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提喻法

如果早几年了解考夫曼，我会把他当神一样崇拜。

然而现在觉得，这些都不过是典型的考夫曼游戏，摄像机前面的摄像机前面的摄像机，他的题材，他的画中画、戏中戏、戏中戏中戏，永远都只关于他自己。

这个编剧，太沉迷于自己的苦恼和孤独，以至于除了自己，别的他什么也看不到。

当那个将扮演Caden的跟踪者出现的时候，简直能听见卡夫曼的鬼魂在耳边说，isn't that beautiful?真是自恋到家了。

然而连鬼魂也要来骂他，You've never really looked at anyone other than yourself.可是这不就是实情吗？

不论是新闻、娱乐还是学术，谁都想做摄像机后面的摄像机后面的摄像机，结果不过是另一种傲慢。

考夫曼也许自恋，但很诚实。

…Maybe because no one wants to hear about my misery, because they have their own. Well, fuck everybody.此处又听见鬼魂悠悠地说，but still no one's watching you, except yourself.

我看到的是两个人，或者说是两种人。

　　 你以为这个片子讲的是孤独，你肯定错得很离谱。

尽管在每个镜头里，那个谢顶和苍老的痕迹都加重一些的他，对着心理医生，对着一夜情的对象，都流下眼泪来，重复地说道，我觉得很孤独，很孤独。

头无助地靠在别人肩上，颓唐灰暗，深受死亡的困扰。

还记得女人在收音机里朗读的那首关于秋日的诗吗？

秋日凋谢，到了冬日，仿佛一切都已死去。

　　 是的，我看到一个可耻的男人的眼泪。

惶恐地在医生面前，言语探听，害怕听到关于自己健康的噩耗；对婚姻和家庭的无为，两个妻子都离开了，孩子，女儿，他根本已不记得遗失她多久，不记得要如何关爱或渗透进她的生活；看到情人享受天伦之乐，他竟然要在大庭广众下寻死。

艳遇，连同在那一两个艳遇的女人面前，他也是那样软弱无力，趴在一个女人身上和在另一个女人肩头的哭泣。

反复说的，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一个女人说，我要你跪下来祈求我的吻，另一个说，只是性而已，把你的衣服脱掉。

　　 这是个多么可悲并且不健全的人格。

彷佛任何一件事，一个人都可以左右他的心智和情绪，吸干他抬头挺胸的气力。

这个猥琐，仿佛不对世俗负责任的人，不停地将自己的生活弄得一团糟并且一生都在致力于将这些失败费时费力地表演出来。

也许将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们看叫做悲剧，而把失败的东西展示给人们看叫做勇气。

即使毁灭，也要在着火的房子里，先把幻想烧死。

　　 他没有像他说的那样一直都在寻找自己的女儿，一直在爱恋自己的情人。

他只是觉得自己这些年想要这样做，并始终沉浸在悲伤抑郁的艺术情绪里，而没有真正地做到去爱和关心身边的人。

他把一生所有的感情都放在一出虚拟的庞大戏剧里，然后逼自己忘记和逃避了真正的生活。

不是吗？

花十几年的时候什么也不做，光是哭泣和等待的人，怎么会明白真正的感情和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那绝不是大导演卡登所导出来的样子。

爱不是写出来的字，不是唱出来的歌，也不是演出来的戏。

关于一个成熟的人所应尽的对别人的担当呢？

又在他身上哪里找得到呢？

连很多年后，他自己都需要雇佣一个演自己的演员，该演员还声称比他自己更了解他，他还不算是个失败吗？

　　 致力于太私人的感受，人的生活就毫无意义可言。

这里又回到一个简单的命题，人应该为自己的感受而活还是为别人的感受而活。

卡登太过关注自己的感受，关注得近乎狭隘和自私，导致他不可能搞清楚事件发展的走向，因为他终于切断了自己的内心和世界的关联，进入了空想。

关心吗？

不，他绝不。

他绝不会理解为什么克莱尔对女儿说你爸爸在找他自己，他不会回来了。

　　 所以他孤独，决不可避免的孤独。

孤独得可以在任何一个可以依靠的地方哭泣。

因为他不对任何人负责，在任何人的生活里都不存在，找不到痕迹，他如何能够不孤独。

结尾的时候他说我爱你，因为这个陌生清洁工给了一个肩膀，他就可以再次流下眼泪，觉得自己拥有了爱。

　　 理想中的作为一个人的力量呢？

来自于内心那些温暖强大，大到能够改变很多不该发生的事情的力量呢？

被哭泣杀死了，被自私吞掉了。

生命本不该如此，我却看到一个虚弱秃顶的男人的哀叹，在别人的耳语指挥中死去。

也只有这样了。

生命已然被他浪费。

　　 然后才是艺术家。

我看到的另一个人。

写这个庞大剧本的人。

是卡登，也是查理考夫曼。

一个再强大的人，或者一个再卑微懦弱的人，他的生死爱恨，比起浩瀚宇宙以及成千上万存在着的自然人，也是极度渺小，不值得一提的。

卡登的荒谬在于他以为自己命运多桀，人生孤独无助，他的故事很特别，仿佛别人都无法理解，所以他一生都在下着错误的判断，延续错误的故事。

于是这个故事成了传奇，成了警示。

当它落幕，它终于具有了正面的意义。

这意义就是你所看到一切能够述诸文字的东西，他们轻声地告诉你，不要如此悲观厌世了，沉溺于虚构的文学和艺术之中，抬起头来勇敢生活吧！

面对你不敢面对的问题，解决你不能解决的心事。

也就是一死，死之前又能够有多少珍贵的白昼黑夜供你来洒脱？

　　 这的确是出非常让人难以忍受的戏。

我只想笑，想笑，因为它猥琐得如此成功。

那些一头埋在文艺堆里而闭目不问世事，只觉得孤独无助的人，令我想笑；那些满目疮痍口口声声寻找理想中爱情，却忽视举案齐眉的现实伴侣的人让我想笑；那些以为自己在活，却活得裹足不前，每走一步都胆战心惊的人也让我想笑；而那些总以为生活可以重来，等着别人来改变自己的命运等到死的人却让我想哭。

　　 要唾弃这部电影或者崇拜它，实在取决于你是如何看待他的荒诞和你自己的觉醒。

太好看了，在我随着导演的意识流（原谅我脑海里没有更确切的词汇）漂流的时候，我总在找一个凭借，让我知道这不是nonsense（要不然我会变得恼火）大概有两个这样的时刻，导演把我扯回来（其实就是剧情在起作用）在最后这一段的时候我已经开始共情了，在随着对剧作的探究中我不知不觉陷入了和Caden一样的思考，所以后面的摘出来看略显刻意悲观的句子才会被理解，但是导演在之前并没有做这样的尝试，好像是故意让你feel odd（当然中间也有穿插很多奇怪的场景，比如窗外的黑影，我才知道为什么有标签写的是惊悚了）让你失去兴趣，但就是失去兴趣迎合了Caden所以又一直追随他的脚步。

如果说之前看的《钛》想搞nonbinary shit，这部在后面用女演员代替男演员给我带来的感受好过《钛》只是因为她说服了Caden导致我觉得更reasonable？

我想在男演员来演Caden他自己的时候事情就变得不简单了（但这两者有逻辑联系吗，我觉得没有）在Caden的一生中经历了太多的大起大落，这些事情浓缩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显得异常合理（单独缩略成简介就会显得抓马）因为他不按时间线走，他只是给你丢下一个线索，让你自己去想（这种想在第二遍才能转换为思考）这没有词能描述Caden的心情的时候，也许真的只有结尾的那个词可以概括：die

　　Minister: Everything is more complicated than you think. You only see a tenth of what is true. There are a million little strings attached to every choice you make; you can destroy your life every time you choose. But maybe you won’t know for twenty years. And you’ll never ever trace it to its source. And you only get one chance to play it out. Just try and figure out your own divorce. And they say there is no fate, but there is: it’s what you create. Even though the world goes on for eons and eons, you are here for a fraction of a fraction of a second. Most of your time is spent being dead or not yet born. But while alive, you wait in vain, wasting years, for a phone call or a letter or a look from someone or something to make it all right. And it never comes or it seems to but doesn’t really. And so you spend your time in vague regret or vaguer hope for something good to come along. Something to make you feel connected, to make you feel whole, to make you feel loved. And the truth is I’m so angry and the truth is I’m so fucking sad, and the truth is I’ve been so fucking hurt for so fucking long and for just as long have been pretending I’m OK, just to get along, just for, I don’t know why, maybe because no one wants to hear about my misery, because they have their own, and their own is too overwhelming to allow them to listen to or care about mine. Well, fuck everybody. Amen.　　　　Millicent Weems: What was once before you – an exciting, mysterious future – is now behind you. Lived; understood; disappointing. You realize you are not special. You have struggled into existence, and are now slipping silently out of it. This is everyone’s experience. Every single one. The specifics hardly matter. Everyone’s everyone. So you are Adele, Hazel, Claire, Olive. You are Ellen. All her meager sadnesses are yours; all her loneliness; the gray, straw-like hair; her red raw hands. It’s yours. It is time for you to understand this.　　　　Millicent Weems: Walk.　　　　Millicent Weems: As the people who adore you stop adoring you; as they die; as they move on; as you shed them; as you shed your beauty; your youth; as the world forgets you; as you recognize your transience; as you begin to lose your characteristics one by one; as you learn there is no-one watching you, and there never was, you think only about driving – not coming from any place; not arriving any place. Just driving, counting off time. Now you are here, at 7:43. Now you are here, at 7:44. Now you are…　　　　Millicent Weems: Gone.

对你很重要的一些人，有的时候记起她们的脸需要一整晚。

一种不情愿的遗忘，特别具象。

这种感受，只看到过《纽约提喻法》拍了出来。

没想到几周前的一个寻常午夜场，我在《你的名字》里看到了同样的感觉。

这种感觉太强烈也太熟悉，以至我在对《你的名字》的故事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仅仅是开场就已经有一种止不住想落泪的冲动。

仅仅是音乐响起，地铁的车门来回关动，我就感受到一种深埋的悲伤。

《纽约提喻法》用跳切时间的方式残酷地谋杀了霍夫曼身边重要的人。

《你的名字》更为残忍，它剥夺了男女二人对彼此的物理辨识，却依然保留了感受。

所以霍夫曼重建了一个世界，目的是为了回忆，但这不能缓解他的孤独。

泷如无头苍蝇一样在东京混乱活着，甚至只能一遍遍刻舟求剑以求能找到寄托这份感情的那个客体，像未癫狂的唐吉柯德绕着风车打转，让知晓真相的观众为之心疼。

相对来说，《你的名字》的戏剧更加牵动人的心弦，它到底来说还有给观众一个交代的慈悲。

而《纽约提喻法》则是屠杀，它不探讨缘由，不给出答案。

但两者从第一秒开始，在最为寻常的日常下的端倪，都被我第一时间察觉，也因此我认为它们都打动了我，好电影。

原作者：罗杰·伊伯特 Roger Ebert原文：RogerEbert.com译者：Elegie挽歌http://rogerebert.suntimes.com/apps/pbcs.dll/article?AID=/20081105/REVIEWS/811059995原文发表时间：11月5日，2008 　　我认为《纽约提喻法》你必须看两次。

我看了第一次，知道了这是一部伟大的电影，同时知道我没能完全理解它；我看了第二次，因为我需要；我又看了第三次，因为我想要。

即使是对于没看懂的观众来说，这部电影也会在他们心中生长下去。

现在这个年代，很多人甚至连一次电影都不看。

不过生活中也有其他的选择——不一定是电影，但是人们必须能够幻想。

如果我们不以任何一种方式“看电影”的话，我们的思想便会腐烂凋零。

　　这是一部如同伟大小说一般丰满的电影。

就像《沙崔》（Suttree），那部我经常提及的科马克·麦卡锡的小说一样，你并不是非得看第二遍才能看明白《纽约提喻法》——但是只有看了第二遍，你才能明白整部电影是多么的精美。

影片的表面看起来令人气馁，然而影片的深度引人入胜。

当影片作为一个整体串联在一起，揭示出它自己的秘密之后，你便会急切地又一次回来看这部电影，就好像它是一个护身符一样。

　　喔，这看起来好像是一篇“交口称赞”的文章。

不过，如果人们害怕一部有可能会好的电影的话，他们又为什么要去看那些他们觉得会是垃圾的电影呢？

《纽约提喻法》的主题在于人们的生活和这种生活是怎样运作的。

以一个神经过敏的北纽约州剧场导演作为主人公，影片包含了每一个人的每一种生活，以及这生活的种种妥协与失败。

（译者：这正是“提喻法”的所在）稍微想一想，你就会发现，我的上帝，这正是关于你的。

无论你是谁。

　　生活应该是这样运作的：我们从我们自身中破壳而出，并展开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中；我们试图实现自己的欲望；我们又叠回到我们自身中，之后死去。

在这个标尺上，《纽约提喻法》追随了一个人从40岁到80岁的人生。

Caden Cotard（由菲利普·塞默·霍夫曼饰演）是一位剧场导演。

他有着所有人都有的烦恼和自怜自哀，所有人都有的伟大的时刻和抽噎的时刻，所有人都有的傲慢和恐惧。

换句话说，他可以是我，他可以是你。

职业，名字，种族，性别，环境，这些全部都可以变化，然而其核心的“人”始终是同样的。

　　生活是这样发生的：如果我们幸运的话，我们会找到自己所想要做的事情；如果我们同大多数人一样的话，我们会找到自己所需要做的事情。

之后，我们会用这件事情来获取食物，住所，衣物，伴侣，安慰，第一本莎士比亚，模型飞机，芭比娃娃，一把米饭，性爱，孤独，一次威尼斯之旅，耐克，饮用水，整容手术，儿童保健，狗，药物，教育，车，精神上的慰藉——任何我们觉得需要的东西。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们扮演起这个我们称之为“我”的角色，试图将自己标识为一个有能力得到——同时又应该得到——这些事物的人。

　　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会将生活中的人区分开来，划入不同的隔间。

同时我们会定义他们应该怎样做才能满足我们的利益。

然而，我们所能定义的，只能是自己头脑中对于这些人的投影，因为我们并不能迫使人们按照自己的欲望行动。

人们的行为是会与我们预料相反的，人们是有他们自己的意志的。

最终（的情景会是这样的），新的我们的投影会定义新的他们的投影。

有的时候，我们自己的不同投影会有分歧，我们会屈服于种种诱惑——（我们会说）哦，神父啊，我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我感觉像在地狱一样！

我忏悔！

（然而很快）我（就会）再次屈服于诱惑。

　　把这一点记在脑子里，等经历过岁月，挫折，更高的智慧和更多的不确定性之后，再来理解它。

最终，你会明白《纽约提喻法》关于Caden Cotard的生活和他生活中其他人的生活究竟是想说些什么。

查理·考夫曼是少数几个真正重要的编剧之一：他真正地将剧本转化成了他的媒介。

大卫·马梅是另外一个这样的作家。

不过，他们的伟大与那些伟大作家转行写剧本（比如让·谷克多，哈罗德·品特，和威廉·福克纳）的伟大又是不一样的。

考夫曼是在高高在上的地方同英格玛·伯格曼一起写作。

这次，他当起了导演。

　　很明显，他只关心一个主题，即人的头脑；他只写一种情节，即人的头脑是如何与现实，幻想，错觉，欲望，和梦境相交流的。

《成为约翰·马尔科维奇》，《美丽心灵的永恒阳光》，《改编剧本》，《人性》，《危险思想的自白》。

这几部影片除了是关于头脑之外还能是关于什么的？

考夫曼以朴素的方式阐述着这主题。

在一部电影中，人们可以进入约翰·马尔科维奇的大脑；在另一部电影中，一位作家有着一个能做他所不能做的双胞胎弟弟；在另一部电影中，一个游戏节目主持人是，或者说他认为他是，一个国际间谍。

在《人性》中，一个男人在极为严厉的父母的影响下度过了童年。

在他成人之后，他试图教小白鼠坐在小桌子前并且学会使用不同的餐具。

行为究竟是人学习到的还是被强加在人身上的？

　　《纽约提喻法》并不是一部关于戏剧的电影——尽管它看起来像。

考夫曼认为我们在生活都扮演着这一种角色——我们都像是戏剧导演。

那巨大的，一层叠一层的布景，正是我们对于生活这项企业的区域划分；那些演员们则是我们对于生活中的其他人的投影。

他们中的一些人饰演替身，被分配去做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理论上来说）他们可以自主的表演，可以不顾导演的指挥。

（也正因此，）他们试图控制他们自己的投影。

与此同时，这一切的源头，我们的主人公，日渐的衰老和疲劳，病态和绝望。

这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

这世界不过是一出舞台剧而已，我们也不过是台上的演员。

这全是一出戏。

这戏即是现实。

　　这并不是一篇传统意义上的影评。

因为对于这部影片来说，没有必要介绍角色，介绍演员，对他们的表演加上几个形容词。

看看卡司表上的名字，你知道我对他们的评价是怎样的。

对于他们来说，这部电影肯定没什么可奇怪的——这正是他们每天都在做的事情，尤其是等在一旁让导演做决定的时候。

　　影片的片名（Synecdoche, New York）究竟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这就是片名。

别跟自己较真了。

　　（在我个人看来影片的片名正是点睛之笔。

首先它是一个双关语。

影片设定在美国纽约州的城市Schenectady，New York。

而片名中的“提喻”一词Synecdoche与这个城市名谐音。

提喻这个词发音很怪，念出来的感觉大概是Si-neck-de-key；而城市的名字念作Si-ke-neck-te-dy。

其次，片名也直接点出了影片的主题和野心，即是所谓的“提喻法”——以小喻大。

影片所展现的是Caden Cotard一个人的生活，却从他一个人的生活中映射出整个人类的生活。

其实，人生中最大的谜团，就是人生本身。

）

It is obvious that he has only one subject, the mind, and only one plot, how the mind negotiates with reality, fantasy, hallucination, desire and dreams.(roger ebert)

残酷的谎言与真实的梦 ——评《纽约提喻法》《纽约提喻法》，无解的天才之作，它已道尽我心中所想，还多言甚多。

我无法想象后人如何超越它。

《纽约提喻法》的剧本过于伟大，就文学性而言，其水平已登峰造极。

可惜的是，艺术水平如此之高的剧本，以这样一种平庸的视听语言表现出来，过于依赖台词和情节，极大地削弱了其电影性。

不过作为Kaufman的导演处女作，其表现方式还是相当出色的，尽管运用的是好莱坞式的视听语言，但仍以异常丰富的图像符号和完美的叙事结构，讲述了一个伟大的故事。

站在观众的整体感受而非导演的视听语言角度评价，《纽约提喻法》无疑是21世纪最伟大的电影之一。

该怎么讲述这个故事呢，如果一切从未开始，也未曾结束剧本最表层的含义就是Caden从中年到死亡的人生经历，这样看来，故事的结构貌似是线性的。

而一旦我们往更深层挖掘，便会发现事情并非那么简单。

事实上，它的结构完全是非线性的，是我遇到过的所有艺术作品中，最为复杂、完美的结构。

借助这个惊为天人的结构与象征符号体系，考夫曼成功用一部电影，从最根本处质疑了世界的存在与艺术存在的意义。

首先，时间是电影的一个基本动机（这里借用了古典音乐的概念）。

最明显的应用，就是对Caden生活的复刻，即把Caden漫长的后半生浓缩在这2个小时里。

Kaufman在开头的10分钟已经向我们暗示了“时间”动机的发展过程。

Caden起床时，广播提到今天是9月22日；Adele接电话，此时广播报导了克什米尔大地震，而这场地震发生在2005年10月8日。

Caden出门拿信，回来打开报纸，上面是2005年10月14日，随后广播提到今日是10月15日。

而Caden之后看的报纸，显示日期为10月17日。

Caden打开冰箱拿出牛奶，发现已经过期了，而包装上的保质期为10月20日。

之后由广播中的“Happy Halloween.” 可知，此时已是10月31日。

Caden随后念了一条新闻，阿拉巴马大学的第一位黑人毕业生去世了，而特写镜头中，报纸已经是11月2日，那天是周三。

一家人从医院回去时，已经到了周五。

Caden去看眼科医生，从背后的月历我们发现，此时已是2006年3月。

Adele说要去Berlin那天，报纸上显示的是2006年5月4日。

部分时间线索截图

部分时间线索截图

部分时间线索截图

部分时间线索截图 时间是这部电影里最重要的坐标，然而这些线索基本都是隐藏于转瞬即逝的图像或台词中，通过流畅的剪辑跳接。

这种最为原始的暗示方式，其实就是“蒙太奇”手法最为微小的运用，具有极强的隐蔽性，让观众在不觉间就陷入了Kaufman设置的时间陷阱。

Kaufman也没有难为我们，他已经借助Millicent 的台词揭示了谜底。

（我接触到的字幕版本翻译是有几处明显错误的，例如结尾处Caden自白，因此每段台词我都会展示英语原文，并按照我的理解调整了一部分翻译，读者可以自行翻译）我们看到的Caden的人生，是混沌之中的一个断面，一个偶然的顺序。

我们来看看Caden到柏林找Oliver时的对话

这时的Caden，已经在时间的分叉里迷路了。

我们也不难理解Caden已死的父亲为什么会出现在母亲的葬礼上了。

此时Caden又混入到了另一个时间线，在那个时空里，父亲还没有离他而去。

参照下图，站在Caden身旁的男人的确是他的父亲，而他的台词更是值得深思《纽约提喻法》第一个深层结构便是对时间的“提喻”。

影片的第一个镜头，Caden起床，钟表的是显示7:45在影片的结尾，Caden开车在废墟里漫游，画外音在倒计时

影片最后一次出现时间，是墙上的钟表，显示7:45我们渐渐明白，Caden是一个穿梭在混乱时间线中的幽灵，费劲心思寻找自己存在的方位，而时间却是浓缩、乱序的。

Hazel看书时的特写（overture序章）。

她在读的书是《去斯万家那边》，即《追忆似水年华》的第一卷，这暗示着影片与Caden个人意志的关系，后文会提及。

剩下的这些时间镜头，又该以什么样的顺序排列呢？

哪一个才应该是真正的开头？

或许这个故事本就没有开头，也没有结尾。

疾病的隐喻疾病是影片另一大重要动机。

从Caden和医生的对话可以得知他的病会导致精神上的紊乱，并且伴随着肉体上的痛苦，丧失一部分重要的生理机能。

Caden和Olive的对话进一步揭示了疾病对他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折磨。

百度资料这些治疗疾病的药物会带来强烈的副作用，例如电视里播放的氟伐他汀会带来肾功能的衰减，也照应了Caden的尿血和在造访Hazel家时表现的性无能。

除此之外，药物还会给Caden的身体带来更为隐性的变化，例如影片广播中的制药公司关于关节炎药而引起的染色体损害的声明新闻。

这些都是我们理解更深层次结构的重要暗示。

残酷的谎言《纽约提喻法》的核心主题之一，就是探讨艺术的意义。

而这个主题和剧作家Caden的人生经历紧密相连。

想要理解Kaufman的深意，必须读懂Caden创作的戏剧以及他的心路历程。

Caden与戏剧的第一个关联就是他创作的《销售员之死》。

影片中，Caden并没有直接表达过自己创作这部戏剧的用意，不过我们可以从他人的评价以及他的话语中找到答案。

影片没有直接告诉我们这部戏剧的名称（和阿瑟·米勒成名作重名），而是隐藏在了背景里。

Adele观看完这部戏剧后，是这样评价的：

在Caden得知自己得奖后，和心理医生进行了如下对话：

综上，我们可以得出Caden最初的创作目的。

毋庸置疑，他想通过创作获得名誉和物质上的成就，得到他人的认可。

其次，他想要以艺术为媒介去探寻一个高于生活的东西（这里还没有明确是什么）。

最后，他想要通过艺术去认识、发掘自我。

之后他向Hazel表达了自己接下来要创作一部怎样的戏剧。

而在编排戏剧时，他的想法进一步具体化，死亡成为他探讨的重要主题。

经历了病痛的折磨、情人的背弃、女儿的别离、自杀未遂、父亲离去的痛苦后，Caden似乎进一步明确了自己创作的目的——复刻自己的一生，找到人生之谜的答案。

这时，解开他人生之谜的关键人物—Sammy，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Sammy一直隐藏在影片的背景里 找到自己的扮演者后，Caden对戏剧的要求愈发极端。

他要创作一部没有一丝妥协、完全坦诚的（uncompromising, honest）戏剧，把戏剧中一切与现实不符之处都称为“谎言”。

然而Sammy的突然离去，让他开始反思自己所做的一切的意义。

Sammy对Caden的剖析，是我们读懂Caden的关键之处。

Caden所做的这一切，真的如他所言，是为了创作一部伟大的戏剧，探讨最真实的自我，找寻生命的意义吗？

不，那只是他自己认为的。

他自以为自己在寻找真相，恰恰是因为他一直在编造谎言。

理解Caden行为的最后一片拼图，便是那些离奇诡异的心理治疗。

心理医生Madeline的治疗过程，暗示了Caden真正的创作目的。

整个治疗过程中，Madeline唯一的身份便是一个忠诚的倾听者，倾听Caden的孤独、痛苦，远大的抱负。

在Caden的神情里，我们也能感受他向Madeline“告解”后内心的轻松愉悦。

心理医生写的书封面上有她的名字，Madeline，寓意为“高尚，重视情感的人” ，对精神有至高的追求，在艺术领域上，富有才华和创造力，善于察言观色，能够洞悉人心。

更重要的是，治疗的过程中多次出现了Madeline对Caden的性暗示。

而Caden在医生的个人网站看到了自己。

甚至Madeline的行为以及她所写的书，都是按照Caden的想法进行的。

所谓的心理治疗，其实是Caden的精神“自慰”，充斥着他的占有欲、性幻想、以及对母爱般的呵护与无条件信任的渴求。

当我们再来回顾Caden的所作所为时，便不难发现他的真面目：虚伪、自私、父权意识强烈、极度以自我为中心。

当他发现女儿Olive的踪迹时，抛弃妻儿赶往柏林。

编排戏剧时表现出的极端控制欲

造访Adele家时，不愿为邻居按下电梯按钮。

他选择娶Claire为妻，既是因为她对他的崇拜和恭维，又是由于她知识分子的身份能满足他浅薄的虚荣心。

（照应Hazel卖票员的身份，以及对他的艺术所持的冷漠态度）

忠实的听众

Hazel鄙视的神情 就像Adele和Maria对他的回应：

Caden所创作的艺术，是另一种形式的心理治疗，或者说“精神自慰”。

他的“真诚”，是把观众当做自己诉说人生苦难的倾听者，满足自己的分享欲和“暴露癖”，而不是剖析自己心里深处的丑恶与虚伪，正视命运鲜血淋漓般的残酷。

而Adele的艺术，那些赤裸、丑陋、血红的微型雕塑，与他宏大可笑的谎言构成了鲜明的对照。

Sammy对Caden的评价则是直指要害。

Caden的艺术，是以“唯我论”的视角展现的世界，其本质是自私的、排他的。

Kaufman以Caden的前半生为载体，揭示了艺术的第一个永恒使命：为自我编造残酷的谎言（第一主题，艺术的“自欺性”）或许这有些难以启齿，但我们不得不承认，在评价艺术时，绝大多数人都会被一种心理倾向所控制，即“真实的”艺术，应该是“残酷的”艺术。

在艺术评论里，“残酷”在某种意义上就代表了“真实”。

许多时候，“残酷”与“客观”是一对孪生的近义词，有时还和“真诚”、“毫不妥协”等词捆绑在一起。

Kaufman通过Caden的创作过程，揭示了这个艺术悖论：我们不能接受“真实的”真相，我们只是喜欢“真实的”谎言。

我们讨论死亡、孤独、痛苦，是因为我们渴求揭露自己的伤疤，通过这种“自欺性”的宣泄，在“精神自慰”中获得“自愈”。

这与弗洛伊德的艺术观念不谋而合：艺术是潜意识中被压制的欲望本能的宣泄。

“艺术家和精神病患者一样，从不能满足的现实中退出，转而步入幻想的世界。

”艺术带给创作者的满足感，就来源于幻想中欲望的释放。

（顺便一提，由于弗洛伊德对“性”的极度痴迷（在我看来这也是种病态），“性本能”被他归为艺术创作的重要源动力，这和Caden的心理治疗过程也是十分吻合的。

）

疾病“动机”的闪现，Caden丧失了分泌唾液和哭泣的能力，被压抑的正常生理与情感欲望无处发泄，只能在艺术中释放自我。

这种创作欲望是虚妄的，却也是我们心底渴求的。

现实令人颓废失望、难以直视，艺术便成了生命中必不可少的自我疗伤，尽管这种“治愈”只是一种自欺的谎言。

就如Madeline所言：

而真实的真相，是不会被艺术所接受的。

其一，艺术创作归根结底都是个人性的，我们无法跳脱视角的局限去复刻真实的世界。

Caden自以为能够通过戏剧“再现”世界，而当他通过他人的视角来观察世界，却发现自己原来以为的“真相”也是可疑的。

他失望的发现，这个世界是那么的庞大冗杂，浩瀚时空中微如尘埃的我们，所看到的、经历的、深信的，都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碎片，我们不可能通过拼接这些零光片羽来还原世界的“真相”。

其二，“真相”是嘈杂而无声的，没有任何情感色彩或审美价值，不会给我们带来宽慰或快感。

Caden所痴迷的“死亡”，是概念上的“残酷”。

而死亡的真相，与痛苦与孤独无关，它只是一片无言的空白。

随着Sammy一起死去的，是Caden狂妄的梦想。

他认识到，自己所追求的“真实”的艺术，不过是虚妄的欲望。

真正“真实”的艺术，是不可能完成的。

他是这样为自己的一生盖棺定论的：所有一切都比你想象得更复杂Everything is more complicated than you think.你只看到了事实中的一点点You only see a tenth of what is true.你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促使成千上万的关系在变动There are a million little strings attached to every choice you make.你可以在任何时候选择毁掉自己的生活You can destroy your life every time you choose.但也许你20年也不会明白...But maybe you won't know for 20 years......你也可能永远不能追溯到它的开始...and you may never, ever trace it to its source.而你只有一次机会去把它做好And you only get one chance to play it out.试着去搞定自己的婚姻吧Just try and figure out your own divorce.大家都说没有所谓的命运 有的只是你所创造的东西And they say there is no fate, but there is, it's what you create.即使世界年复一年地转动...And even though the world goes on for eons and eons......你也只是这一秒钟里极小的一块碎片...you are only here for a fraction of a fraction of a second.你大部分的时间都留在的生后或者生前Most of your time is spent being dead or not yet born.但当你存在的时候 你只是徒劳地等着...But while alive, you wait in vain......浪费几十年去等来自某个人或某件事的......wasting years for a phone call or a letter or a look......一个电话 一封信 或一次见面 来使自己心安...from someone or something to make it all right.但那从来都不会或者似乎要发生 真的不会And it never comes, or it seems to, but it doesn't really.所以你再次花时间去茫然地后悔...So you spend your time in vague regret......或茫然地希望接下来会遇上好事情...or vaguer hope that something good will come along.让你感到自己不是与世隔绝的Something to make you feel connected.让你感到自己的存在Something to make you feel whole.让你感到自己是被爱的Something to make you feel loved.而事实是...And the truth is......我很生气...I feel so angry.而事实是...And the truth is......我很伤心...I feel so fucking sad.而事实是 我觉得我他妈被伤害了很多年了And the truth is, I've felt so fucking hurt for so fucking long.而同时 我还一直假装我自己没事儿...And for just as long, I've been pretending I'm okay......去适应 去......just to get along, just for...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I don't know why.也许是因为没人想要听我悲惨的遭遇...Maybe because no one wants to hear about my misery......因为他们有他们自己的不幸...because they have their own.你们都滚他妈的蛋吧Well, fuck everybody.-阿门 -阿门-Amen. -Amen.那个“自欺的”Caden死去了，与此同时，一个新的Caden诞生了。

我该如何拥抱如我一样伤痕累累的你和你们

这段话表明 Caden艺术理想发生了重要转向：他的创作动机从自私的“自欺”，转向对人类共通之物的求索。

Kaufman为我们细致地展示了这个转变的发生过程。

第一次明显的转变发生在他造访Adele的时候，被邻居“误认”为是清洁工Ellen，偶然获得了一次身份转换的机会。

卸下知识分子高上光环的他，成了社会底层的小人物，专心致志地干起擦马桶的脏活。

第二天回到剧场，Claire如此质问他：

从剧情的角度，这是Caden打扫卫生时染上的气味，但背后也暗藏深意。

Caden和Adele沟通时，也自然地把自己代入了Ellen的角色。

通过日记了解到女儿已经病危的他，在病床前见女儿最后一面时恳求她原谅自己。

女儿愿意原谅他的过错，但提出的条件却令人匪夷所思。

此时Caden和我们一样疑惑不解：他不是同性恋，而且也不认识那个Eric。

Maria称呼Caden为faggot,该词意为男同性恋 在和Tammy发生一夜情时，Caden这样表述自己的心迹：

于凄凉困苦中极度渴慕爱欲的Caden，产生了对另一个性别的通感，他想成为一个女人。

Tammy也把Caden代入为女性，这样安慰他：

Caden转换最后一块关键拼图是他和Hazel的恋情。

孤独让两个单一的个体结合，在生命最后的寒冬里相互爱抚、报团取暖。

黑夜降临之前，Caden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

爱让他走出狭隘的自我，自愿将生命分享给另一个他者。

Hazel死后，他选择把这部剧作献给逝去的爱人

Caden的行为也有了新的变化，他戴上了假发，这是内心进一步女性化的征兆。

在Millicent建议后，Caden十分自然地开始出演Ellen的角色。

此时Caden已经完全融入了Ellen的身份，并与她发生了共情。

两段截然不同互不交错的人生，却好似按照同一个剧本出演。

一样的孤独、渴望被爱、苦苦寻找人生的意义，经历着相同的痛苦，留下了相同的伤痕。

Ellen的丈夫，叫Eric。

你是否意识到了什么？

现在我们终于理解Oliver死前的话了。

Caden就是Ellen，他们爱着同一个男人。

想起Caden在柏林时的时空错位了吗？

（“时间”动机的闪现）这就是Kaufman设下的第二个深层结构：对人物的“提喻”。

剧中所有角色的身份都是相通的，所有的人物都可以互换身份。

你看到的角色，只是这个人物在某个时空中变化的某一种可能。

Kaufman已在影片中留下了众多相互照应的线索。

“染色体损害”暗示了Caden性别的转化。

“疾病”动机的闪现。

Caden发病时，急救电话的回应

Caden酷爱处理污垢的怪癖

伴侣对Caden的称呼，可以理解为爱意，不过也有角色转换之意

母亲凶杀现场的照片是Oliver扮演者的生活照

Adele家床头的照片，分别对应Oliver、医生、母亲、Adele和Hazel

对应中间

对应最右边 更有意思的是Madeline给Caden介绍的那本书：

Winky的自杀也照应了Caden的自杀。

除了影片中已经出现的Eric，Madeline还说了一连串的历史名人，这也预示着其他的转化可能。

这一切的转化，都指向一个最终答案：人类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只有在“我们”之中，才能找到真正的“我”。

真实的梦 影片末尾Caden驾车在废墟中游荡，旅途的终点等待着他的是一位未曾相识的女子。

Caden靠在她温暖的臂膀，感受到了他一生所渴求的爱。

自欺的“心理治疗”沦为废纸

他一生的伤痛，最终在另一个人制造的梦中治愈。

Kaufman以Caden的后半生为媒介，道出了艺术的第二个永恒使命：为所有人创造真实的梦。

（第二主题，艺术的“通感性”）

所有伟大艺术的相通之处，在于其令人信服的欺骗性。

而这欺骗性的终极来源，就是艺术对生命的共通解释。

当我们被艺术所触动，“欺骗性”就转化为艺术的“真实”，让我们自愿在他人的梦境中安眠。

伟大的艺术家都是伟大的造梦者，卡夫卡、陀思妥耶夫斯基、伯格曼、塔可夫斯基……他们都以自己的艺术创造了另一个世界，我们走进他们的梦境，经历所有生命都会经历的孤独、失落、美好、希望、死亡。

我们终将意识到，我们的生命不属于自己，而是那些曾经存在并将在未来降生的生命的轮回。

伟大的艺术不是个体生命的自欺，而是群体生命的通感。

艺术的终点，是全人类共同的命运。

Adele的微型雕塑，以同样的血红与赤裸，雕刻不同人的灵魂

《纽约提喻法》与《野草莓》的遥相呼应，以梦境愈合生命的伤口。

Caden最终的艺术构想，就是创作一部属于所有人的戏剧。

而 Caden的一生其实也是一场梦境。

（本片的第三动机：“梦境”）

(百度资料) Caden的姓氏，而Caden意为“继承者”。

据统计，45% 的 Cotard 综合征病例否认自我存在；其他 55% 的患者出现永生妄想。

黑金属乐队 Mayhem 主唱 Per “Dead” Ohlin曾产生疑似Cotard 综合证的错觉，并使他在短时间内临床死亡。

之后他对死亡产生了强烈的痴迷。

（他的艺名和化妆为“尸体”的行为）1991 年，年仅22岁的他开枪自杀，留下遗言：“我属于树林，而且一直都这样做。

不管怎样，没有人会理解这是为什么。

解释一下，我不是人类，这只是一个做梦，很快我就会醒来。

” Caden的人生就是一个Cotard 综合征病人的梦境。

虚无和死亡构成了梦境的底色。

这个梦境诞生于精神病人的幻想，疾病动机便贯穿始终。

他幻想自己已经死去，因此时间就不复存在。

开头Caden出门拿报纸时，报箱内出现了一本医学杂志。

封面上写着“New treatments are offering new hope.”暗示了他内心对治愈的渴求。

影片的色调变化向我们展示了Caden疾病加重的过程。

开头Caden衣服和背景是浅色的，发病后衣服和背景色变成绿色，后来变为深色，在末尾被黑暗彻底覆盖。

而影片的暗线之一—纽约市中心的武装暴动，最终演变为一场屠杀。

影片末尾，房子外传来尖叫声，镜头转向室外，街头遍布死尸，纽约市已沦为一片废墟。

这些无疑都是梦境主人的死亡幻想。

梦境主人对死亡的渴望构成了情节发展的核心驱力

梦境的最后一幕也是以死亡告终。

影片开头已然包含了故事的结局。

如果把一年看作是人生的话If the year is a life,那么秋天则是人衰退的开端then September, the beginning of fall...秋天也是玫瑰花瓣凋零 生命开始死亡的时候...is when the bloom is off the rose and things start to die.这个月充满忧郁 或许正因为此 它分外迷人 梦境的第一主题，即已死之人对秋日之神的祭祀。

（自杀情结）而梦境的另一主题暗藏在其他角色的名字之中。

Caden的女儿Olive名字意为“橄榄树”，象征着生命、希望、博爱、永恒。

Olive的衣物以淡绿、碎花装饰，长大后身上的纹身则是玫瑰。

Caden生命中其他女人的名字也有特殊的寓意。

Hazel意为“榛树”，Claire意为“明亮”，Adele意为“高贵”。

身穿碎花裙的Hazel

Caden和她们约会时，背景转为红色 Caden对她们的爱欲，便是梦境之主对死亡和阴暗的厌弃、对希望和美好的祈愿。

而Caden和Olive的对话，暗示了他最终的结局：

困于时间迷宫和无尽梦境，苦苦寻觅Olive的身影，而他们的相遇，要等到百万年后。

渴望被理解、被爱、被照亮……Caden的一生所追寻的，不过是名为“Home”的安身之所。

梦境的第二主题，是流浪者永无尽头的归乡之路。

（乡愁之思）梦境的双重主题本质上是对影片主题的发展， “自杀情结”是“残酷谎言”的终极形态，“乡愁之思”是“真实之梦”的最终归宿。

为Caden所做的歌，既是对他人生的慨叹，也是献给梦境主人的安眠曲。

Song for CadenI’m singing this song此曲虽由我唱But it’s about却是关于你Whoever else is listening无论何人在听It’s only about you此曲只是为你而唱See there’s just one story这戏剧只有一出And everyone’s the star而人人都是主演And it goes like this后来的情节如下No one will ever love you for everything you are 永远不会有人，深爱你的所有And so you build up layers of deception 于是你建造起层层伪装And you leave out things to alter the perceptions 于是你留下那些回旋的余地，以便改变他人的看法Of the ones you love只为你深爱的Who would never love you back却永远不会爱你的人If they knew all about you只若她们了解你的一切Every solitary fact关于你的每一个事实And the sadness of your life is built upon this lack而你生命的悲哀，就是Of really knowing anyone or having them know you你从未拥有真正了解你的人，反之亦然It’s the sadness of the world这便是世界令人无奈之处There’s nothing left to do我们束手无策And so just go to sleep那么就此睡去吧Just let the hours pass让时间流逝Sleep it all away让一切潜入梦中None of it will last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Soon it’s all over很快一切都将结束You’re under clover安眠于温床之下And none of it matters anymore一切的一切，都将化为虚无 梦的循环最真实的莫过于虚无。

——塞缪尔·贝克特Kaufman通过梦的循环与戏剧的嵌套，设下了第三个深层结构：对现实的“提喻”。

伴随着Olive的歌声，电影开始了，我们随之走入第一个梦境。

这段歌词对应的是电视机中的动画。

动画中的台词

小牛正在介绍病毒，画外音说道：

小车上写着Schenectady-cotard（看不太清，应该是），前面指这个小镇，后面是Caden的姓。

牌子上写着“corral”（畜栏），与“存在”主题相连。

在影片的花絮中，还出现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stock-yards”,这里往往是牲畜被宰杀前寄存的地方

之后又出现了一片墓地，都与自杀情结照应

时间动机的闪现，暗示时间和死亡的联系

Sammy藏着树后面

动画片最后一段是Caden从飞机上坠落，掉入海中被大鱼吃掉。

画外的歌声也很有意思。

这部动画和Caden的人生主线紧密相连，其实就是Caden生命的另一个轮回。

Kaufman也留下了诸多线索暗示我们梦境是相互转化、彼此循环的。

电视中的废墟（上图）和末尾的场景（下图）对应

Adele床头的照片

电视中野餐，Caden也在场

疾病动机的闪现

还记得电影的开头和结尾吗？

结束于空白，开始于空白。

那片渐变的“灰色”，像极了台式电视的开机、关机画面。

所以Caden的一生，也是电视中播放的一段影片。

由此电视的画面构成了第一层循环。

而Caden导演的戏剧构成了第二层循环。

Caden为了使戏剧更加靠近现实，在剧场内又建造了一个小剧场，来复刻自己导演戏剧的进程。

而在影片末尾，Caden走进废墟，发现了另一张地图，在小剧场内，又建造了新的小剧场，接着又是下一个……（俄罗斯套娃……）在废墟游荡的Caden，看到了一个倒在桌子上的人，而他身上的服装和Sammy跳楼时穿的一模一样。

这是“扮演”Sammy的演员重复了Sammy的死亡。

如果这部戏继续拍下去的话，就会有人来重复“扮演Sammy的演员”的死亡……

戏剧的循环不是简单的复制，每一次重复都有新的变化，就像扮演Caden的Sammy脱离了导演的意志，创造了新的剧情，扮演Sammy的演员的结局和Sammy也是不同的，很明显他没有跳楼。

这个戏剧已经脱离了Caden的控制，拥有了自己独立的意识，在永无止境的循环中创造了现实。

而Caden生活的世界也是一个剧场。

他的一生，就是某一个剧场中上演的一部戏。

（本片第四动机：戏剧或电影）

《纽约提喻法》上映于2008年 电影和现实的界限就这样被Kaufman突破了。

梦境和现实的贯通，构成了第三层循环。

或许我们也生活在一个剧场、一个梦境。

剥去“真实的”外壳，世界便暴露出荒谬的底色。

如若梦境与现实难解难分、戏剧与人生混为一谈，再向前一步，就将坠入虚无的深渊。

梦饮酒者，旦而哭泣；梦哭泣者，旦而田猎。

方其梦也，不知其梦也。

梦之中又占其梦焉，觉而后知其梦也。

且有大觉而后知此其大梦也，而愚者自以为觉，窃窃然知之。

——《齐物论》 我该如何存在借助梦境和电影（或戏剧）动机的循环论证， Kaufman 引出了影片的第三主题：艺术对存在的质疑、对意义的追问。

Hazel居住的“着火的房子”是对威廉斯名言的再现：我们都住在一间燃烧的宅子里，既没有消防员可叫，又无路可逃，只能通过楼上的窗户往外观视，及至房子被烧毁，我们仍旧困锁其中。

影片末尾的“房屋”象征着存在的另一面：永恒的“寓所”之内，个体的存在不过是转瞬即逝的幻象，我们都是暂居的过客，世界无意困住我们，也无意收留我们。

Lord: it is time. The huge summer has gone by.主啊，是时候了。

夏天曾盛极一时。

Now overlap the sundials with your shadows,你的阴影已置于日晷上，and on the meadows let the wind go free.让风吹过牧场。

Command the fruits to swell on tree and vine;让枝头最后的果实饱满。

grant them a few more warm transparent days,再给两天南方的好天气，urge them on to fulfillment then, and press将它们催熟，把最后的甘甜压进浓酒。

the final sweetness into the heavy wine.谁现在没有房屋 将永无居所Whoever has no house now Will never have one.谁现在单身一人 将长久孤苦伶仃Whoever is alone will stay alone将坐着 读着 写着长长的信Will sit, read, write long letters Through the evening将在林荫小道上心神不定 徘徊不已And wander the boulevards Up and down, restlessly眼见落叶飘零While the dry leaves are blowingKaufman选取里尔克《秋日》后半篇为全片的序曲，使这首宗教诗拥有了截然不同的含义。

对主炽热的赞美、对生命成熟的期盼已然隐去，唯有虚无的脚步游荡于宿命的街道。

所见之物实为虚幻，所爱之人不得相逢，所遇之事皆为轮回……厌倦了残酷的谎言，惊醒于真实的梦境，流浪于世界之外的我们，该何去何从。

现在你看懂《推销员之死》了吗？

记住你是扮演威利.罗曼的一个年轻人Try to keep in mind that a young person playing Willy Loman...他只是在假装已经到了充满绝望的生命尽头...thinks he's only pretending to be at the end of a life full of despair.但是悲剧是我们知道你这个年轻的演员...But the tragedy is that we know that you, the young actor...将在这个悲伤的地方结束余生……我从来没有...I never...原谅我 亲爱的 我不能哭Forgive me, dear. I can't cry.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但是我不能哭I don't know what it is, but I can't cry.对我来说 你只是又开始了另一次旅行It seems to me that you're just on another trip.我不断地期盼你回来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I keep expecting you. Why did you do it?我找了又找 还是不能理解I search and I search and I can't understand it.今天我付清了房子的最后一笔款额I made the last payment on the house today.我们自由了 我们自由了 我们自由了We're free and clear. We're free. We're free.

一受其成形，不亡以待尽。

与物相刃相靡，其行尽如驰，而莫之能止，不亦悲乎！

终身役役而不见其成功，苶然疲役而不知其所归，可不哀邪！

人谓之不死，奚益？

其形化，其心与之然，可不谓大哀乎？

人之生也，固若是芒乎？

其我独芒，而人亦有不芒者乎？

——《齐物论》 片尾曲响起，这场梦境终将拉下帷幕。

如若旅途没有终点，流浪没有归路，再见之后再无再见，就听完这首歌再上路吧：Little Person I'm just a little person,我只是一个路人甲One person in a sea犹如沧海一粟Of many little people浩瀚人海之中Who are not aware of me无人知晓I do my little job我干着我的小活And live my little life过着我的小日子Eat my little meals吃着粗茶淡饭Miss my little kid and wife想念我的孩子和妻子And somewhere, maybe someday某处，某天Maybe somewhere far away也许是在很远、很远的地方I'll find a second little person我会遇到一个路人乙Who will look at me and say:他会看到我，并对我说"I know you.我认识你You're the one I've waited for.你就是我等待的那个人Let's have some fun."让我们及时行乐Life is precious, every minute生命的每一分钟都那么宝贵And more precious with you in it因为你的存在，更加弥足珍贵So let’s have some fun何不干些快乐的事We’ll take a road trip way out west让我们一路向西You’re the one I like best你就是我最爱的人I’m glad I’ve found you很高兴遇见你Like hangin’ round you想每时每刻在你左右You’re the one I like best你就是我最爱的人Somewhere, maybe someday,某处，某天Maybe somewhere far away,或许某处，某天I'll meet a second little person我会遇到那个人And we'll go out 愿和我一起逃离这里，and play寻欢作乐。

愿你能遇到那个人，听你说谎，陪你做梦。

这是Kaufman最后的谎言与梦呓。

后记： 《纽约提喻法》将异常丰富的信息量浓缩在短短2个小时之内，构建出一个如此完美的文本，也给鉴赏者带来了不小的挑战。

纵使撰写这篇影片已经花费了我半个月的空闲时间，对文本的挖掘程度仍是不尽如人意，还有许多细节尚未找到令人信服的解释。

例如影片中一些特殊的时间暗示。

影片1小时11分处，Caden在Adele家中看到的表显示的是9:06。

在影片快1小时15分处，钟表显示的是9:10，恰好过了4分钟。

在影片的1小时32分处，母亲的凶杀现场，钟表显示9:25，时间也基本吻合。

由于影片的结构过于复杂，我借用了古典音乐的理论对其进行解读。

全片的脉络大致如下：

好吧，我承认这个奏鸣曲不太对劲。

本人不喜欢把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法应用于艺术评论，这种做法很多时候和“巫术”并无二致（纳博科夫点赞），但《纽约提喻法》剧本的确有精神分析法的影子，这在Caden的身上尤为明显，所以不免要借用弗洛伊德的理论。

当然，读者也可自行运用精神分析法对本片进一步深挖，也能找到不错的解释。

（存在主义心理疗法和影片很对味）Kaufman到底有没有看过《庄子》？

之所以会提出这个问题，就是因为《纽约提喻法》的核心观念和《齐物论》实在过于相似。

按理说，他自幼博览群书，确有可能接触过东方哲学，不过我更愿把这归结为一种必然的巧合。

由于这篇影评是本人计划的文学讲稿的一部分，所以会有适度的延伸，但本质上仍是对《纽约提喻法》剧本的解构再塑造。

我试图通过文本本身的拼接来展现影片本身的魅力，而不是用泛滥的文学性语言掺入过多的主观解释。

我理想中的艺术评论，是点到为止的艺术，评论者的终极使命，是将文本本身的魅力最大化，让艺术自身和读者产生共鸣。

我希望提供给读者的，是一个观察的视角，一段沟通的桥梁，而不是一场忘我的独白。

Kaufman曾表示比起电影他更喜欢戏剧，因为戏剧是活的，每一次演出都是不同的，而电影是死的，一经拍出就不会改变。

因此他理想的电影，应该是一个开放的文本，留有足够的解释空间，让电影在观众那里“起死回生”。

既然《纽约提喻法》已经做到了这点，那我为何还要多此一举，把刚抢救过来的再活活掐死呢？

我相信，伟大的艺术能让每个读者以自己的方式，发现它的伟大。

《纽约提喻法》（2008）由查理·考夫曼自编自导，这是一部几乎说尽人生的异世神作，奇谲晦涩，让人惊颤或“烧脑”的，正是片中种种诡异的超现实元素。

故事围绕一个名叫凯顿（Caden）的戏剧导演展开。

尽管他的职业生涯步步高升，但他却开始受到各种古怪病症的困扰（如大小便颜色异常、无法控制的抽搐）。

同时，他的家庭生活也并不幸福，画家妻子对其日渐冷淡，他也与剧院里的工作人员和女演员有了亲密关系。

直到有一天，妻子离开了凯顿，还带走了女儿。

历经种种打击，凯顿决定开始一个宏大的戏剧项目——打造一座人造纽约城，雇佣海量演员，在巨大庞杂的剧场里表演每个人的生活。

在影片中，一丛丛疾病如铅块般阻滞着身心，在与多位女子的交往之中，凯顿只感到了空虚与疲惫。

衰老如影随形，人生成了一场漫长而孤独的死亡。

在浩大庞杂的人造纽约里，不断轮演着庸常琐碎的生活（既有与实际时间同步的生活表演，也有将一生集中在一天里演完的实验）。

至此，真实与虚幻的界限早已被打破，就连故事中的时间也变得时而跳跃，时而断裂，时而凝固。

凯顿亦由戏剧的主宰者（总编导）渐次变为服从指令的演员。

及至所有群演或死亡或离场，原来所有人都有同样幻灭的人生。

虚实模糊、身份叠置始终是查理·考夫曼作品的一大特色。

他的电影从来都不乏超现实元素。

当你执迷于索解时，自然难免觉得“烧脑”，然而，超现实意象的主要魅力，并不来自于理智的条分缕析与穷追不舍。

恰恰是其神秘、反常、暧昧和开放的特质，才让人沉醉不已。

因此，本文也仅仅只是尝试描述和指出影片中几个值得驻足玩味的超现实元素，具体如何读解（或者需不需要解析），还要留待各位读者/观众自行决定啦。

意象1：自动远程同步的日记本有一天，凯顿在枕头下找到了（跟随妻子离去的）女儿遗落下的日记本，此后直到女儿停止写日记为止，几十年来的日记全都会自动显示在这个日记本中，凯顿可以每天读到。

（其实这个比较接近于今天的云同步笔记软件……超现实性只是来源于将数字笔记本的特性赋予实体笔记本）

意象2：随主人意愿变更内容的书女心理医生送给凯顿一本自己写的书，凯顿在飞机上翻看着。

读到“但唯一不变的是，我一直和你在一起，比如，看你的左边”时，他向左望去，看到心理医生也在注视着自己。

随后，心理医生靠在凯顿身旁，露大腿诱惑他，但他无动于衷，她便没好气地回到座位上，这时男主再读书上的内容，在正常的高深学术内容之下，突然冒出了一段：“我将我成熟的芬芳送给你，但却被你否决，这本书结束了。

” 之后的每一页，都变成了白纸。

意象3：微缩画凯顿（前任）妻子的作品都是要用放大镜才能欣赏的微缩画。

在西方艺术史上，这个创作方式并不新鲜，但却恰恰契合了片名《纽约提喻法》——男主在纽约城中建造了一座巨型剧场，试图复制纽约城里的万象，甚至成为对世界上每个人人生的象喻，此即小中见大，以微缩的方式呈现宏观整体。

（“提喻”的主要类型便是以部分代全体，抑或以整体代个体）

意象4：锲而不舍的跟踪者一位高个秃顶老者，跟踪了凯顿二十年，之后应聘他人造纽约城中的【凯顿一角】，终于得到了这个时刻扮演男主的工作。

不过，最后他还是从片场一座楼的屋顶上跳下自杀了。

事实上，这个痴狂而执著的追踪者，在影片开场没多久就现身了。

如图所示，男主刚（在影片中第一次）出门，就切入一个不明老头远远窥望他的过肩镜头，紧接着是老头在后景中虚焦的反打镜头，当凯顿离开画面，摄影机移焦，后景里的老头变得清晰可见。

这个老者之后也曾在男主沉浸于二人世界时在后景中出现。

只是，对于大部分初次接触本片的观众来说，应该很难想起或注意到他，这也是为何本片要重刷甚至N刷才能完全get到的原因之一。

意象5：永恒燃烧的老宅一座永远（有某个角落）在燃烧的房子，恰似一个痛苦而窒息的人生隐喻。

影片中，长期居住在这栋老宅里的女子最终死于烟气吸入过量。

这一意象很可能来自剧作家田纳西·威廉斯对人生的形容：“我们都住在一间燃烧的宅子里，既没有消防员可叫，又无路可逃，只能通过楼上的窗户往外观视，及至房子被烧毁，我们仍旧困锁其中。

”（We all live in a house on fire, no fire department to call; no way out, just the upstairs window to look out of while the fire burns the house down with us trapped, locked in it.）

意象6：几乎不可能完成的表演项目凯顿是人造纽约城剧目的导演，每天都要写一大堆表演指示……这个工作量在现实中几乎不可能承受（尤其是对于男主这样衰老而精力不济的人）——这或许也是为何身为编导的凯顿最终活成了行尸走肉般的演员的原因。

另外，2020年初引爆柏林电影节的《列夫·朗道》，整个项目的实施方式就比较接近于《纽约提喻法》。

意象7：被困住的人这个不算超现实意象，很大程度上是一个构图上的修辞策略：凯顿到成人俱乐部看（长大后的）女儿表演，必须隔着玻璃，但摄影机反而将男主呈现为被囚禁的人。

无论是他纠结痛苦的表情，还是那斑斑点点的灯光（乍一看如同水泡、气泡），都给人“这家伙淹水了”的错觉。

联系本片中的其他意象，便可发现，诸如燃火老宅、上锁却会自动更新的日记本、局限在针眼方寸之间的微缩画、人生的意义只在于跟踪和搬演他人的老者，以及穹顶覆盖住的人造剧场，都透现出了【禁锢与束缚】之义。

意象8：纹身花瓣凯顿的女儿临终时（疑似死于艾滋病）躺在病榻上，右胳膊纹身上的花瓣旁，突然冒出了一片真的花瓣，恍若凋谢的生命。

意象9：废墟之城人造纽约城最后变成了或混乱或空荡的灰暗空间，所有群演都在现场去世或离场——遍地残骸，时而可见尸体，戏与人生真正合一。

类似意象或曰废墟空间，亦为安东尼奥尼（《红色沙漠》）与安哲罗普洛斯（《哭泣的草原》《时光之尘》）所钟情。

更脍炙人口的影像例子，还有《远大前程》（大卫·里恩版）里时间停滞的荒残老宅，以及《超脱》结尾的废弃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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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部如梦一般飘忽不定却让人回味的片子，看似支离破碎，却又流畅如水。

不改查理考夫曼一贯的鬼才风格，比《暖暖内含光》，《傀儡人生》更有突破性更接近天马行空。

该片不像在叙事，不像《暖暖内含光》那样穿越片段与回忆，而更像是在穿梭时光和理念。

那些导演头脑里支离破碎的意识夹杂在故事的每个缝隙中，让人思索共鸣。

你在该片里找不到一个确切的主题，它像一面镜子，不同的观众从镜子里会看到不同的面孔，这就是查理考夫曼风格。

影片夹杂着关于死亡，生活，孤独，爱情，错过，得失等等关于人生中诸多元素的探讨，尽管有意无意地穿插幽默元素，但基调却是低调，忧郁，沉重的。

片中的导演卡登用几十年的时间试图构建了一个模拟的城市，让所有的演员在城中演绎各自的人生，并邀请他人演绎他自己。

而卡登自己，一直作为导演和观众，像上帝一般审视这出人生百态戏和自己的人生，像是对生活的逃避。

一直坚信自己快要死去的卡登，在几十年中面对的却是自己身边亲人的一一的离去，错过，失去与死亡像一张无形的手不断敲打着他的神经，让他无法释怀。

在现实与幕中的交错与纠结中，卡登迷失了，甚至不敢面对自己的人生和那些生活本身的悲剧。

在几十年排练中，他始终让别人演绎着自己，许多角色由于演员的死亡都由不同的人轮流替换着演绎，让观者感到人生的短暂，以及开始思考作为一个单独的“人”的意义。

卡登最后在剧中演绎这一个女清洁工的人生，而清洁女工本人却演绎着卡登的角色，在这样矛盾的交换中，我们听到一个声音：“每一个人都可以成为每一个人”。

也许，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有一种冲动想成为另一个人，只因为我们不愿意面对真实自我的种种缺陷。

但是，在拥有另一个人的人生后，我们并不能就此摆脱生活本身的痛苦。

卡登遭遇着同样悲伤的折磨，迷失在生活与虚构中。

最后，他的戏始终没有拍完，演员一一死去或是离开，“城”衰败的场面如同生活中所有的悲伤和衰败一般缠绕在他周围，驱之不散。

最后，卡登接受着一个事实，那就是死亡，这是每个人都必须面对的，他依靠这清洁工梦中的母亲肩上进入永恒的安静。

卡登眼中的画面静止了，纯白，仿佛他所有的悲伤都已随之结束。

时间依然流走，另一些人依然走在人生的戏中，演绎着自己或别人的生活，承受着生命的一切，轮回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