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片的意图应当是引导观众正视波兰国家的那段历史。
如果忽视影片所展示的亲情,仅靠只能意会而非影片直接展示的所谓的战后创作、大屠杀、信仰危机这些历史背景,是无法合理解释影片主角的如下行为:(1)伊达姨妈旺达为什么最后选择自杀?
(2)伊达被姨妈送回修道院,为什么要重返红尘,在亲尝人间乐事之后为什么又再回修道院?
要回答这两个问题,必须弄清本片所展示的另一重大主题:亲情。
伊达和她姨妈亲情复苏是有个过程的。
伊达在初次见姨妈旺达的时候,旺达表现出非常冷漠,她也表现得很木然,旺达仅让她看了一下她幼时和母亲的照片,就要将她打发走。
正当伊达准备离开之时,旺达似乎感到自己行为轻率,她无心审判工作,下班后她就赶到火车站将伊达接回家,她和伊达聊他们曾有过的亲人,首次表现出长辈应有的亲情。
旺达对伊达亲情复苏是有基础的,毕竟伊达是她妹妹唯一的孩子,但伊达对旺达感情还仅止于血缘上的认知。
在共同寻找亲人尸骨的路上,伊达才渐渐地理解了姨妈旺达。
从开始的对旺达放纵生活的反感,到逐渐学会照顾姨妈,前后两幕都是发生在斯德鲁镇上旅馆的床上,伊达前后态度的转变,表明她对姨妈亲情的成长,她做了晚辈应该做的事。
对于第一个问题。
有观点指出,旺达的自杀是因为她对当下时局的失望和自己祖国波兰前途的迷茫。
这种解释似乎有点牵强。
旺达是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如果她有失望和迷茫,那也忍受了几十年了,为何在这时候自杀?
而且,按我们通常的想法,她找到了自己儿子的遗骨,也给儿子遗骨作了好的安置,在某种程度上,她了却了她一直不敢面对的心愿,她更有理由继续以前的生活,显然,旺达的自杀的直接动因应当更多地从人性角度而不应从社会大背景方面来寻找。
旺达自杀应当缘于她对伊达亲情的得而复失。
就在伊达预定宣誓终身做修女的当夜,旺达拿出了家族的照片,虽然儿子的照片让她再次受刺激,但儿子毕竟离开20多年了,这不应成为她现在才死的理由,接下来的一幕才表明了她崩溃的真正原因。
她在酒吧沉醉时,不断地向人诉说伊达:“她有那么美的头发,却把它藏起来”,这表面上好像是在遗憾侄女的出世,但对于入世的人来讲,伊达的宣誓无异于死亡,至少对于旺达来说,亲情不再。
所以,旺达选择了死亡,就在伊达准备返回的第二天清晨。
由此我们也可以看出,亲情是一种基本的人性需要,亲情丧失对人的打击是无比巨大的。
对于第二个问题。
有人认为伊达重返红尘是因为对萨克斯男的情缘未了。
既然有爱情,怎么姨妈的死就让她对爱情失去信心了?
她从未涉世,更不了解人心险恶,如果真有爱情,她大可去爱个死去活来呀;如果她真的突然明白了世道艰难人心险恶的道理,那就更没有必要在姨妈死后还去献身萨克斯男呀,一夜情能让她如此大彻大悟?
显然,爱情说无法令人信服。
在我看来,她与萨克斯男之间充其量只是好感,谈不上爱情,即便这好感,也是她姨妈帮助建立的。
她从修道院回到俗世是因为亲情的牵绊而非爱情;她与萨克斯男的一夜情并非因她有肉欲发泄的需要,而是一种对亲人的特殊纪念;她重返修道院并非对爱情失望和世道的担忧,而是亲人的离去,让她感到世间已无可挂念之人。
亲情复苏是伊达返回俗世的主要原因。
在寻找亲人遗骨的过程中,伊达理解了姨妈为何“日日‘花’前常病酒”,她也认识到姨妈丧子之痛和脆弱的一面,这让她感到有责任回来照顾她这个唯一的亲人,而且,这种照顾应当是长久性的,甚至为了姨妈有个幸福的晚年,她似乎准备好了给她天伦之乐,否则,当她的修女姐妹宣誓时,若无后会无期的打算,她不会流下伤感的泪。
可惜迟了一步,他回来之日正是她姨妈离世之时。
接下来,她以一种特殊的方式来哀悼她唯一亲人的离世。
她穿起姨妈的高跟鞋和姨妈曾让她穿而她未穿的裙子,喝着姨妈曾喝过的酒,尝试着抽烟,与其说这是一种麻醉,不如说这是一种纪念,她体会姨妈失去亲人的痛。
再接下来的行为,仍然可以看出她对姨妈的尊重和怀念,这些行为就是满足姨妈临死之前仍耿耿于怀的未了心愿。
她穿世俗服装作为唯一亲人参加姨妈的葬礼,露出了真面貌,她与萨克斯男约会,表面出一个正常人的需要,这些都是姨妈当初跟她提起过的。
在第一天见面之时,姨妈旺达就尝试着问:“你要一直戴着这头巾吗,你也是红头发,对吗?
”提到肉体的私欲时,她又说“真遗憾,你应该尝试一下,要不然,为了对上帝誓言你牺牲多大啊?
”她在酒后表达对伊达的真实感情时说:“我很爱萝扎,你们如此相似,我不会让你浪费生命的。
”姨妈的话,伊达当时都倔强地拒绝了,然而,伊达最后的几幕行为无不与这些话有关,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伊达的行为其实就是在满足姨妈的遗愿,以此求得内心的安宁,也算是一种赎罪。
可能有人会说,既然要赎罪,为什么不按照姨妈遗愿继续尘世生活呢?
我觉得应当这样解释:如果姨妈旺达不死,她可能会的,但姨妈一死,她就失去了依靠,毕竟她对世道人心并不了解,此时,一个交往不深的男友并不比她从小长大的修道院更使她感到安全。
可以这样说,让她回归尘世和重返修道院的都缘于亲情。
(文/石板栽花 2015-03-23)
在奇异的北京国际电影节栏目中自动播放看到的片子,首先是由修道院的白墙开始喜欢的,那种单调的色彩,冰冷简陋的白墙显示着修道院单一的生活,这种质感很舒服,让我接上了继续看的动力。
内容是靠豆瓣的影评协助看完的。
我很喜欢这个片子,几乎没有生活中繁杂多余的内容,但是叙述又那么清晰,除了我原本就不具备对波兰和宗教信仰、欧洲历史的知识外,沉重的心情还是很清楚的感受到。
和我罗里吧嗦讲话风格对比,我好羡慕编剧的叙述能力,导演选取的画面。
最后伊达在亲人旺达死后回去房子体验世俗生活的那段,让我想到了很多自己内心深处的东西,她爱情那段,我很羡慕,其实也就这样,看他吹萨斯风,裸足跳一曲,上床,醒来聊天,问他:...然后呢?
对方按熄烟头躺下回望她,对着未来答:然后,我们买只狗,结婚,生子,买房子。
伊达回:那然后?
“就是平常的生活”两人深深的凝望一眼。
最后,早晨,伊达不做告别穿衣带上头巾离开。
我想要的爱情也就这样吧,看到遇到过这样一个倾心给你未来的人,然后,可以不做告别离开。
幸福在承诺里足矣,生活是另一条路,自己走的。
文/刘小黛公众号:抛开书本伦敦电影节上《修女艾达》大放异彩,作为奥斯卡外语片大热,清冽的黑白摄像让它看上去更像一部被挖掘修复过的经典电影,而非这个时代的新产物。
电影以一种强势的力度传递着时代的怒火和苦痛。
刺骨的寒冷,被洁白的大雪所照亮。
谷仓空地,冷风习习的大教堂,令人感受到一阵阴郁寒冷的气息。
电影笼罩着一股独特的高冷气质,它直指波兰国家社会的现实,天主教,犹太人与波兰共产主义的抗争愈演愈烈。
1962年的波兰,阿伽塔·库莱沙扮演的安娜是一名在修道院长大的孤儿。
她和世上剩下的唯一亲人旺达踏上了一段发掘家族悲剧,寻找自我归属的旅程。
当姨妈旺达带外甥女艾达回到故土,寻找那场屠杀激烈的战争所被杀害了的犹太裔亲人,结果却是无人问津。
旺达和艾达的心中充满了丧失的悲痛和苦楚。
少女天真烂漫又激烈兴奋的行为映射在艾达身上,面对姨妈的自杀,当生活复归平静,她的选择依然遵从了内心。
激烈的人往往不愿甘于平庸,在黑暗中呆久了,为了追求阳光的上帝也会变成魔鬼。
一切修列主义的禁锢,在艾达身上全被粉碎击毙。
影片杂糅了个人和政治沉思,清晰而慈悲。
大量紧凑的场景刻画,并列碾轧式的配乐。
在大部分的构图中,电影主要通过黑白粗细线条、光暗区对比的经典方法来展现。
主要角色人物被安放于镜头的某个角落,或者下端三分之一处,显得渺小又压抑。
他们甚至无法在镜头前展示完整的肢体,这个位置对准了他们的不幸,小人物无法主宰个人命运,只能被大时代所遏制吞并,这正是人生境遇的写照和表达。
固定的机位,清晰的镜头,自然光源打亮,逆光中人脸上细微的表情,黑暗中睁开的眼,摄影对光影和细节拥有准确的关注与把握。
故事本身的悲喜、人物内心的沸腾与沉寂,都是在这些微弱光线下所展示的安静细节里得以完美表达,人物与观众的距离渐行渐远。
《修女艾达》是一部容纳量极大饱含政治寓意的电影,时代烙印效果卓然成群。
本片拍摄时间出现在60年代,正值欧洲国家新浪潮时期,风起云涌。
在如此激变的环境影响下影片却依旧保持阴郁的基调。
这种禁欲的主旨像极了布莱松和德莱叶的电影风格,不借助任何特技手段,单纯依靠故事的氛围和人物的内心描写将诡异的气氛渲染得只容得下战栗。
似是而非的意象(十字架,占卜,水)作为点缀,在表现人物内心躁动喧嚣方面很成功,主要依托倾诉性质的对话,以及明亮却晃动不安的镜头。
对此,57岁的导演保罗·帕夫利克夫斯基, 还有更多的话要说,信仰与人性的撞击激发出浓烈的火花。
这是一部远远超出个人意义的电影,宏大的宗教主题,深邃的社会背景,叙述着可怕的历史灾难。
我们被强有力地唤醒,面对残酷无情且充满罪恶疮痍的世界。
世俗的人们无所谓善恶,而最虔诚的人则变成了魔鬼本身。
艾达逐步深入各人的命运,最后走入上帝的框架,自顾前行。
导演以他引人注目的视角,让艾达找寻属于自己的空位。
萧瑟凄凉,惨淡无望的社会空间,上帝放下苦难博取的同情和无畏。
修女艾达携带着抑郁间或温暖的情绪,唱响人类精神的圣歌。
发表于《电影世界》,禁止转载。
《七剑下天山》的最后,柔情似水的天山侠客杨云骢被害了,豪情如火的楚昭南也自尽了,当初未经世事,他们听不懂慧明大师挂在嘴边的“空空如也”。
以神的角度俯瞰人性,或许善与恶、情与仇、孤独与热闹也都不过是写在一串编码首尾的两个相连的数字而已。
影片《修女艾达》里面,修道院院长给了二十岁的艾达一个自定义的人生选择权,放她去了一片五光十色的伊旬园,而导演给观众的却只有一片锁在4:3画框里的黑白灰的沉寂世界,留白的画面,空灵的声音,极简的语言——人把自己繁琐的生命从中心让开,供给简单的空白。
《道德经》说,“五色,令人目盲。
”《魔兽世界》里造物主称肉体凡胎皆为“血肉诅咒”者,坚决不允许他们有独立的人格,那畸形的躯体、盘错的灵魂还不如一块石头漂亮,他们赞美石头,就像《异形》里的生化人赞美“异形”一样,理性,干净,纯洁。
个人性情中的一己悲欢或许只是这个世界和它的造物玩了一个小游戏,人们又何必像小丑一样如此执着而痴迷?
旺达是国家公职人员,有着一个响亮的政治称号和雍容华贵的空中楼阁,她本可以在无尽的空虚中度过余生……不该见面的人不能随便见面,她人就是地狱,能够给予一个人救赎力量的东西也可以给予她毁灭的力量。
旺达的终结或许不如说成“冲破生命的枷锁,奔向自由的深渊。
”那种轻盈,那种在她饱尝烟酒财色的欢愉之后被“无意义”所填充起来的轻盈,那种放弃了被激情的狂欢吞食殆尽的肉体的轻盈,无以言说,只是……这到底算是对受尽孤独的折磨的最后赏赐,还是对于在“圣人”面前亵渎上帝的终极惩罚?
真正的歇斯底里都是不动声响的,尚可以用言语来表达的情感,还不足以致命。
尚可以用眼泪来发泄的不快,还不足以令人窒息,而彼时彼刻,她蹲在浴缸里抽着烟,安静地望着窗外……她想要的或许真的很少,但没人真正戳破她华丽的外衣,深入她极度匮乏的内心,给予过她所缺失的东西,唯一可能给予她生存意义的外甥女走了,她坦言不会去看艾达对上帝的宣誓,只愿她身体健康,满是讽刺。
看穿谜底的人无法全身心参与解密游戏,除非折磨自己,她折磨自己太长时间了,华丽的空中楼阁,空空如也,你情我愿的偷欢变成了可以公开的挣扎,以此开场,以此结束,半生逍遥麻木换来幻灭般歇斯底里,活着才是不断地献祭,唯有死亡是重生,摆脱了血肉诅咒后的重生。
艾达还是一个孩子,一个孩子的眼睛里到底容纳了周遭事物更高的饱和度,还是只有黑白?
人吃的第一颗糖果往往更甜,因为那带着神秘感一般的惊喜,吃的最后一颗糖果也很甜,因为吃完就没有了……艾达是一盘残棋的小棋子,仇人给了她生机,亲人却揭露了她和作为修女理念相悖的犹太人身份。
感官欲望的发泄代价是什么?
是接受一生的柴米油盐平庸麻木和一个不确定的人相依为命?
还是像姨母一样身居高位阅尽红尘却无处安放孤独的灵魂?
成长本来就是一种自我燃烧。
站在俗世的十字路口,无论走向哪个方向,都脱离不了苦海。
经历了本我的释放,自我的湮灭,艾达的第一次也成了最后一次,一段旅程早已注定她会看清一切,还未长大,便已老去,最后只能仰望天空,寻找生命的终极答案——上帝或许可以拯救她。
艾达所能决定的一切,早就被别人全盘决定了,只是她没有经历过痛苦的时候,还不知道上帝存在的意义。
就像《七剑下天山》的开头,山下到底是充满了狂欢的伊旬园,还是处处险恶而毫无生机的炼狱?
世事一场轮回,山下的老虎注定要闯进他们的心里去撕扯,在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时候,他们注定要下山去……
电影前60分钟节奏都很缓慢,直到她们找到了过去的真相,艾达重回修道院,旺达继续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
影片里,旺达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在夜里和陌生男人喝酒时,她感叹,艾达有那么一头漂亮的红头发,但是可惜,浪费了。
之后,她带男人回家,一夜之后,第二天早上,看着男人走了,她起床(非常认真地)准备早餐,放上音乐,打开两层窗户,看了看窗外,转身去脱了高跟鞋,回来,从窗户里跳了出去。
平静且迅速地让人怀疑,她就这么跳下去了?
旺达真的死了。
随后,艾达离开修道院,来收拾她的遗物,穿了她的长裙、高跟鞋,喝酒,抽烟,照着她以往的样子学了个遍,她还找到吹萨克斯的乐手,跟他睡了一晚,乐手和她畅谈他们的未来,艾达只是微笑。
清晨的时候,她离开乐手,穿上修女装束,回了修道院。
旺达在最后感叹艾达的美丽被浪费了,是为她感到不值得。
首先她是犹太人,本该信仰他们自己民族的宗教犹太教。
其次,上帝是虚无的,虽然号称救世主,但并没有在他们家人被害的时刻出手拯救。
所以,旺达不明白,艾达为什么要为一个虚无的概念奉献自己?
旺达美丽沉稳,行事干练,曾作为法官审判了许多罪人,她对这个国家无疑是有过贡献的,国家之所以是现在的样子,也是他们一些先锋者奋斗的结果。
通常选择自杀的人,往往是觉得自己活在世上没什么意义,没什么价值了,但客观评价,旺达并不是这样的人。
艾达坚定地回到修道院宣誓成为修女,代表了一种,她与旺达截然不同的生活态度,或者说,艾达与旺达所追求的东西互相抵触。
旺达觉得,她作为社会中积极的一份子,创建出来的社会世俗生活,并不为艾达所接受,她产生了一种失落感,从艾达的角度来看,她毕生追求的东西,是无意义的。
(看了一些影评提到的背景,联系当时社会实际,再加上艾达的选择,确实让旺达感到,自己的追求到头来是一场空,她的信仰支柱倒塌了。
)所以旺达选择自我了结生命,但是艾达来收拾旺达的遗物,为什么要学她,把她做过的事情都做一遍,包括跟男人睡觉?
我觉得,这是艾达在以旺达的方式纪念她。
之前在寻亲途中,旺达明显不赞同艾达的生活方式,希望艾达言行举止活泼一些,而艾达严守修女的规范。
她对自己的宗教身份也有过疑惑,不然不会在发最后的誓愿时掉眼泪了。
艾达按照旺达的生活方式走了一遍,就是在说,姨妈,我按照你希望的做了。
但是,我虽然做了这些,仍然不觉得这种生活有什么意义,和彼此有好感的男人睡了,没有了贞洁,男人也表示愿意娶我,我们以后会过着世俗角度下的幸福生活,但我仍然觉得毫无意义。
相比之下,我觉得,追寻永恒的上帝,比在世俗中消磨人生有意义得多。
即便我所信仰的宗教,和我的身份有冲突,但是从小时候被送到牧师那里开始,信仰上帝早已渗进我的骨血了。
所以,艾达重新回了修道院,继续做为上帝奉献一生的修女。
艾达追随上帝,弃绝人世,的确说明人世的不堪和平庸,也将旺达的死,衬托出了悲壮的意味。
(旺达为实现理想而奋斗,结果发现由理想而来的现实不堪一击,她的热情、心血都错付了。
)总之,旺达的死,绝不仅仅是知道自己的儿子死了,实际上这么多年来毫无孩子的消息,她心里早就知道了。
艾达选择重回修道院,也绝不仅仅是为了抵抗诱惑,磨练信仰。
导演安排这两段一先一后,必然是有内在逻辑的。
还有,电影转场非常干净利落,省略了很多镜头,以至于新的场景刚出现的时候,需要人去适应、琢磨一下。
从后面拍摄汽车在路上行驶的镜头也出现好几次,不知道是想表达她们一直在路上,在寻找,还是只是普通镜头,或是别的什么意思。
(电影的整体节奏是这样的,出发,一直在路上,停下,终点紧随而来。
)
本科蹭电影课的时候,有个老师在形容一部电影不好的时候,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这片子差到两个小时的图像都找不出一帧可以做海报的!
”我想如果他看了《伊达》,一定会把这句话反过来说:这是一部影像的奇观,随便哪个镜头抽出来都是一幅完美的静像。
其他片子虽然也会放出很多剧照,但是媒体翻来覆去用的也就那么两三张。
《伊达》可不是,不管在欧洲还是美国媒体上,不管在平媒、网媒还是影院门口,在看片子之前我已经发现无数张绝美的剧照,但始终固执地认为这些都是精挑细选过的特例。
直到在影院里目睹一帧帧完美的镜头像一幅幅凄美的印画抒情般地展现一个个视觉效果精美到让人潸然泪下的黑白片段。
也许正因为此,在超长度影片大行其道的今天,这部还不到九十分钟电影经典格式的作品能够脱颖而出。
如此精致的影像,若是持续两个小时,怕是人财两方面都吃不消。
对话的精简是该片另一个极简主义的方面,不但是缄默的伊达/安娜,就连片中台词最多的汪达,每一句的信息量也都巨大,几乎没有废话。
这样沉默与素净的美丽中,展开的是一个挖掘往日悲剧的故事;公路电影和侦探情节的表象下,是一场心灵与灵魂的清算。
而清算中浮现出的不是一个黑白分明的图景,犹太人、基督徒、无神论者,纳粹、斯大林主义者,罪人、受害者,弱者、强者,转变也许就在弹指之间。
这毫无疑问是波兰历史的一个隐喻,是一位旅居国外多年的艺术家(导演Pawel Pawlikowski)对祖国历史的追溯,对故乡历史的清算,对集体身份的再探索。
在历史的洪流中,每个人都罪孽深重,每个人都伤痕累累。
影片虽然用了黑白技术,但其色彩的真正基调却是忧郁而暧昧的灰色。
Pawlikowski一九五七年生于华沙,《伊达》的故事开始前不久。
十四岁随母亲在西欧各国辗转,最终定居英国。
他大学里攻读哲学和文学,后来为电视台拍摄纪录片,此外还是研究德语诗歌的学者。
在一次采访中他说拍电影不是一个职业,而是随心所欲的游戏,人生很宽广,电影只是其中一小部分。
Pawlikowski四十出头才拿出自己第一部剧情片。
他的第二部虚构作品《最终归宿》(Last Resort)讲述一位俄国母亲带着孩子去英国会情人未果的故事,有很强的自传性,也为他赢得了国际声誉。
二〇〇四年的《爱的夏天》(My Summer of Love)展现出这位纪录片出身的导演对画面超强的驾驭能力。
二〇一一年,他把Ethan Hawke拉下水,演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五区女子》(La femme du Vème)。
创作者巧妙地将时间定在了上世纪六十年代,共产主义理想与革命作为统治模式的巅峰时期。
片中人物就在这个一切看上去都十分稳定的台风眼中追寻二战的记忆,仿佛一切都会像这样继续下去。
观者眼中定能看出些许讽刺,因为我们知道那个时代之后的东欧发生了什么。
当我们以眼下的情况作出选择的时候,谁会想到每个人的命运都会在日后的社会政治风暴中重新洗牌呢?
一九四二年出卖汪达犹太亲人的波兰基督徒到了一九六二年会畏惧她手中的党国权力,可是一九九二年时又会怎样呢?
所以汪达的纵身一跃看似有些惊人,甚至突兀,但却是影片叙事逻辑的必然。
这样一个千疮百孔的社会,再也经不起一次次的血腥清算。
这样剧烈的社会变迁,反应在每个个体的生活里,便只能是片中那沉默般的自然过渡。
哪怕是最血腥的罪行,也能在二十年的时间里被抹去踪影。
“反正没有任何证据”,作恶者说,而受害者也默默接受。
这是一场灵魂的清算,不能再提其他要求。
饰演汪达的Agata Kulesza是波兰老戏骨,在戏剧舞台上把演技磨练得炉火纯青。
汪达的最后一天是她最震撼的表演,从浴缸里绝望的面容,到纵身一跳那自然的突兀。
饰演女主角的Agata Trzebuchowska则完全相反,任你穷尽所有电影资料库,《伊达》就是她货真价实的处女作,之前再找不到其他作品。
有好事者挖出报道,说Trzebuchowska是Pawlikowski在街头咖啡馆挖到的宝,并力劝她出演此角。
事实证明这个努力很值,Trzebuchowska用眼神代替了台词,把这个最易脸谱化的“天真少女”刻画得棱角分明。
她怯怯的声音、怯怯的步伐、怯怯的存在里蕴含着巨大的力量,而能将此演绎出来的能力,几乎只能是天生的。
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在巨变中被深深撼动的可能并不只是性命,还有身份认同。
身份的悬而未决、模糊不清以至于焦虑难耐是贯穿全片的线索。
天主教修道院中长大的女孩忽然发现自己是犹太人,而在发誓献身信仰前有一个必须完成的任务,神性和俗欲的焦虑进行了一场八十二分钟的拉锯战。
共产主义的信徒试图用未来而非过去来定义自己的身份,从革命斗士到精神幻灭的物质女郎,汪达俨然是东欧乃至所有前社会主义国家的缩影。
影片的原声挑选也是用心良苦,从波兰爵士名伶Maria Koterbska到莫扎特的交响曲,从节拍乐名曲《Jimmy Joe》(正好是六二年的作品)到巴赫的颂赞曲《主耶稣基督我呼唤你》。
圣与俗、天真与世故、原谅与记恨、未来与过去,当我们以为一切又要陷入无聊的黑白二元格局时,导演狡黠一笑,把一切恩怨情仇、高雅低俗都化解在了暧昧不清的灰色中。
伊达的情人里斯是一位爵士乐手,主攻萨克斯风,他对伊达说自己最爱的乐手是约翰·柯川(John Coltrane,1926—1967)。
这也不是一个随便的选择,柯川的后期作品受“灵性”(spirituality)文化影响很大,到了六十年代甚至有很强的宗教意味。
这或许是创作者有意放置的宗教线索,或许是人物本身灵性一面的暗示,又或许只是为了取悦女孩的小把戏:里斯的名字Lis在波兰语方言词源中意为“狐狸”,有狡黠的意味,他还自称有吉普赛人血统。
但就是这样一个将虔诚的修女诱惑到初尝肉欲禁果的精灵般的男人,还是无法回答伊达关于永恒的问题:“然后呢?
”相爱相许、结婚安顿,然后便是生活的繁琐和烦恼。
这不是伊达想要的答案,她的答案没有人能给她——只有神才能给她想要的永恒。
影片在构图上大量使用主要人物的去中心化,而美仑美奂的图像竟能成功地让视觉注意也从演员脸上移开。
也许是出于谦逊,也许是无能为力,人将自己从生命的中心拿下来,供上其他事物,或是耶稣基督,或是香烟美酒,或是仇恨愤怒,或是歌舞升平。
可重要的是,“人”都不在中心。
而不管我们放在这个中心的是一个什么偶像,它的名字都一样,不过是一种让人虚脱的无力,一声无奈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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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女艾达》是这次冲击2015年奥斯卡的热门影片,无论是它优秀沉静又精美的摄影,还是它所表达的历史故事、一个故国的身影。
虽然剧本略显老套,戏剧结构陈旧,但是演员的表演内敛含蓄,爆发力强;固定镜头优美、稳定、内涵丰富;虽然移动镜头存在失焦与模糊,电影在总体完成度上属于上乘。
有谁能抵挡这一帧帧堪比专业黑白摄影的完美镜头呢,它们美得就像冬天里的诗,扶带沉默的少女、颓靡的妇人,拥着清冷的风,从各个角落扑面而来。
我们不仅能感受这个波兰的冬天那彻骨而又迷人的寒冷;也能觉悟这个故事本身的沧桑与低沉。
但这个故事的意义并不在此,它的过人之处在于更进了一步。
它的价值并不全在于谴责一段历史和一次战争所给人们带来的巨大创伤和失去,而在于它一个富有哲思的结尾——当拥有权力与富有的姨妈旺达跳楼自杀后,本应成为修女的艾达如何再次选择生活。
她是小小年纪就阅尽人间霜烈的人,当生活给予了她第二次抉择的机会时,艾达的选择是拒绝。
拒绝是出于了解。
激烈的人永远不可能选择平静,从悲剧和戏剧中走来的人无法对平庸的生活心悦诚服。
留白——摄影优秀的电影作品,摄影会成为叙事的一部分,推动整体叙述和表达,这是摄影不能逃避的使命。
优秀的摄影都必有留白,正因为这空白,才建构起了整个镜头故事的空间与张力,调动起深层次的意义与表达。
在《修女艾达》中,黑白影像中的构图和打光,画面呈现的大量空白空间对应的是叙事的留白,双重留白成功创造出了苍凉静旷的意境,不仅与故事本身相呼应,也与人物内心的伤逝与空寂相贴合。
风景摄影构图考究,呈现出自然风光应有的凛然与征服感,也因此表达出人物内心的阴冷和矛盾。
在大部分的构图中,使用了经典的三分构图,我们会察觉,作为表达主体的人物往往被安放于镜头的一个角落,或者下端三分之一处,显得渺小又压抑。
这个位置对准了他们不幸的命运,正是人生境遇的写照和表达。
他们甚至无法在镜头前展示完整的肢体,只能露一小部分的自己,微小的人物无法主宰自我命运,只能被大时代所切割压制,巨大沉默的背景压迫着他们,催逼着他们,也隔绝着他们,造成了他们的主要命运和感受。
艾达在整部电影一直是被压抑的身影,她没有姨妈那样的爱恨分明,也没有姨妈的失望决绝,她始终潜隐、沉默、安静。
当电影快要结束时,她终于做出了一个对于自己人生,完全主动的选择时,艾达的身影也第一次,清晰坚定地出现在镜头的中央,她成为了不二的主角,绝对的视觉焦点,她提着自己的箱子,穿着短靴,踏尽刚烈的风雪,从远处一步步走来。
固定的机位,清晰的镜头,自然光源打亮,逆光中人脸上细微的变化,黑暗中睁开的眼。
摄影对光影和细节神级的准确把握与注意。
故事本身的悲喜、人物内心的沸腾与沉寂,都是在这些微弱光线下所展示的安静细节里得以完美表达。
对于这个故事乃至它的时代背景,我们不再一一详述。
影评不是电影介绍,我会注意避免陷入解释与介绍的漩涡,只对值得注意的焦点进行评价和赏鉴。
生命不能承受之轻——姨妈旺达米兰昆德拉的《生命不能承受之轻》相信很多人都读过,也是很多读者的心头至爱。
《生命不能承受之轻》不仅仅是一部爱情的悲剧,更是一种对人间世界的观察与哲学体验:我们很少能在这个世间留下永久的痕迹,无论是多么杰出的人,多么惊心动魄的经历,或者疯狂撕扯的爱恨。
当身在红尘中的人们发觉自己走过的脚印浅显,它们一经踏出就会立刻随风而逝时,关于生活所谓的意义这个终极的命题,在一定程度上就主动灭亡。
意义是必须要拥有时间的,无法永恒拥有时空时,它将自行灭减。
相对于历史的洪流与裹挟来说,我们能抓住的时空太过于短暂,每个经历者的身影都过于单薄与轻盈,根本无法拥有重量,总会被永恒时空的无尽消散和永恒运动所带离。
因此,《不能承受之轻》是一本幻灭的书,它关于梦醒时分和巨大的悲剧,关于致命的人生挫折所带给人们的幻灭与绝望,而在整个人类生活故事中,它也拥有泛指的纬度,指向我们共同生活经验的难以存续和虚妄。
伟大的悲剧都关于遗忘和消散,关于难以整合的意义。
我们在无穷无尽的时间与空间中无法拥有自我的倒影。
在《修女艾达》中,这个关于存在感的哲学观点,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姨妈旺达携带自己的外甥女艾达回到故土,寻找自己被杀害的犹太裔亲人,当年那是一场惨烈的屠杀与战争,但现在已经没有人能记起。
没有人记得起凶手,没有人记得起被杀的人、甚至他们的坟墓、甚至最后的归宿。
伤痛与记忆只存在于旺达和艾达的心中,只有她们才能感知这份回忆的重量与锋利,而世界不闻不问,自顾前行。
在这次回归的旅行中,旺达与艾达不得不再一次重温关于二战和战后冷战的悲惨记忆,也不得不与一个真相正面相逢:那就是我们的存在与痕迹相对于时空来说是多么渺小,多么微不足道。
生活善恶不分,冷漠无情。
身为国家法官的旺达握有权柄,只要她愿意,她就可以致杀死自己亲人的凶手于死地,但旺达并没有这么做,她意识到了这些所作所为背后那意义的空虚,觉察了那种不能承受之轻。
在这次旅行中,她明白了无论你怎么挣扎、怎么呐喊、怎么愤怒,死去的亲人们早已远去,他们独自安眠于寂静的山林;他们无法追回,在这个世间已不留任何痕迹,就好像他们从来没有来过。
惨烈的死亡与痛彻心扉的失去是如此微不足道,没有人感兴趣,也没有人追究。
当旺达意识到人的痕迹是如此轻易消散,而所谓的伤痛在沉默恒定的时空中如此轻薄飘渺时,她已无力承担,一切都丧失了意义,像《不能承受之轻》的主人公选择自杀那样,旺达身披皮草大衣,从自己的高级公寓中一跃而下。
激烈的人无法平静——修女艾达艾达也遭遇了这种境遇。
当立志成为修女的她俯瞰楼下的酒吧时,漩涡状的阶梯就像一个迷人的陷阱,邀请她进入。
艾达尝试了俗世的生活,和一个爱的人共度良宵,穿上姨妈的高跟鞋,但她很快觉悟了这种生活的沉闷和永恒不变,作为一个年少就亲人皆死、历尽沧桑的少女来说。
“以后我们会过什么生活呢?
”艾达问自己的情人,情人答到:“买房子,养只狗,普通的生活”。
普通的生活,一眼望见底的生活,死水般的生活,平庸的生活。
艾达因为过早接触到生活最大的磨难与孤独,而提早养成了一种警惕和前瞻直觉。
她的父母皆死,她是意外被凶手留情才送到修道院里的孤儿,如果说大部分人的人生是从不谙世事的无忧无虑开始,那艾达的人生则是从死亡与挫折开始的。
她已经经历了最激烈的命运,惨烈的结局,她还有什么耐心和能力,去保持平静,去相信,去接受普通的生活?
一个看穿谜底的人是无法全身心参与解谜游戏的。
热情和信任她从一开始就已失去,她看得见凶手那自私的心,阴狠的脸;她看得见热与爱背后的冰凉和孤独,她曾听见无声的呐喊,压抑的哭泣;她看得见喧闹之后那一地的寂凉和泪眼;她经历过死亡,经历过背叛,经受了致命的打击,她看得见很多故事的最终结局,她知道生活之重与不能承受的轻。
艾达是一个提早老去的人,无法以赤子之心与这个世界相对,也无法交付自我命运于烈烈红尘。
长夜漫漫,世间冷凉,她没有栖身之所,身背沉重的记忆与创伤,惟一依靠的,只能是信仰和上帝。
片尾艾达凡心已死,回到了修道院,她提着箱子,第一次占据了镜头的中央,向修道院走来。
人生有很多种的选择,无法确定哪种选择就是更好的,更正确的;生命之轻难以承受,激烈的人无法平静,提早知道真相的人无法沉迷,他们只能选择他人无法理解的归宿,而这个归宿,恰恰对于他们来说是最好的,最清醒、最体贴,能让他们身心都得到安宁和休息。
对于漫漫人生来说,我们的一生必将做出很多选择,历经太多故事,得知生命的轻重,明白意义的相对性,也许更能做到拿得起放得下,懂得做出适合自我的抉择,去过好这白驹过隙的一生。
“令她反感的,远不是世界的丑陋,而是这个世界所佩戴的漂亮面具”——米兰·昆德拉《生命不能承受之轻》(署名党阿飞,转载请注明作者名及出处“豆瓣电影”并与作者取得联系,违者必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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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修女艾达》进入公众视野,“欧洲学院派”、“欧洲传统”就成了谈论这部影片必不可少的词汇。
然而,简单地用一句所谓的“传统的欧洲风格”来概括显然忽视了《修女艾达》超越“清新”的、对特定电影作者的扬弃。
事实上,《修女艾达》从各个层面来讲都体现出某种“超验性”(虽然也许是不完整的),亦即某种基于生活本身的神圣,而影片给人带来的疑惑和震撼也无疑来源于此。
美国学者保罗·施拉德在其作品《电影中的超验风格》(Transcendental Style In Film)一书中界定了电影艺术里一种与传统不同的独特风格。
这种所谓的“超验风格”可以传达神圣者的在场,但并不诉诸于观众内心对神圣的体验,而是建基于信仰的对神圣者在场的确证。
超验风格的完成必须经过三个步骤,即日常生活、疏离和静观,但同时他也指出,德莱叶的作品当中存在着某种断裂,一种“‘信念’和‘不信’之间酝酿着某种蛮力”使其作品并未彻底完成超验风格。
正如一些评论所提到的那样,无论是题材还是手法,导演保罗·帕夫利克夫斯基在器物层面对德莱叶作品(尤其是《圣女贞德蒙难记》)的借鉴都是比较明显的;然而它们并未指出的是,更进一步看,《修女艾达》其实是在艺术风格上继承了所谓的“传统”。
所以从这个角度讲,《修女艾达》和它的导演并非如某些评论中提到的那样,“站在了小津的反面”,而恰恰是站在了小津、布列松和德莱叶等导演的身后,排成了一条阵线。
需要指出的是,尽管《修女艾达》与这些导演的影片存在诸多相似之处,帕夫利克夫斯基并不是一个假恶丑的抄袭者,他也有着自己的艺术考量和艺术直觉。
比如说,影片几乎所有的固定镜头都将人物置于画面一角,从而为每一帧画面留出了极大的空间,这样的设置看似没有任何意义甚至还被一些评论称为“故意”、“做作”,实际上却与沉默的人物个性和电影文本本身高度契合。
同时,我们也不得不承认,影片各处存在的“留白”和“沉默”并不意味着虚无,动作间的沉默中实际幽隐着巨大而又引人入胜的力量:艾达和旺达的缄默一再让人想起布列松电影中的每一个默不作声的、“木偶”般讷然的演员,同时也让观者心中生出各种各样的疑惑——当艾达脱下修士服还俗时,她到底想了些什么?
在旺达纵身跃出窗户之前,她到底有着怎样的心理活动?
是什么让看似没有灵魂的人物做出如此非凡之举?
仔细体味便能发现,所有这些脆生生的动作带来的都不是终结,而是意味绵长、同时也永远无法解答的难题。
当然,与其说这些“难题”深藏在艾达和旺达的心里,不如直接说它们躲进了波兰历史的雾霾当中。
法西斯清洗犹太人,波兰人清洗“异己分子”,一波又一波清洗没有滤出一个国家和民族的本来面目,反倒洗得红里透白、遍体鳞伤;罪愆和被害人在时间的沉淀中统统湮灭,留下来的反倒是沉默不语的刽子手。
尤为可笑的是,刽子手与刽子手之间的决斗和更替竟然成为了推动历史车轮前进的动力,于是,再没有人可以口述历史,真相逐渐变得虚无缥缈,原本稀少的词句不经意间化成了一个个缓缓升腾的烟圈,变成了一个个深蓝呜咽的音符;如果还有什么灵魂的话,也都在一呼一吸之间缓缓消失殆尽。
帕夫利科夫斯基对政治和犹太族群如此精准犀利的直觉很大程度上根植于他本人的经历。
在接受《电影人》杂志的专访时他提到,虽然他的父母都没有过深的宗教背景,但他却在某个时刻“自己重新发现了宗教的意义”。
帕夫利科夫斯基还在采访中提到他并不了解父亲,但知道祖母是犹太人,并且“发现她死在了奥斯维辛集中营。
”这里,几度出现的“发现”(discover)一词和始终缺位的“沉默”二字两相关照,在帕夫利科夫斯基的内心留下了某些连他自己都并未觉察的痕迹,而这也为《修女艾达》的出现埋下了伏笔,最终体现为艾达这一角色波兰人身份、天主修女身份和犹太人身份的交织、碰撞和融合。
性格严肃却私生活放荡的旺达和同样遵循着严肃生活准则的艾达在“严肃”二字的末笔处分道扬镳——这无疑告诉观者,所谓宗教的严肃和世俗政治的严肃完全就是两码子事,天壤之别。
从根本上说,艾达理应不为所动并且完全有资格对这种花天酒地的“假正经”嗤之以鼻,然而艾达并没有这样做,甚至还找寻到了某种对放荡的认同,一种敢于在众修女面前咯咯讥笑的叛逆,尽管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寂灭。
艾达终究属于一个神圣纯洁、没有世俗和杀戮的地方。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天生不是圣母,也非贞德;只是于花花世界,她还是希望浅尝辄止。
毕竟,短短几日的院外生活已经使她洞悉了那些永恒不熄的爱恨情仇,也了解了看似动人的政治理想。
再炽热的东西还是要流于平淡,再崇高的信仰也不过是要打打杀杀。
不过到底是归于犹太教还是天主教?
到底是归于宗教还是归于世俗?
三岔路口上的艾达有些犹豫,但她心里明镜儿似的知道,尘归尘、土归土,一切无非如此。
———————————————————除了由衷的叹服之外,我也必须提出任何评论对《修女艾达》进行描摹时都要遭遇的“文字的苍白”,因为任何文字只能描述片中所“有”,而对于“无”或者“空白”,我们非但无能为力,而且一无所知。
恰如小津安二郎在其墓碑上仅只刻下一个“无”字,恐怕非要立于碑文之前细细体味,才能略解其中深意吧。
修女艾达和姨妈的寻亲(艾达爸妈)之旅,艾达经历诱惑重回修女生活。
最喜欢最后一段艾达走在乡间小路上。
艾达经历世俗享受之后选择回归神前,就像是这一段乡间小路,时不时会有各样的车辆经过,但终究都是过客。
艾达走在自己的路上,经历自己的感受,在体验过平常生活后还是选择穿上修女的服饰,继续前行。
———————————————————————————————————————————修女的生活与平常的生活只是一种选择。
艾达只是很表面的体验了一下平常生活,看到姨妈抽烟、喝酒、性关系,于是便有样学样,但艾达不知道姨妈为什么这样做,艾达没有平常生活的经验,不知道更深的情感动机。
她第一次回到修道院之后看到同伴的身体开始有了想法,像是吃了善恶知识树上的果子的亚当和夏娃开始对羞耻、欲望有了概念,所以她没有选择立即宣誓,这很理智。
随即去体验性关系,尝试平常生活,因而有了比较,才坚定了选择。
艾达抱着解谜的心态去体验性事,没有触及内心的性事体验注定停留在表面,当欲望得到满足而褪去之时,厌倦随之而来。
毕竟出来一趟就遇见心动之人或者遭遇不凡之事的概率是很小的,戏剧不能概括生活。
构图真不错,就是人性的挖掘不新颖了。
《修女艾达》是一篇从影像角度几乎找不到缺点的电影,4:3画幅下的每一帧画面都好像被中世纪欧洲技艺高超的石匠所打磨过一样精巧。
且在对影像精致的追求道路上,导演并没有陷入一种对称,完美的错觉。
而是运用了大量不对称,残幅的构图,这与影片的主题环环相扣。
我们时常看到主人公艾达在画面空间中被各式各样的建筑,物体所压制着,切到近景或特写时我们的呼吸彷佛也随着艾达的心绪一样紧绷了起来。
可以说这是一部在情节上无时不压抑的电影,短短的八十分钟内导演一直没有放弃自己对叙事节奏的把控,而摄影和构图就是一定程度上消解这份孤独的最好工具,我们随艾达见证着一切的发生,但是我们又始终是以旁观的疏离的视角,这也带给了我们更多思考的空间。
从影片开头艾达走出修道院的那一刻起,我们就与艾达一起走上了一条道路,也是影片的母题——我是谁?
我从哪来?
我要到哪去?
艾达的旅程也是每个人思考生命哲学的旅程。
在黑白摄影机的注视下我们见证了艾达被剥夺的家庭,被束缚的信仰,被压抑的欲望,被隐瞒的身份。
而随着姨妈在脚步在俗世走一圈,体验一番世俗的生活,红尘的快乐,又是否能是她获得精神的救赎呢?
姨妈旺达是影片的另一个主人公,无论是从性格还是经历上来看,艾达与旺达都是两个相反的极端,旺达有充裕的物质和社会地位,她选择纵情生活,跟不同的男人上床,然而男人一个接一个离去,只剩她一人。
她曾是审判了很多人死刑的“红色旺达”,这里的红色不仅指她的发色,也暗示了她的信仰,与艾达的天主教所排斥的共产主义。
然而帮助艾达寻找身世的过程,也改变了她的命运。
最终,她或悲情或解脱的从窗台一跃而下,既惊奇又合理。
就像影片常用的遮蔽的构图或残幅,波兰这个国家在那个时期也是一副破败的样子。
人民的精神信仰崩塌,共产主义的失败,犹太人被屠杀,纳粹的践踏。
这是一个疯狂的压抑的时代。
旺达选择离去是对这个时代最好的谅解。
旺达的葬礼上,艾达第一次穿上了姨妈的常服,学姨妈涂口红,抽烟喝酒。
空荡的房间艾达一个人聆听音乐,让象征世俗的网面的窗帘缠绕自己。
这或许是她曾经希冀的生活,可是在于萨克斯手男友同床共枕后,她发现生活似乎只不不过是从一个圈套走向另一个圈套。
男友提到以后在沙滩散步,结婚生子,过平常人的生活后,艾达陷入了思考,转过身男友的身影似乎在压迫着笼罩着她。
“是去往世界尽头还是冷酷仙境?
”直到整部影片的最后一个镜头,也是影片第一个唯一一个运动镜头,艾达穿上和离开修道院时一模一样的衣服,拎着来时的箱子,向着修道院轻松的果断地走去....在面对国家和民族的精神灾难后,如何寻找自我,如何审视生活,是影片的主旨,导演用一个类似释迦摩尼出走式的故事,向我们书写了一段心灵的重建史,一段找寻自我意识的旅程。
然而,究竟是去往世界尽头还是冷酷仙境?
在那样的一个历史环境下,我想没有人能给艾达一个准确的答案。
明天会好吗?
信仰会永恒吗?
没有人能回答,我们只能在注视艾达坚定的离开,留下一句叹息,相信弹起的灰烬会将一切罪恶掩埋。
形式大于内容,用过于雕琢的构图与黑白影调,以及政治色彩博取奥斯卡的认同,学院派还真是吃装腔作势这一套啊。
信仰就是否定之否定
2014212 摄影,是电影最本原的魅力的体现,黑白光影的交错常常不自觉地让人为之一振。入世与遁世的选择,归结于创伤,依附于信仰。
🈳
这个构图逼格真高。但是对于这么一个格局的片子,把种族宗教性别都放进来说,也实在够吃力的
没什么好说的。4:3,黑白影像,神一般的构图和光影;故事稀薄无力。PPT电影。
屎 构图就能代表摄影?除了这点这片子还有啥?
精緻克制。但對攝影構圖的要求到了偏執的地步是一把雙面刃
最精华便是构图与最后的运动长镜,叙事一般却仍然能让人被安静悲伤氛围所笼罩。滚滚红尘,皆被留在身后。
空洞,徒有造作的形式感。压低人物空间,摄影机客观平视,在剧情铺垫和表演语言层面,尽力作出减法。可惜的是,减后的留白并不圆润,缺少转变交代,情绪的渲染,戏身终是干瘪些,像是德莱叶和布列松嚼过的碎鱼片。
一场游戏一场梦
感人至深的旅程。对姨妈而言,这是一场迟来的宣判,不论是当年的“罪人”还是她自己的救赎,然则“不宽恕”才应该是对受害者的最好慰藉。而对于艾达而言,寻找和尝试直到最终的回归也是救赎,宽容是美德,尤其是对自己的时候。
一般
那画面太美
#SIFF 3.5 把剧情牺牲给构图也许并不算坏?(内嵌英字在Ida和萨克斯小哥说话那段忽然跳到头顶上好可爱)
shvfs;太困了中间睡了一觉,但是很明白,她为什么回去了
因为波兰出了一位被冠大字的教皇,不要小看耶稣基督在这片土地的影响。库里格唱了一首歌~~~~
我只能说,这种题材比较容易得奖,这个故事用极简手法来表达没什么问题,只是我现在还是更喜欢有更多个人思考,而且能够真切表达出来的电影,这种学院派不太能够打动现在的我,另外认真的问一句,摄影很美吗?
这年头什么电影都有人说情节寡淡,行吧,那就让他们的现实生活本身变得更刺激一点
修道的清贫尚可习而常之,却忍耐不了生活的平淡~追求每一个画面的布格和内涵无意却让剧情切割的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