐生发出与他者联结的枝桠、最终长成的一棵树。

当弟弟试图询问她的烦恼时,惠子曾经做出过“谈话解决不了我的问题” “就算说出来,也总是要一个人面对”这样的表达,在长年累月的孤独与不被理解的状态中,惠子已经习惯于独自对现实挥拳,拒绝、或者说不敢信任和依靠“附近”他人的力量。

这里存在一个非常有趣的设喻——在比赛中,惠子是接收不到教练、裁判的指令与观众的反应的,设身处地地思考一下这种心境,就让人感到可怕的孤独——在一片寂静中,未知比赛时限的情况下,仅能于局限的视野内、以自己个人的判断力,孤绝地向陌生且凶猛的对手挥拳。

受残障限制,拳击,本就是这样一件极端孤独的事情,对自言“也不是很坚强”的惠子来说,必然需要费劲心力才能坚持,所以当身边环境剧变,令她感到会长“放弃”了拳馆之时,她终于陷入了一种深渊般的绝境,拒绝了大家替她寻找新拳馆的善意,也差点放弃了比赛,切断与外界仅有的联结。

所幸,与会长之间的依赖之情、命运勾连,以及突然入院的会长在病床上对惠子的期待与牵挂,最终挽回了这只离群的鸟儿。

惠子与会长练拳时盈眶的热泪,转化为一度对她“很失望”的松本教练在训练中难以自制的哽咽——在这虽败的最终一战中,台上与台下之人终于凝聚成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团体;拳击对惠子而言,从个人的负隅顽抗变成了承担他人期待与团体命运的战斗,她终于可以走出隔绝于他人的困境,做出建立联结的尝试,曾经闭合的日记本,也得以以叙述的姿态向他人敞开。

从构图的变化上也可以看出,惠子独自在拳馆代替会长擦拭镜子时,回头注视无人的空间,她看似仍是独身一人,但心理上的变化让她已不再感到孤立无援,而坦然自若地扭回了头;家中餐桌旁的构图里,惠子也第一次没有成为被留下的孤独背影,走出了那道封锁的门框;最显著的是,她与松本教练练习乒乓靶时,拳台下的另一对教练与学员观察、模仿着她的步伐,四人的身影呈纵深关系,共同映照在了曾象征孤独的镜中,呈现出一个拥有同一目标的互助群体似的集合形态。

在此时,曾经被动地发出凝视目光的惠子也成为了他人凝视的对象。

更进一步地,从前未曾对手脚笨拙的同事伸出援手的她,开始指导对方如何正确地折叠被角,男生似懂非懂地以双手模仿她的姿势时,像极了拳馆中模仿会长拳击动作的她;惠子带领弟弟与女孩花打拳,又反过来模仿着花舞蹈时的姿态——惠子由拳击习得的与人互信、建立联结的能力,也终于将羞怯却鲜嫩的枝条伸进了她生活的各个角落,编织出新的传承/传递纽带。

然而,我想,直到这里,“联结”这个意义还未抵达惠子这一形象的终点、即所谓“三宅唱的作者意图”,解答我最初有关声效设计的疑问。

于是,跟随惠子多次在城市景观中穿行的步伐,我沿着三宅唱在片中偏爱的这条河溯流而上,去按下他的“回放”键。

存在的故事在文章开头,我曾经说过,起初我以为《惠子,凝视》是一部三宅唱作者性的转型之作。

可以说,这种直觉从影片开场,就伴随着惠子伏案书写时那道在背景音中鸣响的警报,持久地盘旋在我的心头。

有目共睹的是,日本战后以来的电影对于社会派叙事一直持有特别的关注或偏爱,远至战争与原子弹创伤,近至在近十年电影中被不断提及的311地震及福岛核泄漏事件,间杂连环变态杀手、奥姆真理教、泡沫经济及许多由社会、经济结构弊端衍生的政治和民生问题,契合平成末年的年度汉字——“灾”,灾厄的不祥阴影如同阴鸷的群鸦,始终盘桓在日本电影导演的创作中。

就拿被莲实重彦看作“第三黄金时代”代表的滨口龙介来说,311地震(《夜以继日》)、暴力(《激情》)、战争(《亲密》)等社会叙事也在他的电影中长期盘踞着;遍历前辈与同辈的主要日本导演的作品,所谓关注社会事件遗留问题的“伤痕电影”也比比皆是。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三宅唱此前作品中一贯的去社会叙事、去时代及历史语境风格才显得如此晶莹剔透、清新脱俗。

他影片中标志性的人物状态,如令他备受关注的《你的鸟儿会唱歌》中的三位青年男女,总是呈现出一种“流连”的姿态。

社会环境与底层困境几乎从不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与话语中,相反地,他们总是将全副身心与注意力投注在感情或是兴趣上,用敏锐的、感官性的感知能力,去抓住生活中每一个诸如“将掉落的头发捡起扔出窗外”的真实瞬间。

然而,在《惠子,凝视》这部拍摄于后疫情时代的电影中,三宅唱的世界里也出人意料地鸣响起了警报。

尽管人物语言中的直接提及并不多,但新冠疫情的影响还是无孔不入地渗透进了影像的方方面面。

包括遮挡住人物面孔的口罩、在便利店结账时“无接触”式递钞票的置物盘、放置在拳击馆入口处的消毒液、拳馆墙壁上手写的防疫提示、赛场空旷观众席上“隔位就座”的标识、以及多次响起的无由的警报,疫情化为真正的病毒、无可避免的灾异,降临于日常生活,以东京街头回响的那道机械女声——“我们处于非常时期,如非必须,不要外出,戴好口罩并定期洗手”——鸣笛开道,让社会生活的其他需求为其让位。

我非常喜欢片中某场暗示惠子感染的戏,房间里响起不知是谁按下的门铃、掠过窗外未知来源的闪光,它们没有前因后果地一闪而过,如同疾病化作鬼魅叩响房门,惠子面容憔悴地从腋下抽出体温计,就受到了它的袭击。

这样看来,三宅唱似乎毫不抗拒地接受了疫情为现实题材叙事投下的阴影,并且以疫情要求的社交距离与惠子听障造成的社交障碍互文,表现着当下都市生活中人情冷淡的隔膜状态。

这也是我如此重视和强调影片中“联结的故事”的原因——在现实语境下,惠子克服重重阻碍建立的与他人的联结,闪耀着无比美丽动人、充满希望的光芒。

值得注意的是,从疫情爆发以来的行业整体倾向来看,近三年日本电影中的后疫情叙事相较于其他国家其实是稀少的。

在深焦对去年日本电影的盘点中,有影评人将其原因归结为当下资本对社会派叙事的回避,以及新冠疫情对日本社会生活产生的影响、打击的程度,还是远不如311地震及其引发的核泄漏事件那么深重持久。

在这样的背景下,三宅唱恰恰反其道而行,拍摄了这样一部具有不容忽视的后疫情叙事特征的影片,是令我惊讶和心情复杂的(不得不提,我看到疫情话题在《塔楼上》里出现时,也感到了同样的惊讶),这份复杂的心情也多多少少类似于看到片中拳馆在疫情等因素影响下逐渐凋敝、物是人非的伤感——“在动荡的时代中,好像连三宅唱也没能独善其身,被河流席卷进了浪潮倾泻中。

初次观影结束时,我的心情不外乎如此。

但在对三宅唱过往作品与访谈资料进行回顾、并纳入其他具有代表性的拳击片进行考量后,我又意外地改变了看法。

有许多影评都提到,《惠子,凝视》与其他涉及拳击题材的电影是极其不同的。

从视听角度来说,追溯到标杆性的初代拳击片《愤怒的公牛》,大部分导演在拍摄拳击题材时,都偏爱使用高速摇动镜头、手持特写、主观视点、逆光仰拍、快速剪辑与跳切、环境静音的慢动作、大量观众反应镜头、拳手入场长镜头、高潮前的闪回等等高度风格化的表现手法。

而在本片中,三宅唱却反传统地使用了大量固定镜头、客观平直的视点来拍摄拳击场景,未对拳赛进程加以多余视听手段上的修饰,反而别出心裁地用虚焦的相片、可以快进倒回的录影带、直播时的解说声等媒介层面的设置解构着传统运动片的失真渲染。

这样的视听风格也是符合三宅唱从始至终反心理表象主义、突出“表层影像”力量的作者风格的。

另一方面,与其他拳击片并置看待时,我感受到,“拳击”这一运动在这部电影中牵连的人物存在的本质,是具有独特分量的。

在《愤怒的公牛》中,拳击发泄着布鲁克林的暴力与黄金时代价值虚无的迷茫;在同样以日本底层女性形象为主角的《百元之恋》中,拳击是直面悲惨、无用人生的最后反击;在我个人也非常喜爱、寺山修司风格十足的《啊,荒野》中,拳击是残酷时代底层人类间狗咬狗的生存厮杀。

但拳击对惠子、对《惠子,凝视》来说,又指向了什么呢?

在这个关键性的问题上,倾注着三宅唱对人之“存在”状态的理想——专注地、坚定地,在嘈杂错乱的时代里,沉浸于追寻向往之地的心流之中。

为了说明这一观点,我想以胡波的《大象席地而坐》为对照来分析。

波米与嘉宾雷普利曾经在反派影评《恶土》一期中提出这样的看法:《大象席地而坐》是“现实主义”华语电影中屈指可数的、真正关注和聚焦于个体、质疑个人存在境遇的影片,片中虽然带到了固有的社会问题,但显著区别于第四代以来的大部分大陆导演与台湾新电影的社会历史视角,它展现了具有独立人格的个体与其存在困境,而非社会角度下符号化的“个人”样本及其浓缩的体制影射。

将这一视角放大至整个存在主义讨论稀缺的东亚电影图景,把三宅唱在日本电影作者中的独特性锚定在相似的位置,似乎是顺理成章的。

然而,与《大象席地而坐》中下行的基调不同,三宅唱并未让《惠子,凝视》走向互害与价值幻灭;区别于(与《大象席地而坐》)同样“恶土”设定的《啊,荒野》,拳击在这部电影中,也并未沦为个人徒劳反抗社会暴力的血肉交横,倒不如说,三宅唱对拳击的理解,更接近《啊,荒野》中最终被新次击倒的建二——拳击是人与人之间联结的途径,代表着差点被主流社会抛弃之人自证存在的可能性。

一门心思在拳台上、在孤寂中挥拳的惠子,穷途末路时发出的那声粗哑的嘶喊,也包含着整座拳馆被时代抛弃后的落寞与悲愤,是向漠不关心的世界发出的不甘的存在宣言。

将目光转回影片主体,可以更加清晰地看到三宅唱为了这一存在母题做出的煞费苦心的铺垫。

影片多次拍摄冷峻垂直的城市建筑空间、高速飞驰的列车与汽车、以及惠子渺小的身影在其中伶仃穿行的画面,尽管周遭世界风驰电掣、喧嚣纷乱,但惠子是“听不见的人”,她有自己的感知方式,能摒除杂音干扰和警报嗡鸣,将注意力高度集中于拳击这一向往之事。

我最初疑问中提到的高纯度、“有意识”的声音设计,在此时看来,呈现为一种类似柏格森“绵延的‘纯粹时间’”概念的“纯粹听觉”,模拟着惠子将感官沉浸于拳击运动中时,每一个细胞、每一缕意识化为代替听觉的感受器官、与环境相溶的忘我境地。

居于剧变时代之瀑布的巨力冲刷下,像武侠小说中的世外高人一般岿然而立,心无旁骛地练着太极拳——还有比这更强烈、更坚定地存在方式吗?

而最终,在水流冲击中的那一形象,褪去了“惠子”的外壳,显露出的其实是三宅唱一直秉持的意志。

在访谈中,三宅唱本人曾表示过,他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关于311地震后在日本乃至世界上发布电影这件事,他是有明确的自觉的。

“311后,到底应该把什么样的作品作为电影去发布呢?

或者拍摄什么内容才是有意义的呢?

我认为这是所有电影作品共同面对的问题。

”他如此坦言。

于是,作为对这一问题的回答,他拍摄了影片《驾驶舱》,用狭窄封闭空间内的固定镜头,忠实地、甚至带有挑衅性地拍摄了几位年轻的hip-hop音乐人的地下创作历程。

这部电影只字未提311,但三宅唱认为,即使不可抗力带来的浩劫刚过,个体的无力感像水从洗碗槽漫出一样在淹没整个社会,人们还是会在自己的房间里,全神贯注地从事创作,其中蕴涵的活力让他感受到了希望。

我想在此直接引用他的一段令我备受感动的表达:“311之后有两个情况最严重。

第一是个人感受——自己感受到了个体以及整个人类的无力感,什么都做不了,不管做什么都改变不了那样的状况,人的力量完全不能使海啸停下来,而核辐射的影响即使用今后几百万年的时间都无法挽回——人们被这样的无力感所折磨。

第二,尽管大家面对家破人亡的状况,以及在经历生离死别后陷入了孤独,但在这种时候,我自己期望看到的是,即使在非常狭小的空间里也能做音乐,能和别人一起创作。

对我而言,记录下那种状况,人与人还能一起创作音乐的情形,正是出于时代的需要。

虽然没有明确表示,但我觉得观众看过就会明白。

驾驶舱,2015的确,如果按下三宅唱至今电影作品的回放键,就能看到“人们在灾厄带来的非日常情境和价值失落的日常困境中,如何抵抗着无力感生存下去”这一动机的始终在场。

从《无路用的人》中迷茫游荡、分开积雪艰难跋涉的少年们,《回放》中落拓的、经历自我怀疑危机的男明星,《驾驶舱》中在灾后创伤的世界仍全情地共同创作的音乐人,《你的鸟儿会唱歌》里未来未知、轻盈漫步于晨昏交界与恋情错综间的待业青年,《野性之旅》里在城市和山林自由探索并收集植被的工作坊,直到《惠子,凝视》中于重重帏帐后奋力出拳的听障拳击手,他们每一个人,都看到了个人面对时代的无力与行为的无意义,并直视着它们,直到直勾勾地看透了它们,穿过它们而无比专注、目不转睛地看向了自己人生中追寻的那个目标。

他们也都是三宅唱本人意志的变体,面对灾厄的时代与电影表达的使命,三宅唱从始至终都坚持着他的创作动机,将对“存在”的救赎传递给观众。

在最纯净的影像中,他们都化为了短片《长滨》里长裙素净、赤足曼舞的石桥静河——与潮汐翻涌的大海平等地存在,专注忘我地翩然起舞,似乎遗忘了海,却在感官体验的下沉中与海达成了呼应和共生。

长滨,2016片尾,石桥静河在火光明暗中以平静却坚定的目光凝望镜头,如同三宅唱每一次在访谈中都会提到的“挑战”的影像化,他用一次次电影创作的行动,挑战、同时也是在邀请着观众,给予着我们源源不断的击退无力感的勇气与主动性。

在这个意义上,三宅唱又恰恰是一位十分具有时代意识、社会关怀与责任感的电影导演,并实现了在电影社会表达上的语言革新。

令人伤感又欣慰地,他泅水而渡,抵达了胡波和寺山修司未曾抵达的那个彼岸。

怀抱着这样的想法,我毫不怀疑三宅唱值得被列入成熟的作者电影导演行列,并会逐渐吸引一批越来越庞大的忠实观众群体。

而他的所谓“作者性”中,最动人、最令观众乃至同时代电影创作者备受鼓舞的,正是我起初未曾发觉的,创作母题的坚定、历久弥新的“如一”。

最后一次,我们按下“回放”键,回到《惠子,凝视》的世界。

当拳台上的对手以平凡工人的形象经过并向自己致意,惠子也终于在凝视中读懂了个体在充满灾厄与偶然的世界上吃力前行的步伐,回身跑向黄昏暖阳中的坡道,跑进为拳击而训练的日常。

在电影的结尾,三宅唱放置了一组城市与河流的空镜——经历了黄昏、夜晚、黎明,白昼的城市又喧嚣运转起来,如河流始终流淌不息。

飞机的噪声隐去,最终响起的不是警报,而是影片开头片名出现后,响彻飘雪冬夜的跳绳声。

那是三宅唱送给自己、也送给他所有观众的,名为“存在”的回放。

参考文献:[1] 黄也.三宅唱:表层影像的救赎可能性[J].当代电影,2020, No.291(06):113-118.[2] 黄也,坚田谅.电影当中什么都交代得一清二楚是一种傲慢——日本新生代导演三宅唱专访[J].世界电影,2020(06):168-174.[3] 野村正昭,李凤娟.由于年龄接近剧中人物而获得执导机会——《你的鸟儿会唱歌》编剧、导演三宅唱访谈[J].世界电影,2020(02):156-162. 评分表

*四星制评分,最高★★★★,×代表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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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 坚强的蓝色与温柔的棕色

【概述】 本作业选择了电影《惠子,凝视》中四个具有代表性的段落场景,通过分析“视听语言”、“色彩系统”、“空间构图”以及“边缘人的光影表达”来探讨影片的美学表现与批评性语境。

本文旨在通过具体画面与声音的分析,提取影片的形式语言特征,从而揭示影片如何以极简、克制却精准的方式呈现出一个女性边缘者的生命状态与社会处境。

一、“温柔的蓝色”与“她所看到的声音” 开篇环境声非常大,除了惠子及其周围人的训练声,几乎没有其他人声。

画面景别紧凑,对练场面中除了必要的场景信息,几无多余成分。

音效的设计上,是将惠子视线内的声音放大,而她视线之外的声音则被“删除”或消除。

如图1、2所示,女主在拳击馆的沟通方式是通过白板书写。

这让人想到侯孝贤的《悲情城市》中听障的男主使用A7大小的笔记本书写。

两者区别在于:惠子的观众可以直接看到文字内容。

而侯孝贤则通过字幕的形式呈现。

这种区别非常关键。

《惠子的凝视》是一部以运动为主题的影片,在拳击馆的声音都是短促有力的音效。

动作也是多为快速的出拳动作,节奏干净利落。

如果观众需要中断去阅读字幕,会削弱视觉的连贯性,也不符合拳击运动本身的特性。

但后面不同的场景中,影片仍旧使用了多种形式进行辅助。

具体为:文本、字幕与旁白的层次表达。

1. 字幕插入主要出现在第一幕与第二幕,且仅在惠子与弟弟独处的时刻。

如图3所示,字幕形式为竖排日语,这种排版多用于小说与漫画的语言表现。

而如图1所见,惠子的日记和她与教练的书写沟通则是横排。

这个差异突显惠子所处的两个空间环境中的不同状态。

2. 定格照片:母亲无声、紧张的关注。

在电影第二幕衔接部分,使用了大量惠子母亲拍摄的拳击现场照片。

如图4-6所见,照片从一开始的清晰,到后面随着比赛的进行,母亲紧张到无暇拍摄,以及不忍心看的心情变化过程,以照片的形式被逐步拆解。

3. 日记本、信纸的书写。

影片在第二幕部分出现了多种形式的书写,如日记本上书写、手机短信,以及在新拳馆使用iPad沟通,但镜头未展示iPad屏幕。

唯一一次展示是惠子明确拒绝的场面。

而在第三幕即80分钟处,馆长夫人阅读惠子的日记,伴随夫人旁白与BGM出现,但歌词被弱化,使观众更专注于日记内容的记忆片段。

通过这些点滴回忆,观众不仅感受到惠子对拳击的热爱,也看到了她身边人给予的温柔与支持。

也是在最后这里,惠子的碎片化的文字记录转换成温暖的影像,给观众呈现惠子身边温柔的每一个人。

这里选择手写文字的原因,是因为手写的字更加温和,而且伴随惠子的绘画,增添了一份细腻。

虽然出现手机短信,但由于有照片的加入,削弱了印刷字体的机械感与距离感。

二、色彩系统:蓝色、红色与棕色的视觉层次 拳馆场景的色调以中低调为主,如图7所见主要运用蓝色与黄色的对比色构建视觉节奏。

然而最显眼的是大面积深色调的孔雀蓝,使得拳击台的红色线条异常突出。

这种红色横线在影片中不断重复出现,如图8的日程表中被划掉的时间、图9中工作酒店墙上贴的纸等,都成为视觉记忆点。

图7、8、9 <너의 눈을 들여다보면>惠子平常穿着黄色呢子外套,搭配蓝色单肩包与牛仔裤。

但在拳馆中,她穿着蓝色T恤,与场馆的蓝色背景融为一体。

而馆内的黄棕色调也更偏红,形成包围感。

惠子是蓝色的,她一直被温柔的棕色所包围。

如图10所见当惠子离开拳馆后,无论是家里,还是图11,即影片53分钟处的咖啡厅,整体色调多为棕色。

在咖啡厅聚会的场面中,室内棕色主调,窗外则是蓝色墙梁和红色桥梁。

惠子穿着深灰色外套,整体仍在温暖棕色调中。

即随后的浅草街头场面,在图12可见拍摄了大量红色元素,并多次出现“禁止”标语。

对应的是第二幕开篇,三浦友和接受采访时提到,“听障者在拳击场上是‘被禁止’的”。

图10、11、12 <너의 눈을 들여다보면>影片“中点”部分,拳馆玄关的场景中,如图13所见,惠子与馆长蹲坐在玄关对话,面前推门上是红色长方形贴纸,旁边三桶水并排成方形。

馆长说:“没有战斗意志去对战,不仅对敌人不敬,也是很危险的事。

”惠子无法回应,这是她的“大失败”,即她将要失去拳馆的庇护。

如图14所见,教练多次联系各拳馆,希望帮惠子寻找新教练,但结果如联系名单上一个个被划掉的红线一般。

图13、14、15 <너의 눈을 들여다보면>

后来,惠子来到新的拳馆。

如图15所见,明亮白色的环境中,蓝色沙袋格外突兀,惠子身边的两位教练尽管身穿浅蓝色衣物,笨拙却温柔地陪伴惠子身边,但惠子依然与充斥着白色与蓝色的新拳馆格格不入。

在影片末端86分钟,惠子再次来到河边热身,蓝色仍是她的颜色。

随后,弟弟在打工之余观看比赛,母亲与弟弟女友在餐桌上看比赛,而在医院的馆长也在观看。

温柔的蓝色与温暖的棕色始终在支持着惠子。

三、视听节奏与镜头运动的层层递进 惠子在拳馆的几次训练构图相似,但使用了不同处理方式。

在开篇第一次惠子与教练的对练中,两人的出拳都很缓慢,在剧情上,惠子是学习方。

如图16所见,摄影监督的处理也较为轻松,使用了膝上的景别,使得两人左右两边都有较大的活动空间。

图16、17、18 <너의 눈을 들여다보면>

第二幕即43分处,惠子自言害怕疼痛。

如图17所见这时摄影监督选择了头部的特写,摄像机以长焦从侧后方拍摄,强化她的“恐惧”情绪。

她不断往后退出画面,形成压迫感。

第三幕即75分钟处,得知馆长生病后,她再次进行对练。

如图18所见这时她面前有红色阻碍物,象征心理障碍。

如图19-20所见,随着剧情发展,惠子的颜色变亮,画面景别也转向全景。

不论是镜中反射,还是镜头主视角,惠子都处在“光线之下”。

图19、20、21 <너의 눈을 들여다보면>第三幕即84分钟,如图21所见这时候惠子的出拳速度明显加快。

她也不再畏惧、不再逃避,她在动作上开始主动攻击。

摄影监督在构图上与第二幕逃避的镜头处理相比,更加放松。

她与教练对练时露出了笑容。

此处选择了腰部视角的镜头,惠子背后的空间也更加开阔,全景镜头令两人的空间变得宽敞,在视觉上不再被推到边缘,也没有了压迫感。

四、光影中的边缘人:灯光扫过却不照亮她 如果说《愤怒的公牛》的主角是在聚光灯下证明自我;《明日之丈》的主角在擂台上生,在擂台上死;那么惠子,即使站在拳台上,也只是偶尔被扫到一眼的边缘人。

即使她赢得了比赛,在社会中依然被忽视,始终隐藏在阴影之下。

图22 <성난 황소> 图23<내일의 죠> 图24 <너의 눈을 들여다보면>

如图25所见,在影片第二幕32分钟铁路边场景中,惠子的脸在车灯照射下五光十色,之后迅速落入阴影。

母亲和同事都希望她放弃拳击,工作酒店内墙上张贴着红色横线提示。

影片中反复出现“红色横线”作为否定、警告的视觉提示。

所有的视觉信息都在提示“你不具备资格”。

图25、26、27 <너의 눈을 들여다보면>

随后惠子夜晚在河边远望湖面,如图26所见,惠子身体再次出现短暂而急促的灯光,就跟擂台上的闪光一般。

图27所见,随后惠子遇到警察,但即使她出示证件,警察依然无视她,放弃与惠子进行沟通。

尽管这个少女有可能受到暴力对待,警察知道自己应该要保护这个受伤的女孩。

随后惠子离开的路上,再度被车灯强烈照射。

聚光灯从未属于她。

图28 <너의 눈을 들여다보면>第二幕中点处(57分钟),在马路边上,惠子再次被车灯扫到,但仅有边缘被照亮。

随后在68分钟,她坐上公交,穿过隧道,完成一次视觉上的“边界移动”。

这一部分的结构,从视觉符号到空间转换,完整构建了一个“被凝视者”如何成为主动的凝视者的过程。

影片从未用直接台词替惠子申辩,而是通过光影的微妙调度和构图的边界安排,建构起她“被忽视—被拒绝—被审视—最终被接纳”的图像轨迹。

【总结】 《惠子的凝视》是一部将形式语言内化于情感表达的作品。

影片通过蓝色与棕色的主调对比,构图节奏的推进,以及字幕、手写文字与光影细节的并置,呈现出一个听障女性在拳击世界中寻找尊严与自我认同的旅程。

作为边缘人,惠子的凝视未必响亮,但始终坚定。

在运动片框架下,这种以“非语言”为表现中心的女性成长叙事,不仅提供了新的美学视角,也对主流叙事规范提出了深刻反思。

 7 ) 比《车》更像村上哎

8.5 很动容的一部电影 截取了一个很小的故事接口 认真且细腻的讲叙了关于惠子的拳击生涯.将故事设在了疫情背景 同时主人公是一位听障人士无疑反应出了一些有关于疫情时代的话题.口罩把嘴唇与视线阻隔开来 正是切断了惠子读懂他人的通道 这种沟通上的障碍 也恰恰是疫情时代 人与人之间无法深入沟通的真实写照.我们在疫情时代沟通障碍的焦躁与无助 也正是通过惠子展现出来的.这才有了“我对你很失望”的误解.另一方面视听语言也很有魅力 影片开始 导演通过声音的分离叠加 逐步的把我们带到了故事当中 这种渐入性 比一个空镜头更具有电影感.影片中通过惠子母亲拍摄的照片 我们可以强烈的感受到惠子母亲的紧张情绪 无需配乐 无需表演 仅仅是照片的播放 变可以达到如此的效果 实在这让我很惊喜.后半段惠子的日记 没有什么升华主题的金句 只是不断重复的训练内容 可生活不就是如此吗 反复却有力量 .对于手语的字幕翻译 当惠子生弟弟气的时候 字幕是在画面后面的黑屏上展现的 如同两人之间间隔的心理距离.导演对于情绪表达直接给出肢体语言的特写也很见功底.影片A线讲的是惠子 B线说的却是疫情.这不像《中国医生》一样直击疫情中心 而是将其放在了背景里 一个柔和的残酷的空间下 去讲述关于个人的事. 但是又不仅仅是疫情 期间夹杂着一些对于生命的无常 对于理想与生活的思考 有些杂 似乎也没有答案 可生活也本没有答案呀.不过影片对于惠子理想的动摇展现并不充分.影片展现的也并不是太多 对于疫情 对于理想与现实 对于生命等等.

 8 ) 节奏都市的律动

2021年9月,我读完吉见俊哉的《東京裏返し 社会学的街歩きガイド》,约上了朋友们去北东京坐荒川线电车。

从吉见的书里,我了解到了荒川线所覆盖的区域——从早稻田大学外沿的【早稻田站】到曾经的日雇劳动者中心、80年代曾发生过电影剧组人员被yakuza杀害的山谷一带【三之轮桥】——的历史、北东京与我们所熟知的涉谷原宿等东京南部区域的阶级差异问题、以及这片土地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的都市士绅化计划(gentrification)。

实际上,吉见写这本书的目的并不单纯,因为他是作为东京都政旗下“东京文化资源会议”的干事长对这片区域进行的考察。

换句话说,吉见多少带有藉“再发现”这片区域的历史与魅力,通过更适合中产消费的包装(咖啡馆、美术馆),将北东京塑造成下一个十年的旅游与集客地带的目的。

我并不完全否认吉见的意图——毕竟我也是通过他的书才开始对这片区域产生兴趣——但当双脚真正踏上这块土地的时候,我深刻地感受了到它的不同以及我们之间的隔阂。

首先是移动方式上的差异。

在日本,新干线的快速和地铁网的高效永远是宣传口的第一卖点。

而荒川线作为东京唯一的慢速路面电车,保留了如吉见所说的“不同的感受都市的节奏”。

荒川线的速度介于走路与普通电车之间,类似骑自行车的速度。

坐在荒川线上,街道两边的景物、行人的移动、都市景观的变化都显得格外清晰。

这不是我认识的东京。

而我对东京的爱又有很大部分是建立在它的快速与新潮之上的,这一度让我无法适从。

从早稻田出发后,我和伴侣首先在鬼子母神下车,参拜了已经被半士绅化的神社,但因为时间的缘故没有喝到看上去很潮的手冲咖啡。

之后我们又到了巢鸭,传说中的“老年女性的原宿”,看到了各种不属于我们生活中的店铺与人。

最让我印象深刻有两个:巢鸭的可爱吉祥物苏噶蒙(すがもん)以及卖男女性开运红内裤的专门店。

路上的行人来来往往,但平均速度的慢是你在东京其它购物街感受不到的——毕竟都是爷爷奶奶嘛。

和朋友们集合后,我们去了飞鸟山——一个除了涉泽荣一纪念馆啥都没有的地方;从荒川车库前走到了正在翻修的荒川游园地,通过铁栅栏窥视了了无生气的游乐设施;我们跳过了荒川的几站,直接在终点站三之轮桥下车,一起去到了一家老式咖啡馆,喝到了酷酷的老奶奶冲的一杯咖啡——老奶奶听说我们是中国人后,说她最近通过收费电视迷上了中国古装电视剧,应该是宫斗题材。

鬼子母神参拜道入口我去了北东京,知道了我们之间的不同。

我体会不到它的人民们的生活,但可以感受到他们的生活状态;我无法掌握它过去的变化,但可以通过各种工事和翻新瞥见它的未来。

没想到的是,令我再次想起它的契机不是日本,而是柏林。

是在柏林国际电影节看到的三宅唱的新片《惠子、凝视》。

故事的舞台就被设置在荒川电车所途径的荒川一带,岸井雪乃所饰演的小河惠子是一个荒川破落拳馆里的聋哑学生,而象征着拳馆前途的还有它的老板笹木克己(三浦友和)那逐渐衰败下去的身体。

这部影片的故事用两句话就可以介绍完,因此也不存在什么剧透。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发生在国际大都市那不起眼角落里的,不起眼的人们的故事。

犹如影片中所说的:拳击手不能没有听力——不仅是裁判的判罚、对剩余比赛时间的提醒、教练的即时指导、也要顾及对手的脚步以及出拳的声音。

我也同样无法想象作为导演的三宅唱在一部影片中不使用音乐:他是出了名的涉足日本hiphop圈的导演。

2015年的《驾驶舱》拍的是好朋友rapper OMSB与bim以及beatmaker Hi’Spec 做歌的过程,更别提那部出圈的《你的鸟儿会唱歌》里那段三人在club里听 OMSB 唱歌的神戏、以及贯穿影片全程的 Hi’Spec 所制作的主旋律了。

三宅唱的电影少了音乐,那将会是多么令人失落的事啊!

OMSB sends his luv但《惠子、凝视》并不是没有音乐,相反、它无处不在。

从开篇第一场拳击训练戏开始,惠子和训练师拳击手套的碰撞声就充满节奏感——它的律动不是南东京的陷阱或旋律嘻哈,而是老学校的 boombap。

而我们耳聋的主人公就是通过身体来感受着这种节奏、来倾听着教练与对手。

我们看到惠子如何在影片中保持着自己节奏打出胜仗、也看到她如何被不可抗拒的外来因素打乱了自己节奏而输掉比赛、直至最后找回自己的节奏重新踏上新的旅程。

认真听!

三宅唱的音乐已经透过惠子的动作渗透到了整部作品里!

回想起北东京的旅行,我更能体会三宅唱为什么要花这么大篇幅来描写荒川这块土地和它的电车、楼梯、天桥、小巷。

伟大的都市理论家亨利·列斐伏尔在去世前写的最后一本书题为《节奏分析》。

不同于之前对空间政治的直接考察,晚年搬到地中海生活的法国老头第一次意识到了时间性是如何塑造了空间与人们的起居习作之间的关系、并如何谱写出了每个都市独有的日常节奏。

而《惠子、凝视》本身就是一首独特的乐曲,你要听仔细三宅唱是如何通过天桥上的电铁、荒川的路面电车、拳馆的敲击声、日常的小动静、弟弟的吉他呢喃谱写出只属于荒川的都市旋律。

因而,惠子的失聪变成了一种天赋、与荒川的律动所连接,屏蔽掉了那些“过于东京的”嘈杂声响——电车的轰鸣、上班族的谩骂、豪华大楼里的邀请,专心致志地与她的土地所共振着。

想要与惠子交流、与荒川交流,你需要的不是说,而是用你的手、你的身体、你的舞步、你的拳击,用这一切发出声响,发出震动,直达人心。

2022年,荒川面临着更多的翻修,笹木的拳馆要倒了。

笹木和他父亲的拳馆象征着的战后婴儿潮一代,生于战后,在60年代青春期的时候来到东京,像寺山修司笔下的拳击手们那样挣扎在这个迅速发展的大都市的角落里,在光怪陆离的冷战格局中试图找到自己的位置、引起他人的共鸣、达到跨越主体限制的交流、或者引领起一场革命。

到了疫情爆发的这一年,笹木们老了、眼睛花了、耳朵聋了、很多人像寺山修司一样早就死了。

荒川正面临着的改头换面是否预示着这些理想主义者们死后的未来?

变得中产、变得精致、在YouTube做拳击教学、成为WWE一样的娱乐产品。

在《惠子、凝视》里,三宅唱给出了他的答案。

他拥抱变化:由女性、残障人士、少数族群(弟弟的女友)来接过这把大旗、用力出拳;他信任日常:土地与生活都会回到它的轨道,但都市音乐的多样性和独特性必须坚守;他坚持历史:“重要的是保持着自己的节奏、不要失去战斗的欲望“(笹木),即使是在没有观客的拳馆、也可以通过一块屏幕来传承代际间信念与执着。

三宅唱说:“荒川就像是东京的拳击台一样”,而这片土地上的人就是东京的“下狗”,请继续凝视并倾听荒川的故事、以及许多许多惠子的故事。

微小、缓慢、但稳固,让革命继续!

走上ring才是最重要的

 9 ) 三宅唱,一个名导的诞生……

有一部片子,UP苦等良久。

不仅入围柏林电影节,斩获平遥电影展最受欢迎奖。

还在日本电影旬报年度十佳评选中,英勇夺魁。

狂揽最佳影片、最佳女主角、最佳男配角和影迷评选电影导演四个奖项。

《电影旬报》创刊于1919年,是日本最古老的电影杂志。

旬报奖也是日本电影最具权威的奖项以及最高荣誉,没有之一。

诸多嘉奖,足见本片含金量。

导演三宅唱更是霓虹影坛当红炸子鸡滨口龙介(凭借《驾驶我的车》血洗金球、戛纳、奥斯卡)最最看好的后辈。

今天就跟大家说说这部——

女拳手的人生故事,近年在电影中屡见不鲜。

《百万美元宝贝》《百元之恋》《出拳吧,妈妈》里那份“热血”和“坚毅”,往往是打动观众的必杀利器。

而《惠子,凝视》却剑走偏锋,整体基调非但没有很燃,反而异常极致的缓慢沉静。

惠子自小双儿失聪,为了强健身体在一家小拳馆中练习拳击。

她的技艺愈发精湛,甚至能赢下专业比赛,平时除了在酒店从事保洁工作,就是在拳馆接受训练。

白天,她在宁静的环境里工作,跟外来的声音隔绝,孤独的生活,没有人懂得和理解她的心境,她只能够寄托于拳击上。

下班后惠子来到拳馆,戴着护具走上擂台,把心里的孤独和恐惧释放,打出一场令人振奋的拳赛。

用她的话说——

而母亲担心她身体吃不消,总是九曲回肠地劝她放弃,无法言说的想法积压在惠子心中。

疫情袭来,拳馆面临经营的危机,作为惠子导师的拳馆会长也出现了健康问题。

惠子得知拳馆被关闭,她的心开始动摇了……原本以为找到自我的惠子,渐渐感到人生的迷失,同时她还发现,拳击在自己生命中,占着十分重要的位置……

《惠子,凝视》摆脱了传统体育传记电影的结构性陷阱,导演三宅唱用一种专注当下的方式来展现惠子的生活和职业。

对于惠子这个人物也完全没有背景铺垫,直接带入她的挣扎和疲惫。

整部电影也不是完全以她为中心,通过她的故事对拳馆这个场域,以及相关联的人物进行了深入的挖掘。

在会长的监督下,这个老旧的训练馆却比任何地方都像家。

惠子虽然和弟弟一起住在舒适实用的小公寓里,但二人的关系却既客气又疏离,并没有特别亲密。

事实上,坚韧独立的惠子在生活中几乎没有特别亲密的朋友,会长是她最忠实可靠的导师和保护者。

即便他的身体健康在不断恶化,却仍熬夜死抠比赛视频,为惠子分析技战术。

而此时的惠子在赢得比赛后,却陷入巨大的自我怀疑当中。

整部电影的叙事主线,与其说是拳击场上的成败,不如说是惠子心态的起伏,因为她必须说服自己,并弄清自己为什么要继续战斗。

正如本片十分传神的英文译名——Small,Slow But Steady.令我震惊的是,整部电影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实,故事内核真挚且温暖,这也正是本片如此动人的原因。

岸井雪乃克制且精确地表现出惠子自我意识转变的过程。

她本身并不是聋哑人,只能投入大量精力去研究这个角色,为了练习手语提前数月准备。

剧组还请到一位来自美国密苏里州的聋哑妇女作担任顾问,在保证手语准确的同时,还会提出建议,作为聋人什么样的反应更真实。

就比如,惠子的门铃是闪光灯,而早上的闹钟是风扇自动开机转动。

这些细节都非常到位。

本片通篇没有配乐,而是挑选出了惠子听不到的环境音进行放大。

户外训练赛道上车辆的沉闷嗖嗖声,或者她与教练训练时拳击手套打在皮革上的砰砰声。

一切都是为了观众临场感服务。

比赛中的小笠原惠子《惠子,凝视》改编自前职业拳击手小笠原惠子的自传《不服输!

》。

导演三宅唱在编写剧本时特意将时间背景设置在疫情蔓延的这几年。

这段时期,包括电影行业在内,很多人生活方式都发生了改变。

许多的电影院都受到冲击,所以三宅唱才想把拳馆的关闭也包含在影片中。

对普通人来说坚持戴口罩很难,但对聋人来说更难,因为他们只能靠读对方的嘴唇来交流。

因为残疾,他们背负更多,生活的艰难都包含在电影中。

用导演自己的话说——“人生有太多不幸了,创造有力的电影,令人感到人生是美好的画面,是我想拍的东西。

日本新一代电影人在进入电影工业之前,都或多或少经历过独立片的洗礼。

由独立电影走向商业大片不是一条不归路,三宅唱形容自己是“游走两边的导演”。

他只想拍“想拍”的电影,不想被定型。

三宅唱(左一)和《你的鸟儿会唱歌》卡司三宅唱是一名名副其实的迷影爱好者,中学时期一个月狂刷60部电影。

高三时受到《拯救大兵瑞恩》的激励,带着一台录影机杀到学校,拍摄足球部假扮军人进行枪战,这是他第一次燃起当导演的冲动。

他曾在日本东京知名电影学校“映画美学校”攻读,在校期间结识《七夜怪谈》编剧高桥洋。

高桥确定执笔Netflix剧集项目《咒怨:诅咒之家》后,主动向三宅唱发出邀请。

三宅之前从不接触恐怖片,读完剧本后果断接下导筒,其中最吸引他的就是以真实案件改编的剧情。

成片最后的气质,非常超群脱俗。

全剧没有廉价的Jump scare堆砌,甚至根本都没有想要吓到观众,而是慢条斯理的把故事铺展开来,瘆人细无声。

《诅咒之家》也成为了近年日趋烂尾的“咒怨IP”中,难得一部的上乘之作。

成为我的心头好【戳我直达剧评】

2018年,三宅唱以2000万日元(约人民币100万)的成本,仅耗时三周完成了《你的鸟儿会唱歌》的拍摄。

却在全球收获百万美元的票房,豆瓣豪取7.7分绝赞口碑。

成本低少了市场计算,导演有自主权。

不过有得也有失,低成本作品难登大银幕也是不争的事实。

三宅唱毕业后曾在杂志执笔影评专栏,经常搞电影讲座,又到学校担任客座讲师。

看电影,写电影,拍电影,这是一个很好循环的。

每写一篇观后感,都会对电影有更深切的了解。

在每次的拍摄过程中,三宅唱都反复思考,“电影是什么”。

通过四、五部长篇作品,渐渐摸索出自己的拍摄风格。

他的作品对白不多,敢用长大段大段镜头,故事展开紧扣环境气氛和演员心情,色调统一且富有真实感。

《惠子,凝视》全片采用16毫米胶片拍摄。

颗粒质感的镜头经常在柔和的黄昏光线中投射出一种恰当的忧郁感,而不会过度浪漫。

看起来有点像纪录片,又有点像童话故事。

除了这种美学追求,其实也是为了起到保护演员的效果。

拍摄一部拳击电影,动作戏对女主角来说无疑是很重的负担。

当用数码器材时可以反复拍摄(损耗成本几乎为零),演员的身体很可能会受不了,而用胶片的话无论对表演还是对预算都有更严格的限制,可以让团队专注于做好自己的工作。

技术如何革新,电影最重要的还是跟演员的沟通。

即便拍摄商业片,三宅唱仍然勇于不断尝试。

“想在电影尝试可能性,多于拍一出完美的电影。

影像只能传达故事,不能传达情感。

而电影是与观众一起度过人生的产物,如果人生有很多次,电影就显得没有意思。

但人生只有一次。

电影对他来说,是记录时代的影像是留下来给后世的人。

《惠子,凝视》于去年年末在日本公映。

让人惊喜的是,国内平台竟然在本月初豪掷重金拿下版权,迅速上线。

这个速度对于窗口期超长、引进流程复杂的日本电影来说实为难得。

然而让人痛心的是,上线三天,播放量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曲高未必人不识,自有知音和清词。

如此惨淡的结果,让up难抑激情安利之心。

《惠子,凝视》是一个关于生活中真实存在的女人,她拼搏的故事如何触动了我们。

通过这个故事我们看到了很多……在此借用李小龙的一句话——不要去思考,去感受。

这样的诚意之作,值得被更多人看见。

 10 ) 反励志的励志

伟大的梦想遥不可及,热血的激情稍纵即逝,越是平凡的人,越容易听见命运的拳头捶打在自己身上的声音。

[惠子,凝视]通过失聪的女主角惠子在无声的世界里对拳击的专注,让观众沉浸于她跨越孤独、享受自我的过程。

即使没有轰鸣的掌声、不是人们口中的天才,就算一切终将归于平静,人总要用自己的方式体验活着的感觉,简单、纯粹。

不热血的振奋如果从电影史去寻找[惠子,凝视]里的日本传统,或许还是绕不开小津安二郎、成濑巳喜男,近一点的则有是枝裕和、滨口龙介。

倒不是说这些导演的电影很像,而是他们都拍出了平淡生活里的浪花,用最朴实的画面、情节,丈量普通人的喜怒哀乐;他们非常善于刻画无声胜有声的情感,在寻常的话语和行为中,烘托出人生的阴翳与灿烂。

这其中,有我们所认知的日本文化里的物哀。

导演三宅唱在[惠子,凝视]中关注的焦点不是故事的发生,而是事物在生命和空间里的自然存在,尤其是从先天失聪的惠子的世界里消失的声音。

故事是戏剧性的话语,存在是难以抗拒的力量。

惠子无法扭转她个人的先天缺憾,也无力改变外界施加在她身上的不公。

她躲进了自己的世界里——拳击,恰好她遇到了一群值得信赖的人,陪她建立了自信自在的生活。

然而,周围的世界在变,惠子又不得不迎击命运出其不意的拳头。

日本电影伤春悲秋的传统在三宅唱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在人物居住、工作、消遣的环境中,慢慢营造出日常的情绪;从对话、行走、沉默等不起眼的小事中,发现每个瞬间所构成的生命的意义。

正如伟大的导演对现实的呈现往往让人感受到时空的温度,三宅唱也是非常重视这种表达的导演。

他不是要让观众共情一个战斗在拳击擂台上的热血女孩,而是体会她选择拳击的心情。

惠子出场的第一个镜头是她在家中独自写日记时的背影,所写内容在影片快结束时揭晓:记录了她每日训练的情况和感想。

拳馆馆长的妻子在他的病床前读着惠子的日记,往日训练的场景一幕幕重现。

在惠子的比赛临近时,影片也没有拍她刻苦训练的过程,反而把重点放在了她和馆长、弟弟、同事等人的关系,以及馆长病情、拳馆关闭等事上。

这种刻意为之并非只为反热血,更是将观众引进了对惠子层层包裹的人生的注视。

波澜不惊的日常被赋予了灵魂,比赛只是这日常的一部分。

就像在小津的电影里,镰仓、东京和人物居住环境的空镜头既增添了优雅的情调,又缓冲了情感,充分发挥了蒙太奇的作用。

[惠子,凝视]中的空镜头——家、路灯、拳馆、擂台、街道、医院、地铁等,放缓了观众的注意力,让惠子的情感在她周围的世界里绵延,蔓延在生活里不被察觉的感受也能被看见。

只有进入到惠子乏味的日常,才能真正体会到她前进的动力。

每次放松时,惠子都喜欢独自呆在大桥底下。

她总是形单影只,即使是淹没在人群里,也能看出她独来独往的个性。

语言和声音的缺失,客观上阻隔了惠子与正常人的交流。

拳击作为她投入了全部感情的运动,将她从缺憾和孤僻中拯救出来。

当她与教练练习拳击时,完全沉浸在个人世界里。

这种积极主动的“与世隔绝”,反到让她更平静地接受自己,处理同他人的关系。

关于惠子为何喜欢拳击,片中有四个说法:一个是来自于她的母亲(拳馆馆长转述),说她小时候因遭遇霸凌而变得叛逆,高中时成为问题少女,打过老师,喜欢打架所以就选择了拳击;馆长却不这么认为,他说拳击可以让一个人的大脑放空,进入到“无”的状态,惠子喜欢这种感觉;还有两个说法都来自于惠子,她和同事说打拳是为了发泄工作的压力,对弟弟说是因为出拳的感觉很好。

这些原因并不互相冲突,它们都是雕刻了惠子人生的实实在在的感觉。

惠子用她的拳头填补失去声音的世界里的孤独,对抗现实和自我的不完美,维持了内心的平静。

无声的世界失去了声音的世界,惠子必须通过观看和触碰来理解它。

三宅唱突出了影片的声音:小到喝水时的嚼冰块声、酒店工作时的打扫声、练习时的喘息声,大到拳馆训练的嘈杂声、比赛时的喊叫声、高架桥上的地铁声。

这些声音对惠子来说都不存在。

她与世界的连接来自于气味,跑步时,她能闻到河水发臭;来自于注视,比赛时,她必须注意看教练的指示;来自于触碰,她与他人需要借此先唤起彼此的注意,才能沟通。

观众听觉获取的信息与惠子的世界是断裂的,这让我们意识到她始终是困在无声的铁笼里。

若[惠子,凝视 ]是一部热血励志的电影,结局或许是惠子从精神上挣脱铁笼,酣畅淋漓地赢一场比赛,但它不是。

惠子不可能像正常人一样生存:她听不见迎面撞上的路人在背后的谩骂,无法回应看不懂手语的警察对她的询问,她不能和弟弟的女友有更多的交流。

因此,她更迫切地需要建立自己与世界和自我的连接方式。

[惠子,凝视 ]中只拍了两场比赛,既没有突出比赛过程的艰难,也没有渲染比赛前训练的刻苦。

第一场比赛,惠子赢了,赢得平平淡淡。

母亲用相机记录下了她在擂台上的瞬间:没有激动,没有欢呼,只有越来越模糊的身影。

看到女儿被打,母亲难过得看不下去,失焦的相片暴露了她的伤心,泪水模糊了眼睛。

第二场比赛,惠子输了,在所有人的期待中,平平淡淡地输了比赛。

在这场比赛前,同事对她赞不决口,弟弟为更理解她为何喜欢拳击,去了她的拳馆学拳。

不久,她最敬重的馆长重病住院、拳馆关闭。

似乎一切都在为胜利烘托气氛,但她却输了。

患病的馆长、破败的拳馆,与惠子一样处在了社会的边缘。

在别的拳馆,惠子连打练习赛的机会都没有,但在这家拳馆,她被培养成了专业拳手。

馆长如父、教练如兄,每日的训练虽然单调乏味,却是惠子最放松、最开心的时候。

有时候,她即使听不见馆长说什么,但好像也理解了他的意思。

后来,惠子在河边看到打赢她的对手——是个毫不起眼的工人。

对手跟她打招呼,她听不见她的话,只能礼貌地看着她。

本来,惠子因拳馆关闭、输掉比赛而茫然不知所措,呆坐在河边。

看到对手正积极应付生活的平凡瞬间,她仿佛看到一丝柳暗花明,跑上了大路,像平常一样开始了长跑训练。

(原载《看电影》2023年5月刊)

《惠子,凝视》短评

强忍看完,很闷,同个项目不如百元、荒野。日本人真的很爱拳击。

6分钟前
  • 木水2021
  • 较差

电影是个好电影,但热评中的实在是太恶心了。

9分钟前
  • 一一一_一一
  • 很差

还是喜欢不来三宅唱(23.02.26

12分钟前
  • 红头发的洛根丁
  • 较差

英译Small, Slow but Steady,也像是对影片style的总结,阅片不够的我总感觉还挺berlin school的:绝对日常的片段拼接,去声音化(尽管这里的原因特别),对往前推动叙事或者改变节奏没有兴趣,不时穿插起到意象作用的画面。

16分钟前
  • Zaggy 🇵🇸
  • 还行

前半部分和后半部分是很不一样的电影,我不知道三宅唱会成为什么样的导演,感觉他还在糅合各种风格(直到他找到自己真正的风格),有时他狠狠把握住了怀斯曼轻与重,安静与嘈杂很rhythmic的平衡,有时的人物是布列松式的模特,有时又有一些美国的电影学院的实用主义,有时他又展现出继承日本导演的调度,这也许可以解释为影像同人物一样放下戒备。无论如何,形式上还是缺乏一些精准,但对比前一部都是往前的一大步。当然所有这些介质或者风格的揉合也是他风格的一部分,但还要找到更准确的表达,需要去掉一些不必要的。

19分钟前
  • Leave no trace
  • 力荐

2023.11.25佛山百老汇日本电影展只喜欢倒数第二幕那个背景音乐搭配日记阅读

21分钟前
  • 天鹏
  • 还行

不燃也不丧,只是一种无声的孤寂注视着有声的世界,用拳击的律动发出自己的声音,所有未说出口的话和没有表达的情绪在日记中清晰回响,那是惠子的人生。

22分钟前
  • 嘉措
  • 推荐

【A】醉翁之意不在酒。不是想拍拳击,只是为了看见肢体与动作;不是想拍聋人,只是为了听见更广阔的声音。但是拍得好温柔啊,总能分割出一个又一个美丽的空间,选对一个又一个关怀的角度。在乎山水之间也。

27分钟前
  • 伍月
  • 力荐

惠子,呼吸(看过《无声国度》后扣一星

29分钟前
  • llis
  • 还行

看完前一半时真没什么感觉,也没法评价,直等到第二次把全片看完,感觉很不错,就又回过头去拉了一遍前面,发现,啊!确实不错呢!豁然开朗的感觉,但也说不清为什么。只能说导演的镜头语言很好,他都不靠情节的,就没有故事,完全靠一帧帧画面来完成叙事,把那种状态表现出来,然后引导观众去理解人物心理。这个过程很漫长,所以可能需要耐着性子看。我最喜欢的片段是拳馆的一个教练在拒绝惠子转会后大声骂她“我对你太失望了”,好日本的表达,他完全知道惠子为什么不愿意转,他自己也不愿意拳馆关门。但是到最后,大家也都只是很用心地练习,拳击,在三宅唱的镜头下真是好直接但又好寂寞的运动啊。明明是人与人之间的剧烈对抗,却又有一种疏离感始终萦绕其中。此外会长和惠子之间的几段也很好,他们明明只是在讨论拳击,但感觉就是很了解彼此。

34分钟前
  • 黑伞
  • 推荐

生活是一坨可塑的烂泥。

38分钟前
  • Ocap
  • 推荐

三宅唱做得好的地方是没有加什么废笔,全片基本只有三处主要场景,家中,拳击馆,工作场,甚至连本该大书特书的拳击赛都只一笔带过,反而达到急促却有力的出奇效果。

40分钟前
  • 柯里昂
  • 推荐

拳擊手套相撞發出的聲音如鼓點,雖然惠子聽不到,但她心裡一定有著這樣一段美妙又昂揚的節奏,指引著她在日復一日的平淡日常中去奔跑,去戰鬥。

42分钟前
  • 偏时差
  • 还行

惠子的拳只是一个白领爱好者的水平,这一点很让人出戏。因为演员水平太次而无法信服投入,几乎所有格斗元素电影都有这个问题

43分钟前
  • slim
  • 较差

角色所听不到的声音时时刻刻在个体和城市的空间中升腾回响。孤独的时期里,回声变得无处不在。怕疼,但不要忘记享受出拳。

45分钟前
  • 好样的
  • 力荐

7.9 比较喜欢的是练习的击打,听不见声音,用身体创造节奏与韵律。

50分钟前
  • 失意的孩子
  • 推荐

拳击是发泄的出口,但不是生活的全部。台上的获胜者和失败者,场边的馆长和教练,不过都是要各自奔前程的普通人。惠子借由拳击抒发自我,但怒吼与呐喊只能无声地回荡在内心深处。

54分钟前
  • touya
  • 还行

1.5 第一部三宅唱 好无聊 感觉是外驱变内驱的故事,但真的拍的太无聊了,无聊过吃喝拉撒睡的《完美的日子》

56分钟前
  • .
  • 较差

文本越推进,三宅唱自身视野的局限越为显现。他事无巨细地描述一个生活空间与社会光晕,但既然惠子成为自我凝视的对象,真正的表达还是落在与自我的安慰与和解。还有一个正向观感是,疫情电影还是要东亚来拍。

58分钟前
  • tankry
  • 还行

😅😅😅看到评论区的我失语了

60分钟前
  • 純真的角
  • 较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