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设这样一个问题,如果上帝给你选择两种投胎模式:一种是过天才的一生,你将被自己才华所带来巨大的名利地位财富包围,但是你年纪轻轻就会死去。
另外一种是,过一个正常普通平凡的人生,上班下班家庭子女,你会健健康康的寿终正寝。
你会如何选择?
我想每个人的答案都不会一样。
天才倒底需要搭配几分勤奋才能完全绽放自己的光芒?
逼迫自己努力的程度,要如何界定才叫做“过分”?
老师的作用倒底是什么?
我觉得这部电影想表达的恰恰是一种 励志与反励志之间的灰色,不,应该说是黑色地带。
我在看得过程中很亢奋很激动,但在这热血沸腾之后也体会到了一种近乎自我毁灭性的东西。
记得听过郎朗的一个采访,他的父亲对待他练习钢琴的态度就是弗莱彻这种几乎残暴的泯灭人性的高压逼迫,郎朗几度出走甚至一度试图自残来迫使父亲放弃逼迫他练习钢琴。
如今郎朗成为了全球著名的钢琴家,再被问起对这段过去的岁月的感受时,他自己表示,那是一段残酷的岁月,但说实话,如果没有父亲的那种逼迫也许无法成就今天的自己。
我当时很期待主持人问一句:如果可以重新来过 ,你还会选择这条残酷的钢琴家之路吗?
可惜她没有问。
无论是郎朗也好,片中的鼓手安德鲁也好,他们既是这种残酷教育方式的受益者,也是受害者。
说实话我们对世界上那些天才的内心又有多少了解呢?
如果能重新来过,我们到底是希望世界少一个英年早逝的天才,还是希望多一个普通的鼓手。
当然世界上还有极少极少一群人,他们既有天赋,也最终经受住了这种高压教育,抵达了大部分人类都无法抵达的高度,在我们看来他们也许是”熬出头了“。
但是影片中自杀的那位学生的故事也告诉了我们,这种方法不适合所有人,甚至不适合绝大多数人。
少有人在你把他往死里打以后,还能绝处逢生,大多数人不是被打断了,就是处于正常的自我防卫——跑掉了——远离危险。
电影里老师的弗莱彻本人,是抱着极端偏执的“天才如果放弃了那就不是天才”这种念头来教育学生的,在他看来,这种自我防卫是懦夫的表现,这当然是非常片面的,虽然片子里没有讲述他的童年,但我想他的童年一定也经历过什么非常极端的事件,才会在教育中把这种疯狂的控制对名利的执着当成自己对学生的鼓励,秉持着宁可折磨死99%的学生也不放过一个天才的暴力教育学。
他不关心学生的心情,感受,只渴望得到结果。
而有趣的是,天才学生本身往往也是极端且性情不怎么正常的。
安德鲁在他的诱导和逼迫下,通过牺牲爱情,人际关系,诚信直到自己的生命安全,以及所有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被牺牲了的东西,终于来到了天才的大门口。
他天才的能力终于被激发了出来,但是在我看来他完整或者说健康的人格已经开始爆裂。
中文里的“执着”似乎还是个褒义词,但我觉得形容影片后期的安德鲁,尤其是弗莱彻,他对音乐和天才学生培养的执着可以说已经到达了obsess(痴狂与极度偏执)的地步。
凡是不按照他的节奏感觉来的,哪怕鼓点正确,对他而言也是极大的不正确。
但音乐是可以不被私有的,不同的乐手对同一作品的不同演艺恰恰造就了爵士如今的多样,没有个人理解和个人演艺,就不会有后来的bebop,free jazz 以及Fusion jazz。
弗莱彻的这种天才推进模式,照我看来也只能造就一种在演奏技巧上的天才,这样的天才未来是否也具有创造性,我就不知道了。
他口口声声拿charlie parker做例子,反而很是讽刺。
现代很多父母试图把自己有天赋的孩子往天才的道路上推,我认为这种行为很危险。
而这个影片也正恰恰把高压培养天才的这种教育方法的两种极端结果展现在了我们眼前,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作为老师和父母,我们到底是想孤注一掷的期望自己的学生/孩子可以经得住这样的高压终究成为天才,还是选择鼓励,循序渐进地将有天赋的孩子推到一定的高度,然后看他自己的造化?
我一直认为,一个身心健全的人,不可能心里只有单一的东西。
这种对单一东西的追求——鼓技的登峰造极,必然会同时毁掉他心里其他东西。
对他而言现在不重要的,并不代表以后就不重要。
我在看到他以”你会成为我的绊脚石“为由跟女朋友分手时,心生厌恶。
但也在看到他不断刻苦地练习时,心生赞叹与怜悯。
我甚至对老师弗莱彻的所作所为,无法产生完全地否定,不到最后一刻,对一个角色的感受分分钟在起着变化。
这难道不是一部好影片所能呈现的那种了不起的多层次体验吗?
一部好电影并不一定会在看完以后让人觉得心情舒畅,人性是如此复杂,所以当我在看完一部电影后感觉自己对人性有了新的体验,那正表示这是一部对人有启发的好片子。
可惜我看到很多人都在单纯的评论电影里人物的道德程度,而忘记了这是一部电影啊!
组成一部好电影的要素还有很多,脚本,剪辑,音乐,美术等等,综合而言我都认为这是一部起码值4颗星的,有独特风格的好片子!
就像评论一个建筑的好坏,你不能因为这房子的地板颜色不符合自己的口味而完全忽略其他要素,也许更不应该因为一个角色的道德指数跟普世价值观有极大的出入而将整部电影所有部分全部打低分。
我认为这是很片面也不专业的评价一部电影的方法。
最后这部影片让我想起了那个天文学上的超新星爆炸而产生黑洞的现象。
我一直都不太理解倒底什么叫“ 恒星剧烈燃烧所产生的巨大质量的自我坍塌”,看完这片子以后,我突然对天才的诞生有了新的理解。
当宇宙发生绚烂的超新星爆炸时,有时候也会制造出在超新星自身中心因为巨大引力而产生的黑洞,没有什么可以逃脱黑洞的引力,就是超新星本身也不行。
在天才诞生的同时,毁灭也诞生了。
《爆裂鼓手》电影剧本文/〔美国〕达米安·查泽尔译/艺馨黑幕鼓声响起。
鼓槌击打着鼓皮,声音清晰,锐利。
第二次击打声响起。
接着是第三声,第四声。
节奏逐渐加快。
声声击打,最终汇聚到一处,听上去好似子弹出膛……格林厅,拿骚乐队排练室,晚上一间洞穴样的房间。
墙壁是隔音的。
房间中央是一台架子鼓。
一名男子坐在架子鼓前,身上的白色T恤衫己被汗水浸透。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每一次击打。
这个人就是安德鲁·内曼,年方19,身体单薄,一副弱不禁风的好学生模样。
但他的双臂除外——这是一副经过多年训练而成的坚实臂膀。
突然,一个男人走进练习室。
击打声戛然而止,对话声响起——安德鲁:对不起……我……男人:没关系。
你坐你的。
那男人走上前来,脱去身上的外套。
他身材高大,50多岁,上穿黑色T恤衫,下着黑色长裤,脚蹬黑色皮鞋。
他就是弗莱彻。
此时,屋内一片寂静。
弗莱彻——语调轻柔,似耳语一般,但却能令人魂飞魄散的那种——弗莱彻:你叫什么?
安德鲁:安德鲁·内曼,先生。
弗莱彻:读几年级?
安德鲁:大一,先生。
弗莱彻:你知道我是谁吗?
安德鲁:是……弗莱彻: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
安德鲁:是……弗莱彻:所以,你知道我正在寻找乐手。
安德鲁:是……弗莱彻:那你为什么还要停止演奏?
停顿片刻。
安德鲁点点头,笑了。
他明白弗莱彻的意思,于是,铆足了劲,重新打起架子鼓来。
这回,他想好好表现一下,于是开始轮击,花式,急速击打。
最后,他结束了表演。
弗莱彻:我喊停了吗?
安德鲁看着他。
安德鲁:我以为……(他的脸猛然间红了)对不起,我误以为……弗莱彻:我问你,你为什么不继续打鼓。
可你的回答就像一只发条猴子。
安德鲁:对不起……我……我停下来是因为……弗莱彻:让我看看你的基本功。
安德鲁点点头,开始一段又一段的基本功练习:双击、轮击、复合跳、纳塔默库(注1)、单叠音,重复装饰音。
弗莱彻:嗯。
双倍速摇摆。
弗莱彻击掌为他打拍子。
他的双手越拍越快。
安德鲁按照他的节奏打鼓。
弗莱彻:不行。
加速。
再加速。
打、打、打、打、打、打、打、打、打、打。
安德鲁试图将击打速度提高一倍。
但是他做不到。
弗莱彻停了下来,不再用手打拍子。
四周一片死寂。
安德鲁一直在打鼓。
他闭着眼睛,然后,听到关门的声音。
他停下来,睁开双眼,四处张望。
弗莱彻已经离开了房间。
过了一会儿,房门再次打开。
还是弗莱彻。
安德鲁睁大双眼。
也许还有机会?
弗莱彻:抱歉。
忘了拿我的外套。
弗莱彻拿起外套,离开房间,关上房门。
安德鲁凝视着前方。
房间里只有他和架子鼓。
真令人丧气。
一切都完了。
镜头随着安德鲁起身而缓缓升起,广角拍摄整个琴房。
字幕出现——谢弗音乐学院秋季学期纽约街头上,谢弗音乐学院,晚上安德鲁走出大门,迅速离开。
他那硕大的背包上满是贴纸、纪念章以及各种铭牌:克鲁帕、罗奇、巴迪·里奇……纽约市中心的建筑像巨人一样耸立在四周——漫无边际,令人生畏。
电影院,大堂,晚上一家安静的两幕影院。
安德鲁正在购买优惠电影票。
售票员是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女孩。
她其实长得很漂亮,自己却不以为然。
更重要的是,她似乎对自己的相貌一点儿都不关心。
她的名字叫妮可。
妮可:瑞典鱼柳?
安德鲁:不,这次不要,谢谢……安德鲁和妮可交换了一个微笑。
安德鲁接过自己的食品——爆米花、葡萄干,两杯汽水——离开柜台。
之后,他偷偷瞟了一眼妮可。
她正盯着前方,有那么一瞬间显得特别的孤单。
安德鲁看在眼里。
看得出来,安德鲁喜欢这个女孩。
但是,他太紧张了,不敢做任何事情。
过了一会儿,他走进放映厅。
电影院放映厅,片刻后安德鲁看到前排座位上有一位53岁的男子。
这是他的父亲——吉姆。
吉姆举止温和,说话轻声细语,举手投足都很有涵养。
从他的眼神可以看出,他曾经是一个有梦想的人。
两人相视一笑。
安德鲁将葡萄干和汽水递给父亲。
这是以往的惯例。
此时,电影还没开始。
两人轮流吃着食物——吉姆:最近过得还不错?
安德鲁;当然……停顿了一下。
安德鲁:今天,他让我打鼓来着。
吉姆:然后呢?
安德鲁耸了耸肩,意思很明确。
吉姆:你还有很多其他选择。
安德鲁:什么意思?
吉姆:想开点儿。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希望自己能在23岁出版一本书。
然后,变成在30岁。
再然后,变成在40岁。
安德鲁:是吗……你没沮丧过吗?
吉姆耸了耸肩,低垂着目光。
说话的时候,他似乎喜欢一直向下看。
此时,放映厅里的灯灭了,开始播放预告片。
安德鲁:我的意思是,它一定对你有些影响吧。
吉姆(又耸了耸肩):我不知道。
为什么?
这就是生活啊。
(停顿一下)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关心呢,比如,朋友,爱情……安德鲁接受了这个说法,尤其是最后一部分。
吉姆: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会看开了。
安德鲁:我可看不开。
吉姆笑了。
过了片刻,一个观众走到他们所在的这排,朝二人里侧的座位挤了过去。
那人正好撞到吉姆的身上,碰到他手里的爆米花。
吉姆:抱歉。
那名观众并没有反应。
安德鲁则思考着什么。
宿舍大楼里,大堂,数个小时后锈迹斑斑的电梯门吱吱呀呀地打开。
安德鲁从里面走了出来,沿着肮脏的绿色走廊前行。
灯光昏暗,刺耳的音乐从一扇门的后面传出来。
那是派对音乐。
门厅走道的尽头——音乐的源头——站着几个参加派队的人。
房门开着。
一名年轻男子将一叠现金递给另外一名年轻男子,然后换回一袋封装的药丸。
后者看着安德鲁。
安德鲁向左边的楼道转了过去——走回他自己的房间。
他匆忙打开房门,侧身闪入屋内。
宿舍里,安德鲁的房间,晚上这是一个单间,鼓槌和鼓垫散落在四处。
书架上放着巴赫和雷恩的传记。
墙上贴着路易斯·阿姆斯特朗和查理·帕克的海报。
电视机开着,播放的正是某部音乐纪录片。
安德鲁躺在床上,看着电视——里面传来老旧录音的声音,那是打鼓声。
电视画面里播放的是一名少年坐在架子鼓前的一系列旧照。
解说(旁白):年仅十岁,这名神童就在美国家喻户晓了。
十几岁时,巴迪·里奇已然成为了一位传奇人物。
接受电视采访的第一个人:像任何一位真正的伟大的乐手一样,他的血液里天生流淌着音乐。
他对音乐的理解,全凭直觉和本能,这是你我根本无法企及的。
接受电视采访的第二个人:你去看看以前的录像吧。
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的双臂……安德鲁深深地思考着这一切——尤其是下面这些话——接受电视采访的第二个人(继续):那不是教出来的。
那是一种天赋。
(停顿一下)它与生俱来,苦求不得。
安德鲁关掉电视。
再次,我们听到从屋外传来的派对声,由于墙壁的阻隔,声音有些低沉。
他向后仰去,关上屋里的灯。
淡出格林厅内,拿骚乐队的练习室,白天之前我们看到安德鲁晚上练鼓的房间——现在房间里满是“音乐家”。
男性居多,大多是一年级和二年级的学生。
这就是拿骚乐队,谢弗音乐学院一个较低层次的爵士乐团体。
不过,作为谢弗学院的学生,乐手们仍然是一流的。
这里有少数来自三年级的学生,包括一名红发鼓手,身材好似后卫球员一样的——赖恩·康诺利。
安德鲁放眼望去,看到赖恩和一名女孩站在门口。
赖恩的女友光彩照人,她身材高挑,留着长卷发。
赖恩将一只手顺着她的肩头滑下。
安德鲁看着他们……女孩向赖恩挥手告别,赖恩转身朝乐手们走来,他浑身洋溢着一种男子汉的自信。
号手:嘿,赖恩!
怎么样了?
赖恩:最终还是和女友和解了。
号手:内曼一打鼓,我们就走背字。
赖恩示意他住嘴。
虽然安德鲁正戴着耳机,但是他一直在听他们的对话。
停顿了一下。
赖恩朝安德鲁走过来,然后在鼓凳上坐下。
赖恩:周末过得不错吧,兄弟?
安德鲁:是啊。
很不错。
赖恩:别理会格雷格。
他就是个混球。
安德鲁点点头。
他很羡慕赖恩。
此时的安德鲁看上去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矮小。
赖恩:你一直在练习吗?
安德鲁:是。
一直在练。
赖恩:好学生。
此时,拿骚乐队的指挥出现了。
他是罗恩·克莱默。
克莱默先生:早上好,伙计们。
现在,我们从《比利酒馆》练起,第八小节。
克莱默先生拍了拍手——乐队开始演奏拿骚乐队排练曲的第一部分。
乐曲是中速的。
赖恩充满自信,一切尽在掌握。
安德鲁一边帮他翻乐谱,一边看着他。
克莱默先生:不错,赖恩。
嘿,小号。
小号手二号:是,是,非常抱歉。
克莱默先生:管乐单独再来一次。
从赖恩的左边,传来一声低沉的耳语——小号手:赖恩……赖恩转过身。
透过大门的磨砂玻璃,可以看到一个人影。
那人是弗莱彻。
安德鲁也转头看过去,他的神经立即紧张起来。
弗莱彻在门外徘徊着。
过了一会儿,他走开了。
赖恩转身向着小号手。
赖恩:不会是今天吧。
格林厅里,拿骚乐队练习室,片刻后排练已经结束。
乐手们鱼贯而出——只剩下安德鲁留在后面。
克莱默先生:你是跟赖恩学的?
安德鲁:是……他一直对我很好。
克莱默先生:上周,对你来说,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安德鲁心里默问自己,他这是一个疑问句吗?
安德鲁:是……(犹豫地)我想知道……您觉得我有进步吗?
克莱默先生:进步?
安德鲁:我只是,我练得很刻苦……而且……克莱默先生:安德鲁,你的态度很好。
你总是准时到达。
安德鲁点点头,继续等待着。
克莱默先生:还有问题吗?
安德鲁:您觉得……我知道弗莱彻正在寻找乐手……为他的录音室乐队……克莱默先生:是啊,安德鲁……林肯中心正盯着弗莱彻手里的顶级乐手们。
如果赖恩没有受伤,他去年就能加入录音室乐队了。
他天生就是个做乐手的料。
安德鲁想着,点点头。
安德鲁:好吧。
克莱默先生(尴尬地):嗯……坦白地说,我们这里90%的乐手将永远无法进入林肯中心或类似的团体。
问题是,到底哪些人能够跻身那10%呢?
停顿片刻。
克莱默先生:所以得实际一点儿。
你也许可以参加一个摇滚乐队。
安德鲁明白了,这话的含义非常明确。
他转过身去——瞥见墙上的一幅海报:一个独奏的鼓手。
他手中的鼓槌被抛起,停在半空中。
那动作帅气而自信。
这与此时的安德鲁简直是天壤之别。
安德鲁:我有一个问题……(克莱默看着他)您知道申请转学需要什么手续吗?
格林厅里,地下室走廊安德鲁沿着走廊前行。
他手里拿着一张纸。
那是一份转学申请书。
他注意到两名美貌的女学生从自己身边走过。
学生甲:至少你没让自己难堪,不像那个谁来着,那人叫什么来着?
学生乙:要像他那样,可真够惨的。
安德鲁一边继续向前走,一边听着音乐。
他关掉音乐,边走边看。
格林厅里,录音室乐队,琴房透过玻璃窗格,安德鲁可以看到整个乐队。
乐手们看上去都要年长于拿骚乐队的人。
每个人也更加专心致志。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地黏在弗莱彻的身上。
弗莱彻微微挥动了一下右手臂,动作幅度微小得难以察觉。
乐队随之开始演奏:节奏飞快,看得人眼花缭乱。
安德鲁充满敬畏地看着他们。
乐队正在演奏的是录音室乐队的排练乐曲。
乐音饱满、节奏精准、完全合乎指挥的要求。
拿骚乐队的演奏根本无法和人家相提并论。
忽然,弗莱彻转过身。
他看到了安德鲁。
安德鲁急忙挪开自己的视线——真是糟糕——他匆匆离去。
安德鲁的练习室,几小时后安德鲁发疯般地练习打鼓。
他试着练习双倍速摇摆节奏。
他左边的数字节拍器闪烁着,上面的节拍设置是:380。
安德鲁停下来,将节拍器设置为390。
他继续打鼓,试着跟上节拍器的节奏。
随后,他将节拍器设置为400。
这时,他的击打完全跟不上提示。
他不懈地努力,尽力击打,浑身被汗水浸透,双手磨起了水泡。
然后——铛的一声。
他停了下来,筋疲力尽。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汗水浸透了水泡,疼得他直发抖。
放置在一边的节拍器仍然不停地响着。
他关上节拍器。
安德鲁抬起头,看着墙上的海报——那是一张巴迪·里奇坐在架子鼓前独奏的照片。
安德鲁凝视着海报,然后低下头——他面前的那张纸是我们之前看到过的。
纸上的标题是:转学申请。
安德鲁的练习室,片刻后一张唱片滑入播放器内。
上面的标题是:“巴迪·里奇:大鸟”。
安德鲁直接快进到第三首曲子。
顷刻间,鼓声大作。
这是一首双倍速摇摆乐曲。
不同的是,这首乐曲的速度非常快,近乎疯狂,超过了安德鲁想要达到的最快速度。
安德鲁一边听着,一边看着他的鼓,陷入了沉思,然后下定决心,关掉播放器。
电影院里,大堂,下午与之前相同的电影院。
安德鲁走了进来。
现在,他只有一个目标。
安德鲁走到妮可所在的柜台前,深吸了一□气——安德鲁:嗨……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我总是在这里看到你,所以……我只是想知道(他停下来,再次理清了一下思路)——我想知道你是否愿意和我出去吃点儿什么。
他停了下来。
妮可只是看着他。
安德鲁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的所言所语。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怪物,瞬间后悔所说过的话。
妮可:请你离我远点儿。
安德鲁:我很抱歉,我……我不是……妮可:我在开玩笑呢。
她笑了。
停顿了一下。
安德鲁挤出一声尴尬的笑声。
妮可:那位总和你在一起的先生,是你父亲?
安德鲁(惊慌失措,试图保持镇静):走路的时候总是一耸一耸的那个?
就是他。
妮可(笑着):你叫安德鲁,对不对?
我叫妮可。
安德鲁:很高兴认识你,妮可……妮可:我周一七点下班。
安德鲁:周一。
好的。
很好。
下周一我会来这里的。
过了一会儿,一阵尴尬的沉默后——安德鲁转过身去——此时,他头晕眼花,才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片刻后,他的精神一下振奋起来——旋即迅速离开。
格林厅,院长办公室外的走廊,白天次日清晨,安德鲁依旧精神高亢,坐在院长办公室外的长凳上,手里捏着一份填写完毕的转学申请书。
院长助理:安德鲁·内曼?
(安德鲁转过身来)弗莱彻博士可以见你了。
安德鲁:好……安德鲁依然心不在焉。
他不太肯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的他并不特别在意眼前发生的一切。
他只是机械地听从吩咐。
格林厅里,弗莱彻的办公室,白天画面为黑。
可以听到敲门的声音。
弗莱彻(画外音):进来。
门打开——画面中的黑色褪去——我们可以看到,坐在锃亮的红木书桌后的人,正是弗莱彻。
他看起来仪表堂堂,衣冠楚楚——和往常一样。
弗莱彻:嘿,安德鲁!
我想,是苏菲让你进来的吧?
安德鲁吃了一惊。
弗莱彻居然还能记得他的名字?
安德鲁:是……我……我……弗莱彻:进来,进来,随手关上门。
安德鲁关上屋门。
这时,弗莱彻也站起身,走过来迎接安德鲁。
弗莱彻:我喜欢跟想要转学的学生聊天,无论是转入还是转出。
我听说你想要转校,对吗?
安德鲁似乎被弗莱彻亲切而温暖的语调惊呆了。
安德鲁:是的。
我想转学,到哥伦比亚大学去。
弗莱彻:太棒了。
哥伦比亚可是一所了不起的学校。
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安德鲁:我决定……(他不知道应该怎么措辞才好)我想尝试一些其他的东西,而不仅仅是打鼓,您能理解吗?
停顿了一下。
弗莱彻看着安德鲁。
他是难过还是沮丧?
弗莱彻:很棒。
(他向自己的桌子走去)有很多学生像蚂蟥一样放弃了自己拼死咬着的“追求”。
(坐到他的办公桌上)他们从十几岁的时候就有自己的追求了。
为什么?
你坐下吧。
安德鲁(走向沙发):嗯……是……我的意思是,我……(他经过一个咖啡桌,桌上放着一尊“第一名”的奖杯)十几岁之前就开始打鼓了,但是……弗莱彻:你几岁开始的?
12岁吗?
安德鲁:6岁。
弗莱彻:很好。
小孩儿在6岁的时候就可以学游泳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都能成为迈克尔·菲尔普斯。
那仅仅是一种业余爱好,不可能所有的业余爱好都成为终生职业。
我说得对吗?
安德鲁:非常对。
我的意思是……曾经,我确实想过要一辈子从事这个职业,但是……弗莱彻:孩子就是想得到所有的东西。
我愿意当一名保姆。
感谢上帝,请相信我,把你的想法都说出来,然后再听听我的建议。
安德鲁:是,我可以说,您是对的,不过……弗莱彻:能从别人那里获得一些不同的观点是好事儿。
所以,只要他们不是别有用心,我愿意听听我所信任的人的意见。
安德鲁点点头,“别有用心”这几个字一直在他脑海中回响着。
弗莱彻从办公桌上跳下来,朝沙发走去。
弗莱彻:那么,你究竟为什么选择哥伦比亚大学呢?
安德鲁:哦……嗯……我真的不知道。
我没有特意思考过这件事情。
弗莱彻:啊。
那么没关系。
你还年轻。
大多数人需要数年才能最终确定他们自己的使命。
比如我父亲——和你现在一样大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尝试了很多职业,做过一段时间这个,又做过一段时间那个。
花了好几年才最终意识到,他的梦想是从事保险业,在办公格子区里,有定时的小憩,公司供应咖啡饮品,四处都是干净整洁的墙壁,这一切能让他对工作充满激情。
他酝酿了一下情绪,然后——弗莱彻:我敢肯定你也一样。
他挺起上身。
片刻的沉默。
弗莱彻:我想就这样吧。
那么,你还有什么其他问题吗?
他注意到安德鲁正盯着墙上的一幅照片看。
弗莱彻:这是肖恩·凯西。
三年前毕业的。
现在,他是林肯中心第一小号手(他说话的同时走向屋门处)。
他将安德鲁从屋里送出来。
安德鲁(试图将自己的思绪拉回来):您……还在为录音室乐队寻找乐手吗?
弗莱彻(转身面对安德鲁):是的,还要找几个人。
但是,这毕竟不容易。
这里的大多数孩子都坚持不了多久。
1967年,匈牙利心理学家拉斯洛·波尔加宣布,人才完全取决于训练。
他说,可以让他的孩子们——无论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成为世界顶级人才。
他本人是一个糟糕的国际象棋手,所以他挑选国际象棋作为目标,认为这样比较客观。
然后,他四处寻找同意参与他实验的女性,让她成为自己的妻子。
两人随后有了孩子,她们分别是:苏珊,索菲亚和朱迪特。
他让自己的孩子在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就开始学习下棋。
她们不是那种悠闲地坐在那儿闻闻玫瑰花儿的小宝贝。
这些孩子需要在历史上留下真实的成绩。
在1984年,谁是世界顶级象棋女选手呢?
是苏珊。
谁在1989年八连胜,直取“奇迹罗马”?
是索非亚。
谁又是迄今公认的最伟大的女棋手?
是朱迪特。
弗莱彻吸了一口气,微笑着。
镜头在安德鲁身上逗留了几秒钟。
他站在原地,思量着这番话。
之后,安德鲁的眼神迅速移到弗莱彻的背后——那些挂在墙上的照片——录音室室乐队与温顿·马萨利斯、弗莱彻在JVC爵士音乐节上、一个又一个爵士乐大师……弗莱彻:这就是我为什么敢肯定,你无论到哥伦比亚去深造何种专业,都一定能够有所成就。
(他的一支手臂环抱着安德鲁,护送他朝门外走去)很高兴和你聊天,安德鲁,现在……安德鲁:我……我不能完全肯定,我现在想转学……弗莱彻:那可有问题了。
我相信你做这个决定是有原因的。
安德鲁:我……还需要点儿时间,让我好好想想……弗莱彻:没那个必要。
人本能上的第一反应,就是最好的选择。
安德鲁:我本能的第一反应……就是不转学……弗莱彻:我不知道你的第一反应是否正确。
既然这样,你干嘛不再多想想。
(两人已经走到门口,房门即将关闭)下周一,拿骚乐队,准备好双倍速摇摆节奏。
他关上门。
镜头还逗留在安德鲁身上。
激情已经被点燃。
林肯厅,拿骚乐队琴房,晚上安德鲁摆弄着拿骚乐队的架子鼓。
但是节奏总是打得不对。
他练习的是拿骚乐队排练曲之二。
克莱默先生:好了,好了……到时间了。
请诸位核心乐手各就各位。
乐手们开始交换座位。
赖恩接替安德鲁。
赖恩:伙计——你刚才练的是什么?
就在此时,大门被推开——弗莱彻走了进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屋里一片寂静,只有弗莱彻的脚步声。
安德鲁等待着,心怦怦直跳。
弗莱彻走到乐队面前——克莱默一言不发,温顺地退到一旁。
弗莱彻将乐谱架调整到合适的高度,低头看着乐谱,手指在乐谱上寻找着想要指挥的部分……安德鲁和其他乐手一样,一动不动,盯着弗莱彻的一举一动。
弗莱彻抬起眼帘,扫视了一遍乐队成员。
然后,举起一只手——弗莱彻:准备。
所有乐手好像听到军官的命令一般,齐刷刷地行动起来。
没人愿意错过一个节拍。
弗莱彻:小号。
从第36到第38小节开始。
一、二、走——右边的小号手开始演奏。
只演奏了五个音符,弗莱彻的手轻轻抖了一下,打断了他的演奏。
弗莱彻:下一个。
一、二、走——(第二名小号手没能按照他的指挥及时演奏)下一个。
一、二、走——什么回应都没有。
弗莱彻抬起头,发现已经没有小号手了。
他看着克莱默——“这不会是真的吧?
”弗莱彻:长号,第21到23小节。
四、走——(长号手慌乱地翻着乐谱,赶紧找到相应的页面)萨克斯,第48到50小节。
一、走。
(高音萨克斯只演奏了一个小节)下一个——在萨克斯手还没来得及计算清楚节拍的时候,弗莱彻就注意到了他的指法——对弗莱彻而言,已经了解得足够了。
弗莱彻:鼓手。
画面中,我们可以瞥见萨克斯手,他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马上,画面转到鼓手,赖恩准备就绪。
弗莱彻:双倍速摇摆节奏。
赖恩呼了一口气。
弗莱彻击掌为他打拍子。
赖恩开始打鼓。
弗莱彻:谢谢。
到你了,后面的。
安德鲁手心出汗,接替赖恩的位置。
他的眼睛盯着弗莱彻的手。
深深呼了一口气。
弗莱彻开始拍手打起节奏。
安德鲁也尽量按照拍子击鼓,尽量赶上他给出的节奏。
弗莱彻:谢谢。
贝斯。
《唐娜·李》第五小节。
贝司手演奏时,镜头仍然停留在安德鲁身上。
安德鲁从鼓手的座位上站起,退到他平时坐的椅子上。
弗莱彻(对着贝斯手):谢谢。
画面切到弗莱彻。
他再次环视乐队。
我们能看到所有乐手的面孔——一张张惊恐却又充满期待的面庞。
之后——弗莱彻:鼓手。
跟我来。
赖恩的心脏开始加速。
他兴奋的样子溢于言表。
弗莱彻:我说的是另一名鼓手。
赖恩僵住了。
安德鲁在原地也愣了一下。
然后,他睁大眼睛——这是真的吗?
他站起来,向门口走去。
在门口,弗莱彻递给他一个橘红色的纸质文件夹。
弗莱彻:把这个给行政人员,让他们重新安排。
我们每天早上6点到下午1点,房间号是B16。
弗莱彻一边说着一边走出了排练室。
安德鲁觉得有些头晕,他轻飘飘地走回排练场。
克莱默看了看他。
安德鲁则回敬其一个挑衅的微笑。
克莱默先生:好吧,让我们……让我们从头开始……他击掌示意大家。
乐队开始第二次排练(赖恩击鼓)。
安德鲁假装没注意赖恩盯着自己的目光。
他坐下来,让这一切随它去吧。
尽管变化非常缓慢,安德鲁的脸上还是渐渐地泛起了笑容……比萨饼店里,晚上妮可:这个地方不错。
这是一家廉价的比萨饼店。
妮可坐着。
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两块吃剩下的意大利香肠比萨饼。
店里播放着一首古老的爵士乐曲。
妮可对面坐着的是安德鲁——他的脸上仍然洋溢着先前我们看到的那份笑意。
他的双眸明亮清澈。
安德鲁:是啊,我经常来这里。
停顿了一下。
然后——现实起来——这里其实不怎么样,我是不是搞砸了?
安德鲁:这里的音乐不错,所以我……不仅仅是食物……(他指了指播放机)这是杰克·赫尔的《当我醒来时》,是1938年7月17日的录音。
当时打鼓的是鲍勃·埃利斯。
妮可:你想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吗?
安德鲁:不是……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他们有……十首歌曲循环播放。
他们总是播放同样的乐曲。
妮可:你知道这十首歌曲的每一首吗?
安德鲁:是。
妮可笑了。
忽然之间,安德鲁感到坐立不安,非常紧张。
妮可:你知道,每次我在电影院看到你的时候,你的眼睛总是盯着地板看。
安德鲁:真的吗?
妮可:你好像很喜欢看地毯似的。
安德鲁:我爸爸说我和别人进行眼神交流的时候有障碍。
妮可:我父母也喜欢批评我。
我青春期的时候,我妈妈对我说,我的下巴长得太大了,所以男人都不喜欢我。
“因为你爸爸就长着这么一个受诅咒的大下巴。
”安德鲁:不会吧?
妮可:是的。
是这样的。
你看——(她侧过脸去,指着自己的下巴)来见见让·雷诺。
安德鲁大笑起来。
此时,对于他来说,妮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好看。
妮可:我妈妈一直问我,有没有男朋友。
然后,她就说,我没有男朋友就是因为这个下巴。
安德鲁:听起来,她可真够疯狂的。
妮可:她在我这么大的时候,想做一名演员来着。
安德鲁:那你呢?
你现在想做什么?
妮可:你是说,除了卖爆米花给你以外?
安德鲁:你这辈子想从事什么工作呢?
妮可(思考了一下,对于这么直接的问题感到不知如何作答):我报名上了福特汉姆大学……我也不知道……安德鲁:你学什么专业的?
妮可:我还没有选专业。
安德鲁:那么你来这里想学什么呢?
妮可:我就是来这里,接受点儿大众教育。
安德鲁:好吧。
既然你选择了福特汉姆,一定有你的原因。
为什么会选择福特汉姆呢?
妮可:我申请了一堆学校,福特汉姆接受了我的申请。
你为什么要选谢弗音乐学院呢?
安德鲁:因为这里是全国最好的音乐学院。
停顿了一下。
妮可耸了耸肩膀。
妮可:好吧,福特汉姆只是福特汉姆而巳。
停顿了一下。
妮可:说实话,我不喜欢那里……安德鲁:怎么不喜欢?
妮可:我的意思是……那里的人……我想他们都不喜欢我。
我来自亚利桑那州……我不知道,我想他们能看出来我是从哪里来的。
安德鲁认真地想了一下——安德鲁:我也不喜欢谢弗音乐学院的人。
不过,我觉得这可能需要时间。
世事无常,你说呢。
妮可:是呀。
(之后,她对他更加敞开心扉。
此时,她的声音显得愈加脆弱)你知道,我很想家的。
我最讨厌大学里的人,都装模作样,假装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家。
也许,真的只有我一个人想,不过……我不这样认为。
片刻的沉默。
妮可看着安德鲁。
他也看着她。
安德鲁:对于你的这种想法,我感同身受。
(之后,他笑了)你看,我不还是和我爸爸一起看电影吗。
妮可点点头,也笑了起来。
安德鲁话说得很俏皮,但是,她能够感觉到,他是真诚的。
说话之间,他的腿向她靠了过来。
她赶忙收回自己的腿。
她的膝盖无意间碰到安德鲁。
两人都注意到这一点,相互望着对方。
妮可:……我喜欢这首歌。
安德鲁:是呀——这一段的确很棒——就这里——妮可轻轻地笑着,望着安德鲁。
他也回望着她。
两人的膝盖都放在原处,相互间微微地接触在一起。
就在这一刻,歌曲结束了——宿舍里,安德鲁的房间,黎明前安德鲁躺在床上,快睡着了。
他的身体完全放松,毫无压力。
他陷入了一个沉沉的梦。
他的手臂碰到了床头柜——这把他吵醒了。
他睁开双眼,看了看闹钟。
上面显示是5:17。
安德鲁:糟了——宿舍里,走廊,片刻后安德鲁冲出他的房间,沿着走廊飞速跑了下去。
宿舍外,纽约大街上,过了一会儿安德鲁跳过绿植,奔跑着。
外面的街道还是漆黑一片。
城市显得寒冷阴森。
格林厅里,阶梯上安德鲁冲进楼里,跑到楼梯处——他脚底一滑,整个人从楼梯上摔了下去,手刚好拍到瓷砖上。
他疼得叫了一声,站起身,继续赶路。
格林厅里,地下室走廊安德鲁达到B16房间。
他推开屋门。
格林厅里,录音室乐队琴房他发现房间里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
安德鲁拿起手机,再次检查了一下时间,是5:33。
他是不是错过了?
格林厅里,地下室走廊安德鲁退出来,回到走廊上。
他看到门上贴着一张签到表。
他看了看。
签到表上写着:“录音室乐队”。
他赶忙翻到最后一页。
那里写着排练开始的时间:“上午9点”。
格林厅里,录音室乐队琴房,上午安德鲁坐在鼓凳上。
墙上的钟表,指针指示的时间是8:57。
他有些困,觉得很冷。
由于在楼梯间滑倒,他的手伤了。
现在,他的手放在鼓上休息。
忽然,房门被推开——萨克斯手二号:她要我拔出来,然后整个床都湿了。
萨克斯手一号:天呢,真的吗?
安德鲁赶忙站起身来。
但是,萨克斯手们并没有注意他。
他们都是大腕儿。
另一扇门也打开了。
更多的乐手们走了进来。
他们都是录音室乐队的核心成员——谢弗音乐学院的顶级人物。
他们主要是三四年级的学生,都是男性。
剩下还有几个候补乐手,是来自一年级和二年级的学生。
安德鲁看着乐手们,有人调整着自己乐器的吹嘴,有人打开乐谱,有人拿出乐器。
众人闲聊着,各自干着各自的事儿,周围乱糟糟的……其中的一名核心成员直奔架子鼓而来。
他就是卡尔·特纳,年方22岁。
安德鲁看着他——卡尔:你就是新来的候补?
安德鲁:是,我就是,我叫安德鲁·内曼。
卡尔(丝毫不关心他的名字):把鼓调成降B。
彩排期间,你给我翻乐谱。
安德鲁很紧张,局促不安地坐在架子鼓后面——安德鲁(对钢琴手说):打扰一下?
(对方没有回应)呃,对不起,打扰您一下?
(钢琴手看着他)能给我一个降B的音吗?
钢琴手用钢琴弹奏了一个降B。
安德鲁开始调整鼓。
此时,琴房里己经聚满了人:小号手,长号手,萨克斯手。
安德鲁(对钢琴手再次说道):抱歉,您能给我一个……此时,卡尔已经走上来,催促安德鲁赶紧让开。
卡尔落座后,安德鲁也在谱架边上坐下。
萨克斯手二号:试个音!
钢琴手弹奏了一个中音C,乐手们开始调音。
安德鲁看着、听着——房间里一片喧嚣。
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直到——钟声敲响9点整。
门被撞开。
弗莱彻大步走了进来,随身带着一叠乐谱。
猛然间,屋子里充满了紧张气氛——周围鸦雀无声。
弗莱彻将自己的乐谱放下,盯着乐队。
他神态严峻,漠然审视着大家。
片刻后——他微笑起来。
他的笑容立刻将紧张的情绪转变成温暖的氛围。
弗莱彻:今天我们这里来了个新手,他是奈曼(他把“内曼”的名字叫成“奈曼”)。
他19岁,是不是很可爱?
整个房间爆发出一片笑声。
其间,我们可以听到一些嘲笑的声音。
乐手们(画外音):那……人……安德鲁看着这一切。
弗莱彻一直保持着微笑……然后——弗莱彻:好吧,伙计们。
咱们来练习《爆裂》。
乐手们纷纷取出乐谱。
安德鲁瞥了一眼——那上面净是些凌乱的笔记与节奏记录。
弗莱彻抬起一只手。
四周一片寂静。
突然间——弗莱彻的手指轻轻一挥,乐队开始《爆裂》的第一次排练,鼓手是卡尔。
乐曲的命名是有原因的。
整个音乐的节奏飞快,狂风暴雨一般,7/4节拍。
乐曲速度如此之快,节奏变化如此多端,几乎让演奏成为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卡尔:翻页……翻页……安德鲁为他翻着乐谱。
卡尔瞪着乐谱。
其实并不需要他吩咐。
但是,安德鲁实在是跟不上节奏。
乐队演奏速度太快了。
弗莱彻:停。
你。
巴克。
(指着第三小号手)这又不是你男朋友的宝贝家伙。
别插进来那么早。
往前。
从第93小节开始。
乐手们赶紧翻页。
安德鲁瞥见一名号手从自己的小号里倒出口水。
口水淌到地上,在他的脚边形成了一个小水坑。
弗莱彻:五、六、七、走——乐队开始《爆裂》的第二次排练。
此时卡尔还是鼓手。
乐曲节奏激烈、紧张、慑人心魄。
弗莱彻前后徘徊着,虎视眈眈地看着乐手们的演奏。
他有着狐狸一般灵敏的耳朵和老鹰一般敏锐的双眼。
他身上每一寸肌肉似乎都聚精会神、专心致志。
安德鲁认真地看着,内心充满敬畏,同时也感到深深的恐惧,沉浸在漫无边界的不知所措中。
弗莱彻:停!
乐音戛然而止。
弗莱彻:这次演奏让我非常失望。
我们之中有一个人走调了。
在我点名之前,这个走调的人能不能做件好事,自己站出来?
(沉默)好吧。
也许我耳朵里进了一只臭虫。
第115小节。
五、六、走——他用手给乐队打拍子,然后示意大家停止。
弗莱彻:不对。
我想我的耳朵里没臭虫,我们之中的确有人跑调了。
无论是谁走的调,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慢慢地踱着步子)要么你是有意走调,故意破坏乐队演奏,要么是你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走调——后面这种情况,问题恐怕更加严重。
没有人回应。
乐手们都避开他的目光。
所有人都被吓坏了。
弗莱彻:木管。
五、六、走——(木管乐手们开始演奏。
弗莱彻示意他们停止。
)铜管。
五、六、走——(铜管乐手们开始演奏。
弗莱彻示意他们停止。
)啊哈,找到你了。
又是一阵沉默。
他的眼睛盯着长号手们。
最终他的目光落到一个人身上,那是梅兹。
他身材肥胖,总是被别人挑剔找茬。
弗莱彻:别告诉我,不是你。
埃尔默·法德。
梅兹坐在那里,浑身瑟瑟发抖,泪水几乎就要夺眶而出。
弗莱彻:好吧。
你来吹一下。
(梅兹照他吩咐,吹响了长号。
弗莱彻又示意他停止。
他的身体向梅兹倾去,耳语道)你觉得你走调了吗?
梅兹吓坏了,眼帘低垂,一直盯着地面。
弗莱彻:地上没有巧克力。
抬起头看着我。
你认为你自己走调了吗?
梅兹:是……是的……弗莱彻:那么,刚才我问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说?!?
沉默。
这是我们第一次听到弗莱彻如此大喊大叫。
他的声线低沉有力,超出人们的想象。
之后——弗莱彻:我一直背着你这个肥包袱太久了,梅兹。
我可不会让你断送了大家的前程,因为你脑子里就想着他妈的好吃好喝,而不是音调。
斯坦因,恭喜你,你现在是第四长号手了。
梅兹决给我滚出去。
梅兹仍然周身颤抖,泪水汹涌而出。
他收拾起自己的长号,走出门去。
安德鲁看着——震惊不己。
当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弗莱彻:顺便说一下,梅兹没有走调。
你,瓦拉赫,走调的是你。
但是,梅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没走调。
这也够糟糕了。
之后——他直勾勾地看着安德鲁。
弗莱彻:好吧,休息10分钟。
回来之后——咱们的小雏儿来打鼓。
安德鲁的脸色惨如白纸。
格林厅,地下室走廊,片刻后安德鲁坐在过道的拐弯处,手里拿着《爆裂》的乐谱,心情绝望地打着拍子……安德鲁:五、六、七……六、二、二、五……他在谱子上潦草地记算着,试图算出所有的节拍程式:“7/9+7/4=7/18”、“1/64 X 7/9”……我们能够看到他身边人来人往,耳边响起——录音室乐队核心成员之一:斯坦因坚持不了一个星期。
他嘴皮子没那么利索。
录音室乐队核心成员之二:法德其实已经坚持得够久了,超出他的能力了。
录音室乐队核心成员之三:也许,他将吃芝士汉堡一半的时间花在练习上……录音室乐队核心成员之四(大笑着):你算是说对了。
安德鲁的眼神追随着这些乐手们。
他们各个身材高大健壮。
相比之下,安德鲁觉得自己就是一名骨瘦如柴的少年。
就在这时——弗莱彻脚蹬一双搭配礼服的精致鞋子,走到安德鲁身边。
安德鲁抬头看到他,惊慌失措。
原来是弗莱彻来了。
安德鲁急忙站起来。
弗莱彻将自己的一支胳膊搭在他身上——恢复到第一天那种真切而温暖的语调——弗莱彻(与安德鲁一起沿着走廊前行):听着,安德鲁。
我知道刚才的事情让你很困扰。
但是,你和他不同。
你是第一天到这儿来。
梅兹却己经在这儿混了两年了。
(停下来,直视安德鲁)还有,你也不是埃尔默·法德。
对于你来说,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你懂的,对不对?
安德鲁:是……弗莱彻:你的父母都是搞音乐的吗?
安德鲁:不,不是……弗莱彻:他们是做什么的?
安德鲁:嗯,我爸爸是一名作家。
弗莱彻:他写什么呢?
安德鲁:嗯,他是写……我想他主要还是一名教师。
弗莱彻:大学老师吗?
安德鲁:彭宁顿高中的老师。
弗莱彻:那你妈妈呢?
安德鲁:我不知道……她离开时,我还是一个孩子。
弗莱彻:那么说,你并非出身音乐世家。
安德鲁:不是。
我想,我不是……弗莱彻:好吧,但是你曾经听过那么多巨星的演奏,比如乔·琼斯,巴迪·里奇。
你知道,查理·帕克后来能以“大鸟”著称,是因为琼斯将一只镲片扔在了他头上。
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对吗?
(安德鲁点头)弗莱彻:关键在于——放松。
不要担心内容,也不要理会其他乐手的想法。
你能加入这个乐队是有原因的。
你相信这一点,不是吗?
(安德鲁点头)说出来。
安德鲁:我来这里是有原因的。
弗莱彻:好。
停顿一下。
最终——弗莱彻:现在,享受它吧。
他拍了拍安德鲁的后背——然后迅速走开。
录音室乐队琴房,格林厅,片刻后乐手们都已入座。
安德鲁慢慢地走了进来。
他的目光盯着架子鼓,深吸了一口气。
他只能坐到……卡尔坐在候补乐手的座位上。
鼓手主座空着。
那是留给安德鲁的……安德鲁坐下来。
近镜头——他调整了一下座位,放好曲谱,握紧鼓槌,准备就绪。
弗莱彻(画外音):好吧,伙计们。
安德鲁抬头望去。
弗莱彻走进琴房。
弗莱彻:《爆裂》。
弗莱彻的目光盯着安德鲁。
弗莱彻:内曼——发挥出最好水平。
安德鲁点点头,收回目光,将注意力集中到乐谱上。
他一边点着头,一边打着拍子。
他准备好了……弗莱彻拍了拍手,示意乐队做好准备。
录音室乐队再次排练《爆裂》,鼓手是安德鲁。
演奏速度为中速。
比起之前的速度,这回要容易得多。
安德鲁打得不错。
弗莱彻点点头,面带微笑——弗莱彻:让我们加点花儿。
安德鲁鼓槌翻滚,在低音鼓上打击出很多花样。
弗莱彻嘴角荡满笑意。
安德鲁看到弗莱彻的笑容,自己也禁不住笑了起来。
整个房间,他的击鼓声音变得愈发强烈。
他再次加入许多花式打法。
弗莱彻:嘿!
我这里来了个巴迪·里奇。
安德鲁咧嘴笑了,再次打出花式节奏。
重音、反韵律。
但是他犯了点儿小差错,某小节拖后了些许。
弗莱彻(挥手示意乐队停止):好吧,出了点儿麻烦。
没关系。
我们从第17小节重新来。
弗莱彻鼓掌打着拍子。
乐队开始《爆裂》乐曲的又一次排练,鼓手还是安德鲁。
弗莱彻再次示意他停下来。
弗莱彻:这不是我要的节奏。
好不好?
弗莱彻再次击掌打节奏。
继而又是一轮示意,要求安德鲁停止。
弗莱彻:重音在第18小节,知道吗?
他的声音仍然那么柔和而平静。
他再次打起节拍。
然后,又是中途示意停止——弗莱彻:第17小节的第四拍为弱,知道吗?
第四拍为弱拍。
他又开始打拍子,仅仅几秒钟之后,他再次示意安德鲁停止。
弗莱彻:第17小节的第四拍为弱拍。
你有一点点儿快了?
安德鲁点点头。
现在,他的精神越来越紧张……弗莱彻再次打起拍子,且又一次示意他停下。
弗莱彻:不是我要的节奏。
好吧,我们再来。
就在他要打响拍子的时候,由于太紧张,安德鲁居然提前敲响了鼓。
弗莱彻:不行?
还没准备好吗?
弗莱彻开始打拍子。
然而,又一次让安德鲁停下来。
弗莱彻:对不起,你现在有点儿拖后腿了。
(安德鲁试图将座位升高。
他越来越焦急,陡然心慌了起来。
)都准备好了吗?
安德鲁点点头,做好准备……弗莱彻开始打拍子,随后又停止。
弗莱彻:你太赶了。
再次打拍子、再次停止。
弗莱彻:又拖了。
拍子再次响了起来。
安德鲁开始进行《爆裂》的第三次排练。
他担心着,怕再次要求停下来。
但是,这次并没有。
弗莱彻点了点头,好像满意了,慢慢地将身体转开。
这时,弗莱彻将一只手放到了一把备用椅子上,好似准备坐下来。
然而——如同一道闪电,他举起了椅子,向安德鲁的头顶掷了过来。
安德鲁躲闪了一下。
椅子擦着低音鼓的顶部,差一点就砸到鼓架上。
镲片响起刺耳的声音。
安德鲁的鼓槌脱手,飞了出去。
随即,椅子砸到地面上。
之后——房间里一片寂静。
安德鲁被惊呆了。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弗莱彻(轻松地好像在谈论天气一般):你觉得,我为什么朝你头上扔椅子,内曼?
安德鲁:我……我……我不知道……弗莱彻:不对,你知道。
安德鲁:我……这个……节奏……弗莱彻:你是赶节奏了,还是拖拍子了?
安德鲁:我……我……我不知道……弗莱彻几乎是跑着冲到他面前——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好似蹿出一头猛兽一样令人惊悚,吓得人血管都快裂开了——弗莱彻:数拍子。
安德鲁(像一头误闯到汽车前的小鹿):五、六、七——弗莱彻:四拍的,该死!
安德鲁:一,二,三、四……弗莱彻一掌掴在安德鲁的左脸上。
弗莱彻:接着数拍子!
安德鲁:一、二(又是一巴掌)——三(第三个巴掌)——四——弗莱彻:是抢了,还是拖了?
安德鲁:我……我……我不知道……弗莱彻:重新开始数。
安德鲁:一、二(他的左脸上又挨了重重的一巴掌)——三、四——一(又是一巴掌)——二、三——弗莱彻:是抢了,还是拖了?
安德鲁:抢——抢拍子了。
弗莱彻:也就是,你还是知道其中的差别的!
如果你敢捣乱,我就弄死你。
现在,你到底是要赶节奏、拖节奏,还是要他妈的合上我的拍子?!?
这时的弗莱彻,是我们从未见过的样子——如同一只凶猛的野兽。
但是,房间里除了安德鲁以外,似乎没有人对此感到吃惊。
安德鲁:我……我要合上你的拍子……弗莱彻(将乐谱翻到新的一页,指着顶端):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安德鲁:260……四分音符260……弗莱彻:数个260。
安德鲁:……一、二、三、四……弗莱彻:耶稣基督——我真不知道,学校居然允许白痴上谢弗!
你是指望我会相信你不懂节奏吗?
你到底会不会看谱子?
(指着谱子)这他妈的是什么?
安德鲁:半音符……弗莱彻:这个呢?
安德鲁:是——附点十六分音符……弗莱彻:你给我打拍子。
安德鲁:嘣、嘣、叭、嘣、叭——弗莱彻:你要干嘛,玩无伴奏合声吗?
在鼓上给我打出来!
安德鲁开始在鼓上击打出一小节,他浑身颤抖,彻底吓坏了……弗莱彻:现在,回答我的问题——你是赶了,还是拖了?
(安德鲁犹豫不决)回答!!!
安德鲁:赶……赶……赶……赶了……弗莱彻:亲爱的上帝,你眼中的是泪水吗?
跟我装可怜呢?
你以为我是心慈的神仙?
安德鲁试图掩饰自己的眼泪,他羞愧地抹掉泪水,身体颤抖着——弗莱彻:你一定很难过吧。
你难过吗??
安德鲁:不……不……弗莱彻:哦,也就是说,你什么都不在乎?
安德鲁:不,我……我在乎……弗莱彻:那你是不高兴了?
是,还是不是?
安德鲁:是的……弗莱彻:你很难过……安德鲁:我很难过……弗莱彻:大声说出来,让乐队其余人都能听见。
安德鲁:我很难过……弗莱彻:大声点儿。
安德鲁:我很难过!
弗莱彻:大声点儿!!!!!!
安德鲁:我很难过!!!
弗莱彻:你是个一无是处没人要的小杂种——臭狗屎一样。
你妈妈弄明白你爸爸不是尤金·奥尼尔之后她就跑了。
现在,你只好在我的架子鼓前面擦鼻涕,流眼泪,像个15岁的姑娘——最后一次,大声给我说出来!!!
安德鲁(现在眼泪已经倾泻而出);我很难过!!!!!!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
安德鲁依然坐在架子鼓前面,泪流满面。
其他乐手只是静静地看着……弗莱彻:卡尔……卡尔默默地与安德鲁交换了座位。
弗莱彻:努力练习吧,内曼。
(然后转向乐队)《爆裂》。
这次从头来一遍。
他开始打拍子。
至于安德鲁,他只是坐在卡尔身后茫然而羞愧地红着脸。
此时,他的意志已经完全被摧毁。
他在录音室乐队的第一天彩排就这么结束了。
格林厅里,地下室走廊,白天安德鲁走出来,试图打起精神。
随后——赖恩:嘿,哥们儿。
他看了看赖恩。
赖恩就站在距离他几码远的地方。
安德鲁转过脸去,想躲开他。
此时此刻,他的眼泪失控般地溢了出来……赖恩:我还没来得及向你道贺呢,哥们儿。
恭——安德鲁转过身,逃命般地跑开了。
宿舍里,安德鲁的房间,黄昏安德鲁蜷缩在角落里,哭泣着。
画面停留在这一幕。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他看着手机,犹豫着……安德鲁:喂?
吉姆(画外音):你今天怎么没来。
终于,安德鲁无法再坚持下去,他崩溃了——安德鲁:他简直快把我撕碎了……吉姆(画外音):是谁?
(片刻后)那个混蛋?
你不是说,你在办理转学手续吗……安德鲁看着自己的桌子。
在一堆文件的上面,放着他的转学申请书。
申请书已经填写完毕,只待上交。
紧挨着它的,是一张巴迪·里奇的唱片。
安德鲁(似乎在自言自语):我本以为他喜欢我打的鼓。
吉姆(画外音):谁在乎他喜欢什么?
他是你什么人?
当我开始从事写作的时候,很多人都看不起我。
你不用管他们怎么看。
安德鲁沉默着。
“当我开始从事写作的时候……”,吉姆的这番话似乎产生了反作用。
安德鲁:当你开始写作……吉姆(画外音):你干嘛不回家来?
安德鲁:不,我……我要练鼓……吉姆(画外音):不行,你需要放松……安德鲁:我现在就得去……吉姆(画外音):安德鲁——安德鲁:我得走了……对不起。
以后我再打电话给你。
他挂断了电话,起身,擦了擦红肿的眼睛,离开宿舍。
声音前置——弗莱彻(声音前置):是吗?
格林厅,录音室乐队,弗莱彻办公室,白天弗莱彻还没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安德鲁就已大步走进办公室了。
安德鲁:对不起,打扰您。
我只是想告诉您——对于您让我参加录音室乐队,我很感谢。
我会努力,保证不会让您失望。
弗莱彻,坐在书桌旁,看着安德鲁。
安德鲁点点头,转过身去,大步沿着走廊离开——打击乐声响起……此时,镜头跟随着安德鲁,近景拍摄他的面庞。
此时的他,眼中充满了坚毅与笃定。
他已经发生变化了。
打击乐声越来越大,镜头再次回到弗莱彻的办公室。
透过办公室的窗子,我们可以看到弗莱彻。
他正在微笑。
安德鲁的练习室里,白天安德鲁坐在架子鼓前,拼命地练习。
就这样,他的击打速度越来越快。
鼓声伴随着我们进入一组蒙太奇——格林厅,办公室,白天近景拍摄安德鲁的手。
他手里拿着一叠乐谱。
乐谱标题是:《爆裂》、《最小超限数》、《小品六则》》每一页乐谱上都密密麻麻地记着笔记。
纽约大街,谢弗音乐学院,晚上弗莱彻走到街上。
外面正下着毛毛细雨。
他慢慢撑开一把雨伞,从其他教职员工身旁走过,随后他走上人行道,径直向前。
击鼓的声音一直不断回响着。
宿舍里,安德鲁的房间,晚上安德鲁将床垫从床上拉下来,将闹钟放在床垫上,然后拖着它们走到门口,进入走廊。
地铁里,晚上弗莱彻进入车厢后坐下,被其他乘客挤在中间。
此刻,坐在位子上的他,让人觉得身材矮小了很多。
纽约的某条小路,晚上安德鲁一边走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汉堡包——这是他的晚饭。
他的耳朵里塞着耳机。
耳机连着的是一个节拍器……安德鲁的练习室,晩上安德鲁用右臂举起一个50磅的哑铃,之后换成了75磅的。
举过哑铃后,他拿起鼓槌开始练习双倍速摇摆节奏。
弗莱彻住所公寓大厦外,晚上弗莱彻走进一幢无名的高层建筑。
随后,他将雨伞折起。
此时,他的头低垂着,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
这时的他看起来既平静又正常,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
安德鲁的练习室,晚上安德鲁睡着了,耳朵里仍然插着耳机。
节拍器还在响着。
他睡在从宿舍搬过来的床垫上,手边是闹钟。
他旁边是衣箱,上面放着一张巴迪·里奇的海报。
所有这些都是从他寝室搬过来的。
弗莱彻公寓,厨房,晚上弗莱彻摆好桌子,准备吃晚饭。
盛菜的盘子是考究的瓷器,旁边还有一杯红酒。
但晚饭只有一块冰冷的牛排和一些蔬菜。
墙壁上挂着一张照片——年轻时的弗莱彻,他和一个女人,还有一名9岁的女孩儿。
所有的人都面带微笑。
安德鲁的练习室里,晚上安德鲁从床垫上站起来,坐到鼓凳上。
他开始打鼓,双手全都是水泡,双眼布满血丝。
节拍器一直响着,它从来就没有关闭过。
镜头切换:疯狂地打鼓,努力练习着双倍速摇摆节奏。
节拍器上的数字是380。
他的肌肉紧绷,竭尽全力地练习。
镜头切换:节拍器调整到390。
手上的水泡被磨破了。
镜头切换:速度调整到400。
双手磨出了血,用棉棒拭净血迹。
镜头切换:速度调整为405。
现在的节拍器发出的声音己近极限。
鼓声如同疾风骤雨,殷红的血溅到镲面上。
弗莱彻公寓,厨房,晚上一片寂静。
弗莱彻吃完了晚饭,将盘子移开,坐到沙发上。
屋内仍然是一片孤寂。
他的公寓与办公室很相似,空间不大,但是装饰优雅。
墙壁上挂着各式照片。
僧侣。
假日。
科尔特兰(注2)……弗莱彻伸手翻着架子上的唱片:肖邦、拉威尔……他像对待新生儿一般小心翼翼地抽出其中一张,随后将唱片放到身边的唱片机里。
先是一下划痕声,嘶嘶作响,然后——乐曲响起。
那么忧郁,那么悲伤。
弗莱彻静静地坐着,聆听着,几乎一动未动——但是,我们能够感觉到,正在播放的乐曲,对他而言,就是一切。
片刻之后——达内林礼堂,舞台,晚上狂野热烈的大型爵士乐队正在演出。
镜头对准舞台。
一支和“录音室乐队”规模相当的乐团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表演。
表演接近尾声。
他们是欧弗布鲁克乐队。
乐队演奏完毕。
没有掌声。
屏幕上出现提示,上面写着:冬季的第一场比赛达内林礼堂,演员休息室,走廊,片刻后欧弗布鲁克乐队的乐手们迅速走进演员休息室。
他们从安德鲁身边走过。
他注视着他们,眼里充满敬畏。
随后,一个声音响起——音响师(画外音):特里!
安德鲁转过身来,目光沿着走廊朝入口处看去。
在走廊里,他看到一名音响师正在迎接弗莱彻。
坐在音响师手臂上的是一名4岁的女孩儿——音响师的女儿。
弗莱彻:迈克!
(转向女孩儿)抱歉,能给我签个名吗?
(女孩儿脸红了,摇摇头。
)你现在学什么乐器?
音响师:她这个星期就开始学钢琴了。
弗莱彻:噢,我正需要钢琴手呢!
(对女孩儿)你准备好到卡内基大厅表演了吗?
那名音响师再次笑了笑,看着女孩儿。
女孩儿将她的脸贴在父亲的胸口上,一副羞涩的表情。
音响师和弗莱彻都笑了。
弗莱彻:好啦,好啦。
(抬头看着音响师)非常高兴见到你,迈克。
他向前倾斜身体。
二人拥抱了一下。
弗莱彻:演出结束后再见!
他走进休息室,关好门,开始给乐手们训话。
乐手们正忙着检查他们手里的乐器,嗡嗡地试着吹嘴,做着各自的准备工作。
弗莱彻:好了,你们这帮吹喇叭的。
E大调二级音阶。
(乐手们拿起各自的乐器)利索点儿!!
E大调二级音阶。
(乐手开始演奏E大调二级音阶)快一倍。
(他们快了一倍)G大调四级音阶。
(大家又开始演奏G大调四级音阶)。
G大调四级音阶升音。
(乐手们照着指示开始演奏)。
倍速!
(乐手们表演的节奏加快了一倍。
)拿好你们的谱子。
第一部分表演曲目是《艾琳》。
节奏部分先起。
特纳,鼓的音调听起来就是场灾难,你把音给我调准了。
节奏和独奏,我们要在第45小节升高主音。
剩下所有人都在106小节升高半音。
懂了吗?
(停了一下)现在,你们给我记住,林肯中心这类地方全都用这次比赛甄选乐手。
我不希望我的名声毁在你们这帮找不着调儿的傻瓜手里。
还有(他拿起一本乐谱),如果我再看见这玩意被人扔在一边没人管的话,我向上帝起誓,决不会再和你们客气。
明白了吗?
乐手们:明白。
一名舞台工作人员向弗莱彻走过来,准备和他说些什么——弗莱彻(面不改色地):在我灭了你之前,赶紧从我视线里消失。
舞台工作人员点点头,一言不发地溜走了。
弗莱彻一边打手势一边说道——弗莱彻:现在,按顺序从舞台右侧上台。
达内林礼堂内,舞台乐队鱼贯登上舞台。
卡尔立刻跑到架子鼓前,开始调音。
卡尔:鼓槌袋子。
安德鲁将鼓槌袋子递给卡尔,并将乐谱放在谱架上。
卡尔:快点儿。
报幕员(画外音):谢弗音乐学院录音室乐队……此时,弗莱彻也登上了舞台。
他举起手。
每人都将自己的乐器准备好,坐定,等待着……突然响起一声咳嗽。
弗莱彻向自己的右手方向望了一眼。
所有乐手都一动不动地坐着,因为他们的指挥还没有给出指示。
然后——弗莱彻的食指尖轻轻一点。
他的动作如此轻微,若非绝对专心,你根本注意不到。
这就是开始的指示。
如果错过了他手指的这一轻微动作,整个表演就会毁于一旦。
依照弗莱彻的指挥,乐队开始表演。
一开始,演奏近乎平静,只有管乐的声音响起。
安德鲁一边看着卡尔打鼓,一边用手指在自己的膝头上跟着打节奏。
卡尔:翻页。
(安德鲁急忙翻动乐谱)该死的……弗莱彻仍以他独有的方式继续指挥着。
他小声地提醒——弗莱彻:赶紧跟上,特纳,不然我发誓弄死你。
他走回自己原来的指挥位置,瞟了卡尔一眼。
卡尔一边打鼓,一边恼火安德鲁刚才的表现。
随后,乐音齐鸣……达内林礼堂内,演员休息室,片刻后表演结束。
乐手们回到休息室。
卡尔(将乐谱甩给安德鲁,依旧怒气未消):到下场表演之前,好好给我看着。
达内林礼堂内,走廊,片刻后安德鲁将硬币插入自动售货机,想要买一听可乐。
他将乐谱文件夹放在旁边的椅子上,眼睛一直盯着乐谱。
突然——他听到旁边有人在聊天。
小号手之一:我听说……安德鲁转过身,小心翼翼地向走廊转角另一边偷偷望去。
他看到几名本乐团的乐手正在闲聊。
他们都是核心成员,没人注意到他。
小号手之二:你觉得他会投诉吗?
萨克斯手:他想继续自己的职业生涯。
只要弗莱彻还在这里,法德休想回来。
他干吗要冒这个险呢?
安德鲁使劲向前探着身子,想听到更多对话内容。
就在此时,他听到一个声音——卡尔:我现在要看一下谱子。
此时的卡尔就紧贴在安德鲁身边。
安德鲁只好转回身子,走到放乐谱的椅子前——但是,谱子不见了。
安德鲁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不会吧……卡尔:现在能给我吗?
安德鲁:是的,当然。
我……卡尔:怎么,没在你身边吗?
安德鲁:在,我——卡尔:我怎么没有看到。
安德鲁(意识到自己无法掩盖真相了):他妈的……我……我想我搞砸了……卡尔:不是吧,你跟我开玩笑呢吧。
安德鲁:我发誓,我刚才就放在这把椅子上了——卡尔:哦,我的老天呀。
哦,我的天。
哦,我的上帝。
你怎么可以这么蠢?!
安德鲁(浑身颤抖,不知所措):一个……一个看门的……也许是一个看门的人给拿走的吧——卡尔:赶紧他妈的给我找到谱子!
(急转过身,抓住一名路过的乐手)内曼把我的谱子给丢了。
萨克斯手:这么严重?
弗莱彻还不得气疯了。
就在这时,沿着走廊响起一个闷雷似的声音——弗莱彻(画外音):鼓手!
该死的特纳上哪里去了?
达内林礼堂内,演员休息室卡尔,完全被吓坏了。
他身后跟着安德鲁,两人来找弗莱彻——卡尔:我们出了个问题。
弗莱彻:现在很不是时候。
卡尔:我把乐谱夹子给了内曼。
他给弄丢了。
弗莱彻看着安德鲁。
这是开玩笑,对不对?
弗莱彻:内曼把谱子丢了。
卡尔:是的。
弗莱彻:收好谱子是他妈的你的责任,特纳!
你应该知道,不该把自己的谱子给内曼。
你给白痴一个计算器,他会当遥控器去开电视的。
规在,你给我利落地滚上台去,趁我还没——卡尔:我不能……弗莱彻:不能什么?
卡尔(不情愿地说出来):我——我不能上台……我没有记谱子……弗莱彻:什么,亲爱的,再说一遍?
卡尔:你知道我有……我有我需要看谱子,我的记忆——我需要视觉提示——弗莱彻:视觉提示?
卡尔:这是一种身体问题……弗莱彻:身体问题?
你是谁呀,健康顾问古普塔(注3)吗?
赶紧给我上去打鼓!!
卡尔:我不能。
安德鲁:我能。
弗莱彻和卡尔同时转过身来,看着安德鲁。
此时,二人都没想到,他会插嘴。
安德鲁自己也吓了一跳。
弗莱彻:你记得《爆裂》的全部谱子?
每一个音符吗?
安德鲁:是的。
每一段曲子。
每一个音符。
弗莱彻很快意识到,现在安德鲁是他唯一的选择——弗莱彻:你最好祈祷你的记忆不会出错,内曼。
我希望你从上月的排练之后,你的技术有了很大提高。
我可不想一开始就因为你而失败。
然后,他转向乐队其他乐手——弗莱彻:赶紧给我他妈的都滚上台去。
达内林礼堂内,舞台,片刻后乐手们各就各位。
而安德鲁则压力重重,他希望自己做到最好,他想让自己好好表现。
报幕员:现在是谢弗音乐学院录音室乐队的第二部分演出。
弗莱彻面对乐手们。
但他看都没有看安德鲁一眼。
这一切都是一个未知数。
安德鲁将手心里的汗水蹭到衬衫上。
就是这次,就是这个机会……他调整好鼓具,收紧镲踩垫。
卡尔就坐在他身后,双眼迸射出熊熊怒火。
安德鲁:五、二、二、六、二、二、……六、二、二……弗莱彻举起他的胳膊。
一只手悬在半空,手指蓄势待发……安德鲁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手指,心脏怦怦直跳。
然后——手指挥动起来。
乐队开始演奏曲目《爆裂》,拍子是令人心潮澎湃的7/4拍。
起初,安德鲁似乎有些手忙脚乱。
他挣扎着跟上拍子。
当他追上大家的速度之后,他便演奏得如行云流水了。
弗莱彻注意着安德鲁,等着看他出丑……但是安德鲁并没有。
他在第一次练习的时候曾经出过差错,那使得他极为难堪。
但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
现在,尽管还没有达到尽善尽美的地步,但表现还算中规中矩。
此刻,是他人生中的关键时刻。
弗莱彻将自己的注意力转向了号手们——不再理会安德鲁。
安德鲁勉强认为,自己还算走运,他继续演奏了一段,弗莱彻仍旧没有看安德鲁,他正专注于其他的乐手。
乐队在比赛中取得了很好的成绩。
最后——裁判长(声音前置):第一名。
谢弗音乐学院。
达内林礼堂,舞台,一个小时后众人掌声。
弗莱彻将乐手们召唤上舞台。
裁判将一枚话筒递给弗莱彻。
弗莱彻本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他的乐队此时正站在他身后,安德鲁也在其中。
弗莱彻:我……你们让我说几句,其实,应该由这些孩子来讲才对……(转向他的乐队,真挚地。
)是你们赢得了这场比赛,伙计们。
(停顿了一下,转身面对观众。
)你们知道……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看见过上帝,或者你们其中也有些人见过他。
他叫查理·帕克。
我父亲悄悄从学校里把我接出来。
我俩驱车到了芝加哥。
那是一间酒吧,所以我必须要偷着才能进去。
我藏在父亲的大衣里。
那时候,我才七岁,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在我喝第三杯饮料的时候,这位相貌帅气的男子走上舞台,开始演奏。
我想,从那一刻起,我的人生就完全改变了。
(再次转向他的乐队)你们就是我的整个世界,你们要知道……(背对着观众)我觉得他们就像我自己的孩子,我对他们就像对我自己的孩子一样。
我从我父亲那里学来的,对付孩子的方法。
也就是说,我会恐吓他们,虐待他们。
(笑了,又转身面对乐队)这是真的,伙计们。
你们就是我的家人……弗莱彻说话的样子看起来情真意切。
弗莱彻:谢谢。
太谢谢你们了。
他挥挥手,带领乐队从幕侧下了台。
达内林礼堂内,舞台,侧翼舞台工作人员走过来,手里拎着一个红色文件夹。
他走到卡尔和安德鲁面前——舞台工作人员:这是你们的东西吧?
我想是一名看门人,意外将它扔在垃圾桶里了。
卡尔拿起来看了看,那就是他的乐谱夹。
他回头看了看站在身后的安德鲁。
录音室乐队,琴房,白天新一天的排练。
安德鲁走进房间,经过钢琴边——钢琴手:别碰我的谱子。
安德鲁看着他,小心翼翼地走向架子鼓和卡尔。
他开始帮助卡尔调整镲的位置。
卡尔:别碰我的东西。
安德鲁赶紧停下来。
就在这时——门开了,弗莱彻走了进来。
弗莱彻:“土著人”。
(看着卡尔)你在干什么?
卡尔正在调整架子鼓。
他的动作明显有些慌乱。
弗莱彻:今天排练只有核心成员参加。
我可没时间浪费在替补上面。
卡尔坐着没动。
什么?
安德鲁听到刚才的话,吃了一惊。
弗莱彻仍然死死地盯着卡尔。
他的眼神十分严肃。
最后,卡尔侧过身,目瞪口呆地将自己的座位让给了安德鲁。
卡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虽然内心感受到万般伤害——弗莱彻:特纳,好好给内曼翻谱子。
然后,弗莱彻举起手臂。
安德鲁使劲攥紧鼓槌,做好准备——他自己也是惊愕不己。
这是一个明确的表示,弗莱彻承认了他在乐队里核心乐手的地位。
他是新的核心鼓手。
弗莱彻拍着手掌,开始打拍子,在听到乐队演奏之前,画面切到——去往新泽西的路上,公车上,白天安德鲁正用自己的苹果手机看一段视频。
这是一段1970年代录制的影像。
录像里是一位头发花白的鼓手,正在打鼓。
那张脸庞我们以前见过。
他就是巴迪·里奇。
安德鲁满脸微笑,神情放松,甚是自豪。
此时,手机弹出提示:“一条新的语音留言,还有一条新短信”。
安德鲁打开短信,看到来信人的名字:妮可。
短信写着:“你周四有空吗?
”安德鲁想要回信,却又顾虑重重。
这时,他点击播放了那条语音留言。
卡尔(画外音):内曼……你是故意将我的乐谱扔了的。
你知道,你知道我没有事先背谱子……回答我……我成为核心鼓手己经两年了。
我三岁就开始打鼓。
我是凭借自己实力赢得这个位置的。
你这个混蛋。
安德鲁挂断语音,回过来看短信,思考着怎么回复妮可。
之后,他继续观看先前的视频。
新泽西,吉姆家,厨房,晚上吉姆从炉台上拿起一个碟子。
安德鲁就在他身边。
吉姆:在录音室乐队过得好吗?
安德鲁:还行。
他现在比较喜欢我。
吉姆:他的观点对于你来说很重要,是吗?
吉姆看着安德鲁,神情近乎指责。
安德鲁:是……吉姆:请把调料瓶递给我。
吉姆家,厨房,晚上几个人围坐在桌前:吉姆、安德鲁,安德鲁的叔叔弗兰克、婶婶艾玛,还有18岁的堂弟达斯汀。
众人面向吉姆——弗兰克叔叔:吉姆——熟过头了!
(转向艾玛,笑着)我都嚼不动。
吉姆也笑着。
安德鲁看着大家。
玩笑之下似乎还有他意。
兄弟间明显在相互较劲。
弗兰克叔叔:他也笑了。
吉姆还在笑。
艾玛婶婶:你的鼓打得怎么样,安迪?
安德鲁陷入窘境,犹豫着。
随后兴奋地说道——安德鲁:嗯……还行,我现在是核心鼓手了。
房门打开。
特拉维斯走了进来。
这是安德鲁的另一位堂兄,今年21岁,是一名足球运动员。
他长得一表人才。
众人的目光瞬间从安德鲁身上移开。
弗兰克叔叔:哦!
汤姆·布雷迪!
(注4)特拉维斯:对不起,我迟到了。
艾玛婶婶:你听说了吗,吉米?
弗兰克叔叔:特维被授予本赛季最有价值的球员。
吉姆:简直难以置信,特维——艾玛婶婶:达斯汀在他们学校可是名列前茅呢。
他说不定就要获得罗德学者奖啦,也许是别的什么奖,谁知道呢。
吉姆,这可是最佳“年度学生”呀……我的意思是,他可是咱们这桌人里绝对的天才——多么惊人的表现呀。
停顿了一下。
艾玛婶婶:安德鲁呢,光打鼓吗。
弗兰克叔叔:是啊,你说你就干这个,安迪?
安德鲁(有点儿恼怒):我过得超级棒。
我闯入了谢弗音乐学院的顶级爵士乐乐团,现在是核心乐手。
它可是全国最好的院团。
(众人毫无反应)这意味着我会在比赛中演奏。
我是乐团历史上最年轻的乐手。
特拉维斯:音乐比赛怎么能比得出赢家呢,评判很主观的?
安德鲁:不,不是的。
弗兰克叔叔:录音室会帮你找工作吗?
安德鲁:这……这不是一个录音室,这仅仅是乐团的名字……是的,这是我职业生涯中最大的一次进步。
弗兰克叔叔:我只是好奇,你打鼓怎么赚钱呢,尤其是毕业后。
安德鲁瞥了一眼他的父亲,似乎希望他能够插话,帮自己争辩几句。
但是,没有。
他的父亲仍然安静地坐在那里。
艾玛婶婶:我看到电视里播放了一个信用公司的商业广告。
里面有一个男孩在打鼓。
你也可以去试试。
安德鲁:是的,或者我还可以进林肯中心的爵士乐乐团。
不过,信用公司是个不错的后备选项。
弗兰克叔叔(丝毫没有领会到安德鲁语气中的嘲讽之意):嗯,很高兴你能想通。
这一行的确挺差劲的,我敢肯定。
(转向特拉维斯)哦,你得跟他们说说,你上周的比赛。
我敢说,你名副其实。
特拉维斯:43码触地得分赢的。
弗兰克叔叔:我说吧!
向职业生涯开始进发了。
安德鲁:他是第三梯队,小联盟。
餐桌边的所有人都转头看着安德鲁——包括他的父亲。
安德鲁:他为查尔顿效力。
那是第三梯队,连第二都排不上。
(大家都沉默了,被他的言论所震惊。
)不过,顺便说一句,罗非鱼的味道真不错。
弗兰克叔叔(想要扳回一点儿面子):你交了很多朋友吧,安迪?
安德鲁:没有。
弗兰克叔叔:为什么?
安德鲁:我不知道朋友有什么用。
弗兰克叔叔:那你和谁一起玩呢?
休息的时候和谁在一起呢?
据我知道,列侬和麦卡特尼在学校就是死党,对吗?
安德鲁:查理·帕克谁都不认识,直到乔·琼斯将镲片扔到他的头上。
弗兰克叔叔:这就是你对成功的定义?
安德鲁:成为20世纪最伟大的音乐家对于任何人来说都算是成功。
吉姆:34岁就死于破产,酒精中毒,或者海洛因,这绝对不是我想象中的成功。
安德鲁回头看着他的父亲,不能相信父亲刚才的话。
安德鲁(对着自己的父亲):我宁可34岁就死于破产或者醉酒,也不愿意富裕着老死,或者活到90岁都没人知晓。
让那些边吃饭边碎嘴的人说去吧。
弗兰克叔叔:啊,但是你的朋友们都会记得你。
这才是意义所在呀。
安德鲁:我们之中没有一个人能成为查理·帕克的朋友。
这才是重点。
弗兰克叔叔:世间还有一件事儿,叫做被爱,被接纳。
安德鲁:我宁愿被人讨厌,被人排挤。
起码音乐给我意义。
吉姆:太荒谬了。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弗兰克叔叔:特拉维斯和达斯汀就有很多朋友,我敢说,他们的生活足够有意义。
安德鲁:你说得对,他们会成为优秀的大学董事会主席。
达斯汀:哦,你的意思是,你觉得你比我们更优秀?
安德鲁:你学得真快,肯定是参加了模联(注5)的原因。
特拉维斯:听我说,安德鲁,你认为查尔顿足球队不过是一个笑话?
(安德鲁不住地点头)那你来和我们比试比试。
安德鲁:送你一句话——你将永远混不到大联盟。
艾玛婶婶:谁想来点儿甜点?
吉姆:那林肯中心呢?
片刻的沉默,安德鲁看着他的父亲。
他父亲也看着他。
一股怒火在安德鲁的眼里涌动着。
安德鲁将目光转向其他人,慢慢说道——安德鲁:1967年,一名叫拉斯洛·波尔加的科学家,他决心证明天才与先天基因没有关系,而完全在于后天培养。
他开始训练自己的三个孩子,苏珊、索菲亚和朱迪特下棋。
三个孩子甚至还没有学会说话就已经开始接受国际象棋的训练了。
15年后,苏珊和索菲亚已经成为世界顶级的国际象棋女选手。
而朱迪特则被记入史册,成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女性国际象棋大师。
屋里再一次陷入沉默。
安德鲁瞥了一眼他的父亲,并用父亲刚才责备他的眼神望了回去。
弗兰克叔叔:所以,你不仅仅向往34岁死于破产、醉酒或者海洛因,除此之外,你还想做一个实验品。
安德鲁什么也没说,径直起身,托着盘子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达斯汀:乐队生活快乐。
安德鲁:假装做大使的生活快乐。
说完,他重重地撞上了身后的房门。
咖啡店,白天安德鲁:好吧,我会列出理由。
下面就是为什么我觉得我们不应该再在一起的原因。
场景回到城里,这是一家咖啡厅。
安德鲁和妮可,两人面对面坐着。
妮可看着他。
显然,对这样的开场白,她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安德鲁:对于这个问题,我己经思考了很久。
如果我们继续在一起,下面就是我们最终的结果——我会继续追求自己的事业,这将占用我越来越多的时间。
我们会减少见面的次数。
这样做的时候,我会分心,也会难过,我脑子里会翻来覆去地想这件事。
而你,也会慢慢积累对我的怨恨。
到了某个时刻,你就会告诉我,少些时间去打鼓,多花点儿时间和你在一起。
可是,我真的不能。
我也会开始怨恨你,甚至抱怨你为什么要提出这样的请求。
我会觉得你在拖我的后腿,你会觉得我不重视你——过不了多久,我们就会憎恨对方。
所以,我觉得,现在我们应该做个了结,了结干净。
这就是我的想法。
停顿了一下。
妮可没有说话。
最后,安德鲁接着说道——安德鲁:因为我想成为最优秀的人。
妮可:你不是这样的。
安德鲁:我想成为伟人之一。
妮可:你认为,我会阻止你这样做。
安德鲁:是的。
妮可:你认为我会阻止你这样做。
你觉得这是一个事实。
安德鲁:是的。
妮可:可我原本就不常与你见面。
安德鲁:这倒是。
妮可:当我们见面的时候,你就觉得我一无是处。
就因为我是那种,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
而你,你有你的未来。
你要成为一个伟大的人。
我则是一个会被人遗忘的人。
因此,你不能够和我分享,因为你有更重要的追求。
安德鲁:是的,就是这样。
这正是我的想法。
停顿了一下。
妮可:你说得对。
我们不应该交朋友。
她站起身来。
安德鲁:我很高兴能把这件事儿说清楚。
妮可:我也是。
就这样,她转身走了。
画面仍然停留在安德鲁身上,镜头对着他的面庞……我刚才是不是搞砸了……?
没有,我很好。
录音室乐队琴房,白天一阵音乐声。
管乐高奏,镲声铿锵。
这是录音室乐队在进行另外一次排练。
安德鲁是鼓手。
他打得很好。
弗莱彻用指挥棒点出一个延长音,乐队完成整个曲目的演奏。
弗莱彻:好吧,伙计们。
到门口拿新的乐谱。
彩排今晚9点开始。
从现在开始到晚上,你们都可以练习。
乐手们鱼贯而出。
安德鲁也拿过一张乐谱,曲目名为《大篷车》,此时——弗莱彻:内曼。
等一下,好吗?
安德鲁点点头。
卡尔站在门口,瞪了他一眼,关上门走了。
弗莱彻(走过来,指着谱子):看看这个。
看见节奏了吗?
安德鲁:四分音符330……弗莱彻:这是一个双倍速的摇摆节奏乐曲。
正是用你的地方,不是吗?
安德鲁:大概是吧……弗莱彻咧嘴一笑——那微笑渐渐隐去。
弗莱彻: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
不过,前几天的某个晚上,我无意中碰见一个男孩也在练习这个节奏。
我想给他一个机会。
安德鲁还没来得及反应,更不用说问问:“是谁?
”——赖恩(画外音):我迟到了吗?
弗莱彻和安德鲁同时转向门口。
赖恩·康诺利到了。
弗莱彻:时间正好!
进来,康诺利。
(赖恩点着头,微笑着。
)你们两人相互认识,对吧?
赖恩:是的,在拿骚乐队。
安德鲁,你好……赖恩满脸笑容。
不过,安德鲁却觉得受到了侮辱。
他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别人看出来——他近乎愤怒。
弗莱彻:现在,康诺利,我让安德鲁做临时核心鼓手。
(当他说出“临时”一词的时候,安德鲁怒目圆睁)我们这个周末有个比赛,我需要确保新排练的曲目演奏没有问题。
赖恩点头,将手伸进他的背包。
同时,出乎安德鲁的意料,赖恩从包里翻出了一叠乐谱,那居然是乐队要演奏的新曲目《大篷车》。
赖恩:就是这首,对不对?
安德鲁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他究竟什么时候拿到的乐谱呢?
弗莱彻(好像能读懂安德鲁此时的想法似的):今天早上我把乐谱给了他,内曼。
现在,我想要做的就是,给你们俩来个彻底的测试,就用这首曲子的一部分。
内曼,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从你开始,好吗?
安德鲁试图保持冷静,向架子鼓走过去,将乐谱放到谱架上。
弗莱彻:别担心,我不考你们打得怎么样。
那是今天晚上的事。
现在,我只关心节奏对不对。
安德鲁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谱子上的节奏记号“330”。
他吸了一口气。
准备好了……我没问题……弗莱彻开始用手打拍子。
安德鲁随之打起鼓来。
弗莱彻:不对,不是我要的节奏。
安德鲁:我,对不起,我会……弗莱彻:让我们来看看康诺利能不能做到,好吗?
停顿了一下。
安德鲁看着赖恩,心脏怦怦地跳着。
二人换了座位。
弗莱彻又开始用手拍节奏。
赖恩开始演奏。
他打得几乎毫无错误。
弗莱彻:康诺利——非常棒。
你看,这才是录音室乐队真正的美。
你来做替补鼓手——当然,眨眼之间,你可能就是我们新的核心鼓手了。
安德鲁的眼睛再次睁大。
安德鲁:不是真的吧。
弗莱彻看着安德鲁——此言似乎让他大吃一惊。
片刻的沉默。
然后——吱吱的声音响起来。
那是弗莱彻的手机。
弗莱彻:康诺利,我允许你加入乐队了。
今晚9点,那时再见你们两个。
(接电话)嗨,我是特伦斯……弗莱彻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安德鲁依然一动不动,刚才这是怎么了?
赖恩:你怎么了,哥们?
(安德鲁看着赖恩)我想,上次我是因为伤病所以没有晋级乐队。
不过,我终于加入这里了。
安德鲁只是盯着他看。
赖恩说得很诚恳——但安德鲁心中却充满愤怒。
赖恩(误解了安德鲁的表情,以为他焦虑不安。
):用不着担心弗莱彻。
我爷爷在乐团的时候就认识他父亲。
那时候,弗莱彻刚刚开始从事这一行。
他这个人刀子嘴豆腐心。
安德鲁的眼睛睁得更加大了: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
他起身朝弗莱彻办公室的大门走去。
弗莱彻办公室安德鲁冲进屋里。
弗莱彻刚刚打完电话。
弗莱彻:你想干嘛?
安德鲁:我要和你谈谈。
弗莱彻:现在不行,我发誓——安德鲁:我可以演奏那首曲子,你知道我能——弗莱彻:我说了,现在不行!
弗莱彻的声音里更多的是绝望而非愤怒。
安德鲁注意到另外一些细节:弗莱彻的眼睛里噙满泪水。
安德鲁没有做声。
他从未想过弗莱彻还会有这种表情。
弗莱彻(放轻语调,几近哭泣):你想打鼓?
那么……努力争取。
这一刻就这么过去了。
录音室乐队琴房,继续安德鲁走入录音室乐队琴房的大门。
他的双眸似乎正在燃烧。
此时,他的脑海里有一个想法,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一定要将鼓手的位置赢回来。
赖恩:兄弟!
想去吃午饭吗?
安德鲁没有回答,径直走开了。
宿舍里,地下室的盥洗室,白天安德鲁将冰块慢慢地放进一个水槽。
他打开水龙头,从中汲取了一大玻璃壶冰水。
安德鲁的练习室,白天安德鲁正在练习新曲目。
他竭尽全力,努力练习。
谱架上放着《大篷车》的乐谱。
他正用铅笔潦草地记着笔记:“强音”、“三连音”,“复节奏,1对3”,“不能减速!
”安德鲁:加油……加油……他停下来。
满是水泡的双手颤抖不已。
他将手放入身边一侧的冰水壶里,握紧拳头。
水中立刻腾起一股云朵般的血污。
他又开始练习——疯狂地,着魔一般地,疲惫不堪。
他发泄着,尖叫声——安德鲁:他妈的!!!!
他将鼓槌抵住鼓皮。
用手重重地敲击着,越来越用力,一次、两次、三次、四次。
手上的血越渗越多,浸入鼓皮。
最终,鼓皮撕裂了。
换过鼓皮后,他又开始练习,一遍又一遍,丝毫不厌倦。
他充满怒火,向自己怒吼道——安德鲁:你这个白痴……来呀!
来呀!!!!
地铁里,晚上拥挤的地铁车厢里。
安德鲁坐在座位上,凝视着手里的乐谱,不停地在脑海里复习曲目的节奏。
格林厅,录音室乐队琴房,晚上乐手们静静地坐着。
赖恩坐在鼓手的座位上。
卡尔和安德鲁都坐在他身后——卡尔依然觉得羞愤难当,安德鲁则全神贯注。
表针指向9点整。
屋里鸦雀无声。
弗莱彻出现了,手里还拿着一张碟片。
他将碟片插入播放器中。
弗莱彻:好吧……嗯……这是第一次,从他脸上看到了不安的神情。
他好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弗莱彻:我们……来了一位新乐手——赖恩·康诺利。
赖恩点了点头,向其他乐手致意。
他看上去欢快而爽朗。
赖恩:大家好,帅哥们。
安德鲁强压怒火,瞪了他一眼。
但是,之后,他平静了下来。
弗莱彻:我……请你们……请你们先将乐器放下来……给我一点儿时间?
他打开唱片播放器,开始放乐曲。
那是一首爵士乐曲,由一个柔和的小号起头,演奏的是卡西的歌曲,音色温柔且惆怅。
播放了几秒钟,弗莱彻没有说一个字。
他似乎沉浸在乐曲中,思绪逐渐飘远。
音乐继续播放着,他迟缓地说道——弗莱彻:6年前……我在琴房里,看到一个孩子正在练习基本音阶。
他满怀希望来到谢弗音乐学院。
但事实是,他是勉强进入学校的。
在这里,他苦苦挣扎。
学校里的教师们都这样跟他说:“这儿不适合你。
”但是,他们并没有看到我所看到的……(他的声音再次哽咽,充满感情)这些话把骨瘦如柴的孩子吓坏了,他甚至连音阶都吹得不对。
但我却在他身上看到了真正的原动力,我让他加入了录音室乐队。
到他毕业为止,我们一起工作了三年。
马萨利斯让他去林肯中心做了第三小号手。
一年之后,他变成了第一小号手。
现在你们听的这首曲子就是他演奏的。
他曾经是肖恩·凯西。
这个名字瞬间引起了安德鲁的关注。
这就是弗莱彻曾经跟他提到过的小号手。
但是弗莱彻为什么说“曾经是”?
弗莱彻:我今天早上得知……昨天,肖恩在一次车祸中去世了……(停顿了一下,几乎说不出话来)我只是想让你们知道……他是……肖恩。
他曾经是一名……(最后几个字几乎溶于泪水之中)……非常棒的乐手……(使劲吸气,尽量平复自己)我只是觉得大家都应该知道。
停顿了一下。
他向后靠在椅背上,将碟片播放机关上。
一片沉寂。
弗莱彻(过了一会儿,声音依旧颤抖):请大家演奏《大篷车》,从第142小节开始。
乐手们打开各自的乐谱,拿起自己的乐器。
弗莱彻等待着,又有些犹豫……然后他开始打拍子。
此时,鼓、管乐和长号相继演奏《大篷车》的独奏部分。
乐音精准,节奏快速——但是,弗莱彻仍然示意赖恩停止。
弗莱彻:不,那……那不是很对。
康诺利:对不起……安德鲁的眼睛瞬间充满希望。
他的机会来了吗?
弗莱彻:我想让内曼试试……好吗?
赖恩点点头,缓缓从座位上移开——安德鲁很快坐了上去,手里紧紧攥着鼓槌。
这就是他的机会。
弗莱彻:也许现在是时候让内曼发挥一下了。
停顿了一下。
他打起拍子,安德鲁打鼓。
但是,只过了一秒钟——弗莱彻:不是,还不是时候。
换特纳。
现在,弗莱彻的声音里不知不觉掺杂了些许恼怒。
之前哽咽的语气渐行渐远。
气馁之下,安德鲁只得将位子让开,卡尔换了上来。
弗莱彻击掌给他打拍子——然后,他开始用拳头敲桌子,之前的悲痛心情完全让位于一腔怒火——弗莱彻:去你的!
卡尔跳起来。
整个乐队没有人发出声响。
弗莱彻瞪着鼓手们。
双眸灼热,似乎能将人焚化掉一般。
弗莱彻:赶紧给我滚回去,换康诺利。
赖恩急忙上前。
其他选手都端坐着不动。
房间里被恐怖气氛笼罩着。
弗莱彻:就是花掉我整晚的时间,我也要从你们几个人身上找到我要的节拍。
他的语气凶狠,尽管眼中依然还有泪水。
他开始打拍子,又停住——弗莱彻:也许找不到了。
内曼。
安德鲁站起身来。
他的手在发抖。
弗莱彻开始打拍子,又停住——弗莱彻:不是我要的节奏。
换人。
卡尔重新坐到座位上。
弗莱彻开始打拍子,又立刻停止——弗莱彻:不是我他妈要的节奏!!!!
他转向乐队其他成员,揉了揉眼睛,深呼了一口气,试图保持平静。
但是他的脸庞己经被怒火染得绯红。
弗莱彻:好吧……很遗憾,伙计们,我也不愿意让你们这样等。
你们放下乐器,休息一下胳膊。
如果谁想上厕所,现在就赶紧去。
因为我要找到一个能够打对节奏的鼓手,无论要花多久时间。
(转向鼓手们)你们给我听着,小崽子们。
你们最好能给我打出标准的400节奏。
康诺利。
你第一个上。
给我坐到鼓边去。
格林厅,地下室走廊,随后乐手们无声无息地走到走廊里,伸展着胳膊。
甚至有几个人打着哈欠。
能看出,这些人己经在这里熬了好几个小时。
透过屋子的墙壁,能听到一种撼人心肺的吼叫声——弗莱彻(画外音):去你的!
小兔崽子!!!
你——格林厅,录音室乐队琴房,晚上弗莱彻:这就是你能打出来的最快节奏?
怪不得你妈不要你了呢。
你就是个一无是处,满脸粉刺的小屁孩。
滚开!!!
安德鲁周身发抖。
他已经坚持打了半小时的鼓——被赶下了鼓凳。
他挣扎着喘着气,双手满是撕裂的水泡和流淌的鲜血。
此时,弗莱彻的愤怒是我们之前从未见过的:胸中的痛苦倾泻而出……卡尔坐到鼓前。
弗莱彻拍着手。
墙上的钟指着11:06。
弗莱彻:看看,看看你能敲出点儿什么来?
同性恋。
我这里可不是辛妮·奥康纳的演唱会,坦纳。
我没法供应阿拉斯加蛋糕,也给不了你鸡尾酒。
现在,你干吗不试着,打得比你给男朋友做手活快一点儿?
哒!
哒!
哒!
哒!
滚一边去吧!
卡尔停下来,后退,让开座位,一脸茫然。
赖恩赶忙向前,坐好,开始打鼓。
弗莱彻:现在轮到我们的爱尔兰姑娘了。
你知道你长得跟个爱尔兰妖精似的吗?
我想,以后干脆叫你妖精吧。
格林厅,盥洗室,晚上乐手们选着脸。
一个人看着手表,筋疲力尽。
时间已经很晚了。
格林厅,录音室乐队琴房,晚上现在,己经有一些乐手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弗莱彻:换人!
卡尔停止打鼓,离开鼓凳。
他差点儿被鼓架绊倒。
换上赖恩——他已经疲惫不堪了。
当他坐到凳子上时,不得不弯下腰,喘了口气。
弗莱彻:这不是他妈的圣帕特里克节,妖精。
你凳子底下没有金子。
赶紧打鼓。
弗莱彻打起拍子。
赖恩开始打鼓。
因为手已经开始抽筋,他根本就跟不上弗莱彻的拍子——弗莱彻:换人!
赖恩停下,气喘吁吁。
弗莱彻的视线移动着,他看着安德鲁。
安德鲁满脸是汗,头发湿漉漉的,肌肉抽动,手腕红肿,双手沾满鲜血,T恤衫粘在胸口。
就是这一刻了……安德鲁(一边走到鼓前,一边自言自语):来吧……加油。
你他妈的!
弗莱彻:让我们来看看,到底谁能做到。
他打拍子。
安德鲁打鼓。
弗莱彻:别减速。
安德鲁努力地击打着,节奏连续而快速。
鼓声翻滚而至,那么快,那么响亮……弗莱彻:再快点儿!
他妈的老天爷,我说了,再快点儿!
安德鲁的手臂快速地击打着。
其运动速度快得让人难以置信,他的脚踩着踏板——他的双耳开始嗡嗡作响,那声音异常刺耳,几乎淹没了其他所有的声音……弗莱彻,眼睛红彤彤的,转身走进了最近的隔间里。
他从里面取出了一副铃铛和一根指挥棒,慢慢走回来。
他越走越近,用指挥棒敲击铃铛的声音也由远及近,穿透了安德鲁的脑际,压过他耳中的嗡嗡声,将他拉回到现实中来。
棒子就在他头顶几英寸高的地方重重地敲击着——弗莱彻:不要停下来!
安德鲁没有停止。
他抬着头,目光盯住前方,疲惫中好像带着仇恨,双眼布满血丝。
弗莱彻:再快!
再快!
(安德鲁打得越来越快)快!
快!
快!
快!
快!
快!
哒!
哒!
哒!
哒!
哒!
哒!
哒!
哒!
安德鲁出了个错误,差点儿乱了节拍。
弗莱彻抓起地上多余的鼓槌,用力向他掷去。
鼓槌在空中翻滚着,打在离安德鲁最近的墙上。
鼓槌撞击到墙壁,手柄处折弯了。
此时,安德鲁仍然聚精会神,一点儿都没有流泪伤心。
弗莱彻:继续打!
安德鲁坚持打着鼓。
弗莱彻举起手里的铃挡,往安德鲁头顶上方砸来。
他的行为简直就像一个疯子。
但是,安德鲁仍然没有哭,弗莱彻嘴里不停地咆哮着——弗莱彻:继续!
安德鲁就这样继续打着鼓。
弗莱彻先是站在原地,盯着他;继而,开始围着架子鼓来回转圈,看上去就像个即将要掠食的野兽,随时准备出击。
然后——他退后一步,将手里的铃铛和指挥棒扔掉。
此时,安德鲁还在不停地打鼓,完全像是一台机器。
他脸上没有丝毫的泪痕。
最后,弗莱彻默默地举起手,轻轻一挥,让安德鲁停止。
安德鲁停了下来,几近崩溃地坐在鼓架旁。
弗莱彻:恭喜你,内曼。
你赢得了核心鼓手的位置。
他转向乐队其他乐手。
弗莱彻:好吧。
现在我们可以开始练习了。
此时,钟表指着2:00。
格林厅外,侧门,晚上已是凌晨3:30。
乐手们先后走出大楼,行尸走肉一般。
安德鲁也走了出来,红红的眼睛,疲惫程度超出了他的极限。
弗莱彻则在最后走了出来。
弗莱彻:明天下午5点。
纽约市,那个点出门,至少需要提前两个小时。
都留着你们的通勤车票。
要是没有车票,我一个子儿都不会给你们报销的。
他转身离去。
安德鲁望着他远去的背影。
此时,镜头一直对准安德鲁的眼睛。
似乎发生了一些根本性的变化——他看起来像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人。
公交车司机(声音前置):下一站是达内林,时间大约两小时。
通往达内林的路上,灰狗巴士,白天一辆灰狗巴士车。
车上满载着乘客。
背景中响起另外一种声音。
安德鲁:啪、叭、哒、哒、哒、啪……啪、啪、啪……这是安德鲁。
他怀里抱着一摞乐谱,耳朵上戴着耳机,大声数着《大篷车》的拍子。
在他身边——是一个密封塑料袋。
这个袋子和我们之前在他宿舍外看到的两个人以钱易货时用的那种袋子一模一样……周围的乘客看着他。
这个疯子是谁?
安德鲁:啪、吧、啪……叭、哒、啪、吧、嗒、嗒、嗒、嗒、啪……忽然——一阵颠簸。
巴士靠边停下来,车灯熄灭,车轮发出刺耳的声音。
安德鲁取下耳机。
通往达内林的路上,灰狗巴士,白天路边。
安德鲁和其他乘客都站在车外等待着,公交车的右侧轮爆胎了,一根棍子直接插入轮胎侧面。
安德鲁时不时地查看着手机上的时间。
他妈的。
达内林,汽车站,白天一个不起眼的新泽西州小镇。
又一辆公共汽车驶过来,停靠入站,所有的乘客都下了车。
他们现在到了达内林的主要街道。
安德鲁下了车,提着鼓槌包和音乐文件夹。
他环顾四周,显得很迷惑。
他抓住一名路过的行人——安德鲁:您知道出租车在哪里吗?
有人告诉我,这里可以乘坐出租车。
过路人:不行,你得打电话预约,至少要提前半个小时才行。
安德鲁:什么?
那有没有别的公交车,或者……过路人:路那边,松树那里,倒是有一家汽车租赁店。
安德鲁:哪个方向?
路人用手指了指——安德鲁朝着他指的方向狂奔。
汽车租赁公司外跑过四五个街区——安德鲁飞奔着穿过其间的绿地,来到一个门口。
他抓住门把手。
门打不开。
他的脸瞬间变得煞白。
他眼睛向下扫读着营业时间,咚咚地砸起门来——安德鲁:你们还不到关门的时候呢!
你们还在营业!
一个男人的身影出现了。
他示意安德鲁安静。
那人打开门。
汽车租赁公司里,片刻后安德鲁办完手续,从最近的椅子上抓起自己的乐谱夹和背包,匆匆离开。
特写镜头,他的鼓槌包落在了租赁公司的椅子上。
汽车租赁公司里/外,出租车辆安德鲁疯狂地跑过一个小型停车场,来到一辆车前,打开车门跳进车内,设置好定位导航系统。
导航系统给出的全程时间大约9分钟。
此刻,钟表已经指向5:02。
他看起来茫然无措。
达内林大街上——租车行——继续安德鲁飞快地开着车。
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安德鲁:喂?
钢琴手(画外音):内曼,是他妈的你吗?
开演时间还有5分钟。
安德鲁:对不起,我还没到。
快了——钢琴手(画外音):我们还有20分钟就要登台了。
安德鲁:我知道,我马上就到——钢琴手(画外音):弗莱彻已经让康诺利做准备了,以防你来不了。
安德鲁:他妈的,该死,我都说马上就来。
你告诉英国人,我他妈的马上就到了!!
他将自己的手机狠狠地摔在车的副驾驶座位上。
达内林礼堂外安德鲁泊好车。
达内林礼堂里,后台,白天安德鲁气喘吁吁地赶到了。
弗莱彻正瞪着他,整个乐队都在弗莱彻身后。
弗莱彻:亲爱的,真荣幸您能与我们大家一起工作,并把今天的活动安排进您的日程里。
安德鲁:我到了。
我准备好了。
弗莱彻:为时已晚。
康诺利上台。
安德鲁向自己的左边看去——那里是赖恩。
安德鲁:简直有病。
弗莱彻看着他,目瞪口呆。
乐手们也都一副大吃一惊的表情。
弗莱彻:还有话说?
安德鲁:我才是真正的鼓手。
应该我上台。
弗莱彻:实际上,由我决定。
我说了谁打鼓,谁上台。
安德鲁:我有乐谱——弗莱彻:我倒是看到你带着乐谱呢,但是我可没看见你带着鼓槌。
安德鲁本想反唇相讥——他向自己的下方、后方查找,反复回忆,最后意识到……他的脸煞白,心跳开始加速……安德鲁:鼓槌——鼓槌在车上,我得去取——弗莱彻:不用了。
我现在就得让乐队做热身了。
安德鲁:我可以用赖恩的鼓槌。
弗莱彻:你没机会了,内曼。
安德鲁:有。
我有!!
你不能这么对待我!!
弗莱彻:我不能?!
他向安德鲁大步跨过来。
他的身形笼罩着他,似乎要暴揍他一般。
弗莱彻:你什么时候成为主宰了。
你这个只会哭鼻子的草包,凭什么指挥我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呢?
安德鲁:我赢得了参加比赛的权利。
弗莱彻:你赢得的?
你从来没有赢得过任何事情。
你之所以能够坐到这个位置上,只是因为你把一沓乐谱放错了地方。
你之所以能够进入录音室乐队,是因为我提前告诉了你,我会在拿骚乐队考什么内容。
安德鲁:瞎说。
我来录音室乐队是因为——赖恩:怎么不回答了,哥们?
安德鲁:你他妈的,犹他州小子。
给我好好翻谱子吧。
弗莱彻:你得明白,只要我愿意,我可以随时替换你。
安德鲁:起码现在你不能换掉我。
弗莱彻:试试看,你这个小贼。
5:30,也就是11分钟后,我的乐队上场。
那个时候,如果你还没拿好你自己的鼓槌,再或者你胆敢犯一个错误——哪怕就一个——我都会送你回拿骚乐队去翻谱子,直到你毕业或者退学。
除此之外,我会告诉我认识的所有人,你是如何成为一个录音室乐队核心鼓手的。
那时候,比起你来,你爸爸都会成为一个成功的传奇。
(停下喘了口气)或者,我可以把你现在的位置给“犹他州小子”。
随便你。
停顿了一下。
安德鲁看了一眼卡尔。
卡尔正站在后面,看着安德鲁——他高兴地忍不住要笑出来。
安德鲁转回身,看着弗莱彻。
安德鲁:鼓手位置就是我的。
我一定会登台的。
弗莱彻:你只有10分50秒。
你这个娘娘腔。
安德鲁转过身,一下撞到了赖恩。
他赶忙推开他,夺路而出,大步跑开。
达内林礼堂外/里,租赁的车辆安德鲁开着车,绝尘而去。
此时,时钟变化,指针已经从5:20指向5:21。
汽车租赁公司外/里,租赁的车辆安德鲁推开汽车租赁公司的大门。
时钟变化,指针已经从5:27指向5:28。
汽车租赁公司内安德鲁跑进租车公司大门。
公司还在营业中……他抓起自己的鼓槌袋子……汽车租赁公司外安德鲁跑到车前,发动后驱车离开。
达内林大街上,租赁汽车内安德鲁沿着马路,疯了一般地开着车。
汽车定位系统还开着。
此时,时钟指针显示5:30。
到了5:31,他抽出手机,拨号……安德鲁:我是内曼……告诉弗莱彻我来了。
钢琴手(画外音):怎么他妈的花了这么长时间?
现在就要登台了。
安德鲁:我——我车锁坏了。
已经解决了,我马上就到。
车辆定位系统提示语音:前方左转。
安德鲁看了一眼定位系统。
去他的。
他试图将其关闭。
钢琴手(画外音):你在开车吗?
安德鲁:没有……车辆定位系统发出了警报声音。
钢琴手(画外音):那是什么声音?
安德鲁:告诉弗莱彻我来了,不然我就狠狠地挖出你的眼睛。
安德鲁挂断了电话,一股怒气,猛踩油门,发动机轰轰地响起来……加快速度,车辆定位系统提示“还剩2分钟”,时钟已经显示5:32。
遇到了一个红灯,但是安德鲁没有停下来。
他一直向前,看都没看红灯一眼。
他的车越开越快,越驶越急,直到——嘣的一声,车被撞停了。
玻璃四处飞散,由于车速太快,车子好像遭遇到了龙卷风,车身翻转一百八十度,车顶向下,如同纸片一般在地面上蹭着滑行。
安德鲁在车里被翻转过来,勉强倚着车身——此时,他浑身是血,伤痕累累。
达内林大街内/外,出了事故的租赁车车终于停了下来,底朝上。
四处都是散碎的玻璃和血迹。
周围一片寂静。
过了几秒,安德鲁才意识到刚刚发生的事情。
他喘着粗气,猛地抽身起来——但是,他发现自己的左手被卡在方向盘下面。
他猛地一拉,使劲拽起方向盘。
但是,方向盘丝毫没有动弹。
此时,烟雾和废气翻腾着弥漫开来。
他使劲地拉着、拽着——终于——咔嗒一声——他食指骨尖部位折断了。
那是世界上能想象到的最令人痛苦的声音。
他痛苦地尖叫着,将手抽回来。
他的手又能动弹了,但是骨头断裂了,血流如注。
安德鲁爬到车外,站起身,他头晕眼花,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在旋转。
与他车子相撞的卡车司机向他跑过来——卡车司机:你还好吗???
安德鲁:我需要……我的鼓槌……他转身回到车旁,弯下腰,伸出手,向车子里面摸索着。
卡车司机:不要,赶紧离开那辆车,这不安全。
安德鲁没有理会他。
他用右手——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摸索到了鼓槌袋。
袋子正卡在车顶与车座之间。
他一边痛苦地呻吟着,一边伸手掏出它。
卡车司机:我正在报警,你不会有事的。
安德鲁:我得走了,还有三个街区……卡车司机(拉住他):先生,你哪儿都不用去——安德鲁:把你的手放开!
他猛地挣脱卡车司机的手,开始狂奔起来。
达内林礼堂里/外,大堂安德鲁仍然在狂奔。
他跑了整整三个街区,上气不接下气,比之前更加头晕目眩,终于到了音乐厅门口。
他的脸上满是汗水,双手浸满了鲜血,几乎要坚持不下去了。
路上一对夫妇看见他,惊愕不已。
路人:上帝呀!
但安德鲁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他根本不在意。
他心意已决,心中只有唯一的目标:登台表演。
安德鲁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四下环顾,听到大家正在调音的声音。
达内林礼堂里,舞台他冲进了后台。
乐手们已经各就各位,完成调音,准备开始表演了。
安德鲁看到了弗莱彻。
弗莱彻也看到了他。
安德鲁将自己的手臂藏在自己的鼓槌袋后面。
安德鲁:我到了。
我到了。
我到了。
不等弗莱彻回应,安德鲁径直奔向架子鼓。
在那里,赖恩已经就位。
但是,现在,没有什么事清能够阻止他。
安德鲁:下去。
下去。
赖恩看着弗莱彻。
弗莱彻等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脸上似乎带着微笑,好像非常享受这一切。
赖恩赶忙让开,心怀不满地坐到了卡尔身边的位子上。
安德鲁坐到架子鼓前的位置上。
他仍然隐藏着自己的左手,放好乐谱,拿出一对鼓槌。
他试着将鼓槌在左手中调整好位置——但是他总是拿不稳。
由于他的食指尖已经骨折,所以想让鼓槌在手里保持稳定,已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看着《大篷车》的乐谱,又看看自己的手,他试着移动自己的左手指,模拟了一下打鼓的姿势。
前方——就是弗莱彻。
他像猛兽一样,神情敏锐,蓄势待发。
安德鲁闭上双眼,试图控制自己的焦虑,但是痛苦和压力滚滚而来,他在鼓槌包里摸索着,翻出一包药丸,打开,倒出来。
药丸散落一地。
他捡起其中的一丸,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往嘴里扔了一颗。
报幕员(画外音):谢弗音乐学院录音室乐队……弗莱彻举起一只手,提示大家准备,安德鲁屏住呼吸,赖恩和卡尔向前倾着身体,赖恩无意中瞥见了安德鲁的左手。
弗莱彻的手指挥动了。
乐队开始演出,曲目是《大篷车》。
乐曲的节奏是急速。
不过,安德鲁已经陷入困境,血流不止,耳朵轰鸣,左手勉强举着,整个世界似乎正在慢慢地离他远去……他闭上了眼睛。
嘴里喃呢道:“加油、加油、加油……”下面是一个大花式,需要他使用双手。
准备时刻——他的左鼓槌碰到了台子的边缘,一下飞了出去,滚落到踩镲踏板下面。
安德鲁(仍然用右手继续击鼓):鼓槌……卡尔一动不动。
安德鲁看着他。
卡尔仍然一动不动。
安德鲁慌了神,转过身去,看着他拿骚乐队的老同事——赖恩。
安德鲁:赖恩……鼓槌……赖恩犹豫着。
他不想破坏演出,但他又看了看卡尔。
卡尔也看了他一眼,就在这时,他做出了选择。
安德鲁:请你……无论是卡尔还是赖恩,谁都没有动。
安德鲁大脑里飞速地思考着,目光一直盯着掉下的鼓槌。
他尽可能保持击鼓的节奏,同时向左边俯身下去,尽可能快速地伸出手臂……他骨折的左手摸到了鼓槌……使劲的将其攥住……捡起鼓槌——同时,一声咔嚓声响了起来。
他的手指被镲踏板卡住,弯成了九十度。
他喘着粗气,疼得差点儿哭出来。
他不得不忍住。
他努力抬起身体,坐好——就在这时,一个阴影笼罩了他。
那就是弗莱彻。
弗莱彻怒火中烧——弗莱彻:你他妈的在干什么……?
安德鲁还在坚持打鼓,但是疼痛愈加难忍。
他的鼓面已经完全被染成了红色,他手中的鼓槌也都沾满鲜血。
他的整个臂膀颤抖着。
耳中的嗡嗡声音越来越大,淹没了其他所有的声音……他看着乐谱,一下子失了神……大号吹出一个音符,安德鲁却没有合上拍。
该死。
他又打出了一个新的花式——他在错误的时间里出了错,他崩溃了。
弗莱彻盯着他。
他的表情说明了一切:一切都结束了。
但是,安德鲁还在继续努力打鼓。
再一次错过了鼓点,接着又错过一次——节拍完全不对了,节奏在他的脚下土崩瓦解。
最终,陷入一片混乱。
最后——预示着彻头彻尾的失败——安德鲁停了下来。
几乎同时,乐队其他乐手也戛然而止。
这简直就是最可怕的声音,像汽车尖声鸣笛、指甲在黑板上划过一般刺激人的神经。
弗莱彻矗立在原地,眼睛盯着安德鲁。
事实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安德鲁身上。
整个剧院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静。
四下一片狐疑。
弗莱彻安静下来,他走到安德鲁身边,在后者耳边轻声地说出一句:弗莱彻:你完蛋了。
然后,他转过身。
安德鲁开始浑身打晃,泪水涟涟——突然间,他体内有什么东西升腾起来。
尽管他会悔恨不已,但他仍然站起身——将架子鼓踢翻在地。
镲片被掀翻,砸到木地板上。
那声音就像一枚炸弹炸响。
安德鲁向前冲去——此时,弗莱彻刚好转过身来,面向他。
安德鲁一下将弗莱彻扑倒在地……安德鲁彻底被弗莱彻逼疯了。
他眼里充满了愤怒与沮丧,他举起拳头,想要击打弗莱彻的脸。
就在这一瞬间,保安人员将他拉住。
安德鲁被保安从他的攻击对象身边拉开之后,他立刻哭成了泪人。
他体内的一切都随着泪水喷涌而出。
弗莱彻虽然并没有被打伤,但也被这一幕惊呆了。
他站起身,衬衫上淌着血——那血迹不是他自己的,而是安德鲁的。
一名保安冲到现场,把又踢又叫的安德鲁拖了出去。
画面还停留在剧院内。
乐手和观众们都噤若寒蝉。
最后,画面上出现提示,上面写着:冬季总决赛省略。
安德鲁的宿舍里,白天安德鲁独自矗立在宿舍里,目光盯着半空中。
他的手上绑着绷带。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他的眼睛从一件物品上转移到另外一件物品上:地上有一只鼓垫、一个节拍器、一封开除通知书……他被谢弗音乐学院开除了。
一张光碟。
他将光碟塞到笔记本电脑的光驱里,慢慢地坐下。
一段家庭录像开始播放:一个8岁男孩微笑着坐在架子鼓后面——这是安德鲁。
眼光那么的明亮,那么的无邪,他正在打鼓。
8岁的安德鲁:这是我的复、合、跳……他坐在鼓前,练习击打复合跳:左、右、左、左。
从影片里传出一声欢呼声,我们能够从声音上辨别出那是他的父亲吉姆。
吉姆(画外音):哇——哦!
8岁的安德鲁周身洋溢着光芒。
而现在的安德鲁却身心俱疲地观看着录像。
他将光碟取出,掰成两半,扔进了垃圾桶。
然后,他将鼓垫与节拍器也一同扔了进去。
他将垃圾袋系好,扔出房间。
安德鲁的练习室里,白天安德鲁走进房间,开始拆鼓。
先将镲片拆下来,然后是踏板,然后鼓桶……他脸上神情坚毅,似乎决心己定,而且,还掺杂着愤怒。
他充满恶意地将零件一件一件拆下来。
最后是巴迪·里奇的海报——他将这张海报撕得粉碎。
走廊里,安德鲁的练习室外安德鲁将垃圾袋扔进垃圾箱里,回首望了一眼自己的练习室——现在,房间里空无一物。
他停了一下,一屁股坐在走廊的地板上,向后靠着墙壁,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切都完了。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
过了一会儿。
安德鲁:好吧……我该到哪里去见你?
酒店大堂里,酒吧,当天晚些时候瑞秋·博恩霍尔特——一名律师,穿着优雅——坐在安德鲁的对面。
吉姆坐在一旁。
吉姆面前放着一杯白葡萄酒,瑞秋点了一杯特饮苏打水,放在安德鲁面前的是一杯碰都没碰过的白水。
片刻的沉默。
最终——瑞秋·博恩霍尔特:安德鲁?
安德鲁沉默了一下,之后——安德鲁:你什么时候和我父亲联系的?
吉姆:他们是这周打电话给我的,安德鲁——瑞秋·博恩霍尔特(打断他):肖恩·凯西这个名字,你听过吗?
安德鲁回头看着瑞秋。
过了一会儿。
他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瑞秋·博恩霍尔特:所以,你知道他上个月死了?
他是在自己的公寓里上吊自杀的。
安德鲁听明白了这句话——可弗莱彻却说他死于一场车祸……安德鲁:他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瑞秋·博恩霍尔特:肖恩患上了焦虑症和抑郁症。
据他的母亲说,他是在跟弗莱彻学习的时候患上病的。
安德鲁看着她。
瑞秋能够看出来,他很吃惊。
过了一会儿。
瑞秋·博恩霍尔特:凯西的家庭并不富裕。
他们不想提起诉讼。
安德鲁:那么,他们想干嘛?
瑞秋·博恩霍尔特:保证特伦斯·弗莱彻再也不能如此这般地对待其他学生了。
安德鲁:他什么也没做过。
瑞秋·博恩霍尔特:科恩校长和潘西院长会告诉你的。
对他们来说,弗莱彻等同于谢弗。
但如果他们知道,我们手头有些证据,并且在法庭上肯定会赢的话,他们就没有其他选择,只能让弗莱彻走人。
过了一会儿,安德鲁看着她,又看了看自己的父亲。
安德鲁:可是,我没有什么可说的。
吉姆将身体向前倾过来,劝说道——吉姆:安德鲁,一切都结束了,好吗?
他对你做了那些事情,干吗让他逃脱呢?
他看着瑞秋。
行吗?
这么说对吗?
安德鲁仍然一言不发。
瑞秋·博恩霍尔特:你不觉得他的行为很极端吗,安德鲁?
他是否曾经故意地给你施加精神上的压力?
安德鲁仍然没有反应。
此时,他感觉父亲正在盯着他。
瑞秋·博恩霍尔特(试图说服):这不是一场公开的听证会,你要知道……弗莱彻永远不会知道是你提供的证言。
安德鲁看着自己面前的玻璃杯。
那里面的水动都没有动过。
安德鲁:他会怎么样呢?
瑞秋·博恩霍尔特:谢弗音乐学院会想尽一切办法防止这种诉讼提交到法庭的。
你不会是第一个申诉的人。
但是,我想你的加入,可以起到推动作用。
因为你是最近一位经受过他折磨的人。
安德鲁:你还跟其他学生接触过?
端秋·博恩霍尔特:是的——但是由于安全原因,所有人的信息都是相互屏蔽的。
安德鲁:你认为我应该举证吗。
瑞秋·博恩霍尔特:反正你从弗莱彻那里再也不能得到任何东西了。
过了一会儿。
安德鲁将目光转向自己的父亲,目光中充满愤怒——安德鲁: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吉姆似乎吃了一惊,慌乱了一下后——吉姆:你觉得,他把我儿子丢进了地狱,我能够让他逍遥法外吗?
安德鲁转过身。
吉姆依然能够看到儿子脸上的伤痕。
他感到了背叛。
但是,他仍然充满焦虑,期待能够改变儿子的心意——吉姆:你难道不知道,我永远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安德鲁?
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比得上你。
(过了一会儿,安德鲁回避着他的目光)难道你不能理解吗?
片刻后,安德鲁再次看着自己的父亲。
随后,他凝视着前方。
镜头慢慢推进——安德鲁似乎陷入沉思,试图理清头绪……瑞秋·博恩霍尔特(画外音):安德鲁?
安德鲁勉强可以听到她的声音。
被说服了,他的灵魂已经一分为二……最后——他放弃了。
安德鲁:告诉我该说些什么。
淡出纽约街头,百老汇大街,午后纽约的夏日。
地铁站外,诸多街头表演者,阳光惬意。
安德鲁的手伤已经痊愈,他拿着需要清洗的衣物。
抬起头,他看到一个巨大的广告牌,写着:“重返纽约城!
JVC爵士音乐节,6月21日至29日”。
我们现在位于下东区——距离谢弗很远很远的地方。
安德鲁的公寓里,起居室,午后一间新的公寓。
安德鲁的父亲已经在屋内了。
当安德鲁走进来的时候,他父亲正将各种食品放到冰箱里。
吉姆:嘿,哥们儿。
准备好了吗?
安德鲁的公寓里,起居室,午后百叶窗关着。
安德鲁和吉姆坐在一起,正在看电视里放映的《西北偏北》。
我们可以看到屋里桌子上放着几张大学申请表。
整个墙壁上——没有任何装饰物——安德鲁和吉姆都坐着。
画面停留在安德鲁的脸上。
他的眼中流露出一股忧伤。
他看上去显得很疲乏。
尽管现在距他被开除已经有好几个月的时间了。
吉姆看着电影,听到一段对白,大笑起来。
他瞟了一眼儿子,想要看看他是否也很开心。
之后,父亲递给儿子一些爆米花。
安德鲁的公寓里,起居室,晚上父亲和儿子都站在大门口,吉姆准备离开——吉姆:下周是去看《诺博士》,还是去第86大道看话剧?
安德鲁:我还是想呆在这儿。
吉姆:好的。
我己经把你的橱柜塞满了。
安德鲁挤出一丝笑容。
过了一会儿——安德鲁:谢谢你,爸爸。
吉姆离开。
安德鲁退回屋内。
片刻后——安德鲁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机,上面显示出一个特别的名字:妮可。
他看着手机,想着。
手指悬停在半空。
然后,他胆怯了,收回手指,又将手机放回口袋里。
快餐店里,白天安德鲁身穿工装,正在制作一个火腿三明治。
做好后,他默默地递给客户。
吉姆家里,起居室,白天弗兰克叔叔,吉姆,还有特拉维斯都坐在沙发上观看电视直播的曲棍球比赛。
他们欢呼着、大笑着。
此刻,安德鲁坐在一边,也在看着——但他的思绪已经飘到了远方。
纽约大街上,爵士酒吧,晚上安德鲁独自散步,嘴里吃着一片比萨饼。
他从一名街头艺人身旁走过——那名男子正在打鼓。
安德鲁看都没有看,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镜头继续追随着安德鲁,他走到了下一个街区,经过一家爵士乐俱乐部。
忽然,他停下了脚步。
在那里,俱乐部的招牌下方,写着“表演嘉宾:特伦斯·弗莱彻”。
安德鲁停住脚步,他吃了一惊,等他回过神之后,才缓步走开。
然后,他又站住,继而,转身走了回来。
爵士俱乐部里步入俱乐部。
这是一个上流社会的交际场所。
在舞台上,放着贝斯、架子鼓、手鼓——坐在钢琴边的是弗莱彻。
仅仅看了一眼,安德鲁的脉搏就开始加速了。
他原地站着,看着……四个人正在为弗莱彻的乐曲伴唱,弗莱彻本人正在弹奏最后一首乐曲的开头部分。
他的演奏极其细腻。
他的每根手指都轻柔地按在钢琴键盘上,灵活地像芭蕾舞演员一般。
他的演奏风格柔和、含蓄、精致。
他的身体随着乐曲旋律轻轻摆动。
安德鲁看到这样的场景,感到十分意外……他一直站在最后一排的桌边。
一曲终了,弗莱彻微笑着,站起来——随后,他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他看到了安德鲁。
他看到了他。
安德鲁的脸刷地一下白了,他向后退去,赶紧朝出口方向走。
但是,很多人堵住了他的去路。
他只好在拥挤的人群中努力前行——鼓手(画外音):键盘表演者是特伦斯·弗莱彻……很多人鼓起掌来。
安德鲁挣扎着向俱乐部外挤去。
弗莱彻:内曼。
安德鲁站住,转过身。
弗莱彻就站在那里。
片刻沉默之后,安德鲁脸上苍白无力,弗莱彻则毫无表情。
安德鲁:嗨……场景切换爵士俱乐部里,晚上俱乐部角落里,弗莱彻和安德鲁围坐在桌边。
两人似乎己经沉默地坐在那里有一段时间了。
面前的桌上放着两杯饮料,谁都没有喝过。
舞台上的其他乐手正在表演布鲁斯乐曲。
一个钢琴手在弹奏键盘,一名萨克斯手和他一起表演。
最终——弗莱彻:那么,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安德鲁?
安德鲁:哦,只是,你知道……各种事情……弗莱彻点点头。
好呀。
安德鲁看着他。
然后,紧张起来——安德鲁:我对曾经发生的事情,很遗憾。
(我需要澄清一下吗?
)那天在达内林……弗莱彻:你不用遗憾。
每个乐手都需要为自己争取。
安德鲁看着弗莱彻。
弗莱彻:你骨折了还演出,而且之前还出了车祸。
简直太疯狂了。
安德鲁:谁让我当时是那种情况呢。
弗莱彻:好在你不会再遇到那种情况了。
沉默了一刻。
弗莱彻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众人开始随着台上乐队的演奏一起拍手。
弗莱彻:你有没有注意过,人们跟着表演一起鼓掌的时候,从来都跟不上节奏?
他开始使劲地鼓掌,拍着正确的节奏。
他还向邻桌一对正在拍手的情侣探过身子。
他开始在他们面前,打起拍子来。
过了一会儿,他又将身子移回来。
弗莱彻:我不知道你是否清楚……我不再教学生了。
安德鲁:我听说过……你辞职了吗?
弗莱彻:不,不完全是。
他看着安德鲁。
片刻,气氛有些紧张。
难道他知道了吗?
弗莱彻:与肖恩·凯西同一年上学的孩子,他的父母……我不知道具体是谁,我想也许是贝斯手……他们让孩子说了一些关于我的事情……我就知道这些。
(安德鲁试图掩饰自己如释重负的样子)我还以为除了恭维之外,别人说起我,最多会说我是个谜呢。
安德鲁笑了。
他感觉气氛轻松了许多。
弗莱彻:很好笑,是吧?
安德鲁:哦,不……我……只是……弗莱彻:没事,没事——我知道,我曾经树过一些敌。
也许我觉得自己行事风格很正常,但是,相信我,我才不正常呢。
片刻之后,弗莱彻终于喝了一口自己的饮料。
弗莱彻:不过呢,我还是会做一些指挥工作。
今年JVC音乐节又要来纽约举办了。
两个星期后,我要带着一支优秀的乐团在音乐节上首演。
安德鲁:那可太棒了。
弗莱彻(耸耸肩):还行吧……然后,他又向别处张望起来——弗莱彻:事实上,我觉得,人们并不明白我到底在谢弗音乐学院做了些什么。
我不在那儿当指挥了。
任何一个白痴都会在上面动动手指,让乐队按照节奏演奏。
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是在迫使乐手超越他们自身的极限。
我相信这是绝对必要的。
如果不这么做,你可能就扼杀了下一个阿姆斯特朗的诞生,下一个帕克的诞生。
(停顿一下)为什么查理·帕克能够成为查理·帕克,安德鲁?
停顿了一下。
安德鲁非常惊讶,他曾经给自己讲过这个故事。
安德鲁:因为乔·琼斯把镲片扔到他头上。
弗莱彻:没错。
年轻的孩子。
他当时年纪还小,萨克斯吹的不错,过五关斩六将,一直比到决胜局,最后独奏时却搞砸了,为此,琼斯向他头上扔了镲,差点给他开了瓢儿。
下台之后,大家都笑话他。
当夜,他哭着入睡。
但是,第二天早上,他做了什么?
他继续练习。
他不停地练习,心里只有一个目标:永远不能再被人笑话了。
一年后,他重返里诺,吹出了人们闻所未闻的绝佳独奏。
安德鲁微笑着,点点头。
最后——不像他的叔叔、他的堂兄弟,甚至他的父亲——他终于有所领悟。
弗莱彻:现在,想象一下,如果琼斯只是拍拍查理的头,说:“表演得不错”。
查理则会说,“嗯,去他的,我吹得确实不错。
”事情也就这样了,不会有以后的巨擘。
那是一场悲剧,对不对?
这正是今天在谢弗音乐学院的人们想要的。
他们只想听好话。
你没法说他们是“最棒的”。
不,你只能说他们是“破烂玩意”。
找个什么合适的词呢,他们就是破烂儿。
安德鲁,他们现在简直就是一团糟。
关键,就在于激励和竞争。
你得让低劣者奋发向前,甚至超过最优秀者。
(停顿了一下)看看你周围,25美元一杯饮料,环境轻松,再来点儿大虾鸡尾酒,伴着爵士乐。
人们居然还在问为什么爵士乐奄奄一息。
想想我说的,在星巴克,随便一张正在播放的爵士乐专辑都能证明我的观点。
在整个英语世界里,简直没有比“干得好”这三个字更害人的了。
停顿了一下。
安德鲁向后靠在椅背上,脑海里盘旋着弗莱彻的这番话。
安德鲁:那你有界限吗?
我的意思是——你给人压力,会不会反而阻止下一个查理·帕克成为查理·帕克?
弗莱彻:不会。
因为下一个査理·帕克绝对不会因为压力而气馁。
安德鲁思考着弗莱彻的回答。
过了一会儿——安德鲁:那你呢?
你还表演吗?
弗莱彻:偶尔到这里或者那里演奏一下。
演奏从来不是我的兴趣所在。
我自己也从来没有想成为查理·帕克。
我想成为发现查理·帕克——这名骨瘦如柴的孩子的人。
我会鞭策他、打造他、成就他,让他成为最伟大的乐手——然后,我会对世界说,“来看看。
这才是你们听过最他妈棒的独奏。
”安德鲁:那么,谁是你的查理·帕克呢?
(犹豫着问道)是肖恩?
凯西吗……?
这个名字似乎击中了弗莱彻的要害。
弗莱彻看着安德鲁——安德鲁立刻后悔提起这个名字了。
为什么?
因为即使经历了过往的一切,看到弗莱彻受到伤害,仍然让安德鲁感到难过。
弗莱彻:肖恩……他曾是一名可爱的孩子,即使所有白痴都对他说:“你不合适干这个”,肖恩依然取得了非凡的成就。
很少有人能够做到这个地步。
他停顿了一下,望着台上正在表演的乐手们。
弗莱彻:但是,他不是……肖恩·凯西不是我的查理·帕克。
(他反复思考着这一点)事实是,我不清楚,自己是否拥有过一个查理·帕克。
但是,我尽力了。
比起绝大多数人而言,我敢说,我尽力了。
对于我尝试过的种种方式,我绝不会为此道歉。
他沉默着,一脸失望。
然后,他指向舞台上的钢琴手。
弗莱彻:他弹得很优美,不是吗?
安德鲁:是。
弗莱彻点点头。
他的思绪再次飘向远方。
爵士俱乐部外,晚上安德鲁和弗莱彻走出俱乐部。
他们站了一会儿。
两人相互看着对方。
带有一丝尴尬的沉默。
安德鲁:很高兴见到您……弗莱彻点点头。
停顿了一下。
安德鲁转过身,准备离去。
就在此时——弗莱彻:你瞧,我不知道你是否会接受。
我带领的那支JVC乐队鼓手很弱。
(安德鲁看着他,面无表情)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安德鲁:不……弗莱彻:我仍然使用当初录音室乐队的演出曲目,《爆裂》和《大篷车》。
我需要一个对谱子烂熟于心的替补鼓手。
安德鲁看着他。
不是认真的吧?
安德鲁(整理了一下思路):嗯,赖恩·康诺利怎么样?
弗莱彻:他怎么了?
我不过拿他激励你而已。
安德鲁:那……特纳呢?
弗莱彻:转去读医学预科了。
(微微露出一丝笑容)我觉得他受到打击了。
现在,安德鲁找不到任何托词。
这一切是真的吗?
弗莱彻:我们下周二彩排。
你干吗不趁这周末好好考虑一下呢?
安德鲁想着发生的这一切。
镜头近景拍摄他,思考着……渐渐地,他的神情,从惊诧,到不确定,再到逐渐有些意识——最后变为坚决……这是应该好好把握的机会。
安德鲁:我不需要考虑。
安德鲁的公寓里,卧室,白天画面从黑转亮。
安德鲁刚刚打开壁柜的门。
在一个库柜里尘封着他的旧架子鼓。
那上面积满了灰尘。
安德鲁看着它们——心潮澎湃,精神振奋。
场景转换安德鲁的公寓,客厅安德鲁将鼓架好……他的动作充满了激情,节奏轻快。
自从上次达内林比赛之后,我们还没有看到过他这样的神情。
场景转换安德鲁的公寓,起居室,晩上安德鲁一直在练习。
能够看出来,他己经在这里练习数小时了。
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淌下来,润湿了鼓面。
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神采奕奕,专心致志。
生命的活力重新注入到他的体内。
卡耐基音乐厅,赞克尔大厅剧场里空无一人。
这是卡耐基音乐厅的演奏厅之一——这里远比录音室乐队曾经演出过的任何一个场所都要宽广和时尚。
天花板上装满了灯饰,剧场的座位有1200余个。
舞台上,正在演出的是一个爵士乐团。
这个乐队的设置与录音室乐队类似。
队员都是年轻的专业人士——当然,安德鲁,是他们之中最年轻的一员。
这是JVC音乐节的预演,曲目是《爆裂》。
乐队演奏的节奏听上去很快。
乐手们演奏完毕——弗莱彻看了看自己的手表。
他的神情镇定,甚至略带温柔。
弗莱彻:休息一会儿,伙计们。
周日集合时间是6点。
(随后他转向安德鲁)安德鲁。
(安德鲁转头面对他)打得不错。
安德鲁听到了表扬。
对他而言,最近真是一连串的惊喜接踵而至。
乐手们开始各自收拾东西。
安德鲁努力克服自己有些羞怯的心理——安德鲁:希望演出顺利。
贝斯手:是啊。
你的鼓打得不错。
安德鲁:谢谢。
你也很棒。
嗯……和以前那个人合作有什么问题吗,有什么我应该知道的吗?
贝斯手:以前哪个人?
安德鲁:以前那个鼓手。
贝斯手看着他——什么意思?
贝斯手:上周,我们排练的时候根本没鼓手。
你是我排练以来见过的唯一的鼓手。
停顿了一下。
他走开了。
安德鲁站在那里,心中一片迷茫。
安德鲁的公寓,起居室安德鲁回到屋里,看着他自己的鼓。
然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拿出手机,顾虑重重,心情紧张——但同时又很兴奋。
他拨着号码。
我们听到电话接通的声音。
他觉得自己的心怦怦直跳。
他点头为自己加油,开始向前迈着步子,深吸了一口气。
几秒钟后——妮可(画外音):喂?
安德鲁(踱着步,满怀希望,毕竟已久未联系了):嗨……我是……我是安德鲁。
电话另一端沉默着。
之后——妮可(画外音):哦。
你好。
安德鲁:我——我只是想给你打个电话——太久了,我……我真的很抱歉,之前我……我真的很抱歉……我的行为……你知道……(停顿了一下,她没有回应;他坐下来,斟酌着词句)我——我不知道你是否听到消息——我这周参加JVC音乐节演出……也许,你会来看看?
演出后,我们两人可以一起去吃顿比萨饼,再一起抱怨一下大学里的事情……他咯咯笑了。
然后就是等待。
妮可(画外音):JV什么?
安德鲁:嗯,JVC,一个爵士乐音乐节。
妮可(画外音):哦。
是吗。
又是一阵停顿。
之后——妮可(画外音):什么时候?
安德鲁:下周五。
妮可(画外音):好吧……不过,我不知道。
我得问问我男朋友。
停顿了一下。
镜头切换至安德鲁。
他正思考着这件事情。
可以看得出来,这句话对他打击很大。
安德鲁:……明白。
(沉默了一下)嗯……很好。
也许我会在演出现场看到你。
妮可(画外音):是的,我问问他。
不过,我觉得我男友可能不会喜欢爵士乐。
当然,我会问问他的。
安德鲁:好的……谢谢。
妮可挂断电话。
从安德鲁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他——真的非常失望和伤心,同时又非常惊讶居然自己会有如此的感受。
他再次将目光转到架子鼓上。
他在架子鼓前面坐下来,开始疯狂地练习,发泄着自己的怒气,宣泄着自己的悲伤。
他将自己的一切都投入到了练习中。
能够听出,鼓声里充满狂怒,激流般的迸发——安德鲁公寓,卧室,白天他穿上阔腿裤,扣好白衬衫的钮扣,套上黑色外套,系上领带。
弗莱彻的公寓,卧室,白天弗莱彻穿好衣服。
西服优雅考宄。
他穿戴整齐,风度像一个老派乐队的领队一般。
但是,他的目光里有着些许的忧郁,他独自一人举行了演出前的例行仪式——他紧了紧领带,擦拭了一下衣服表面,格外注意衣着整洁,然后,他走到钢琴旁,停下来,在键盘上弹奏了几个音符之后才拿起乐谱,走出家门。
安德鲁的公寓,浴室,白天安德鲁剪着指甲,往手上抹了一层油脂,然后用创口贴将每根手指都包裹好。
纽约大街上,弗莱彻家附近的地铁入口处,黄昏弗莱彻对经过身边的几辆出租车视而不见,他一头钻进地铁站。
纽约大街上,卡内基音乐厅,黄昏安德鲁走出一个地铁站,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在膝盖上方打着拍子。
时间在流逝……他看了看手机,加快脚步,差点儿撞到一个正在慢跑的人,随着鼓点节奏加快,他走路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直到最后——鼓声戛然而止,他也突然停了下来。
他站在卡内基音乐厅的前方。
入口上方拉着一条巨大的横幅,上面写着“JVC在纽约:爵士音乐节!
”。
条幅逐渐淡出画面。
弗莱彻,从街道拐角的人行道上走过来。
他身处人流之中。
安德鲁还是看到了他。
赞克尔大厅内,晚上这样的场景,多多少少与我们之前看到过的——录音室乐队参加比赛时——相似,只是规模更大。
乐手们匆匆赶来。
后台里挤满了舞台指导和技术人员。
小号手的调音声渐渐响起,长号手和萨克斯手也加入进来。
安德鲁站在后面,査看手机。
此刻是7:28。
时间差不多了。
他四下打量起来。
赞克尔大厅内,楼梯处安德鲁穿过一扇门,向演奏厅里瞥了一眼。
赞克尔大厅内,大堂安德鲁看到观众走进来。
在人群中,他找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庞。
尽管距离很远,他依然能够认出那人便是自己的父亲吉姆。
赞克尔大厅内,楼梯处看到这个情形,安德鲁笑了。
他信心十足——终于到了证明自己的时候了。
他走下楼梯,直奔后台。
赞克尔大厅内,后台安德鲁和其他乐手正在倾听弗莱彻的讲话。
弗莱彻:好吧,伙计们,听好了!
各就各位的时间是15秒钟。
对于你们之中新来的人而言,非常简单——今晚,好好表现,世界的大门就会向你敞开。
外面的那些人,只要打个电话,就能让你成为林肯中心的核心乐手,或长期合同乐手,或百代签约乐手。
要是搞砸了,我只能建议你改行——因为外面那些机敏的人,他们可都是过目不忘的。
安德鲁仔细地听着。
停顿了一下。
一名舞台监督出现了,他向他们招了招手。
轮到他们上台了。
弗莱彻:最后——祝你们好运。
乐手们陆续登台。
安德鲁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保持镇定,他一边默数着拍子,一边走上舞台。
赞克尔大厅内,舞台舞台上布了蓝色的灯光。
乐器被灯光照射着,散发出耀眼的光泽。
除此之外,四处漆黑一片。
观众们在窃窃私语。
此时,乐手们鱼贯而出,登上舞台。
掌声响起。
这是一千多人的掌声。
弗莱彻出场,他站到指挥席,面带微笑。
掌声愈发响亮。
之后,弗莱彻转身面向安德鲁。
他凝视着他,看了近一分钟。
接着,他走到后者面前,好像在帮他调整鼓上的麦克风。
他倾着身子,动作安静谨慎,还带着一丝威胁——弗莱彻:本来就是你。
灯光转换。
蓝光变得愈加明亮耀眼,接近让人致盲的程度。
就要开始了。
安德鲁一丝不动。
安德鲁:是……是……是我什么?
弗莱彻(身子更加前倾):你以为,我为什么邀请你来打鼓?
我知道这个鼓手的位置就是你的。
停顿一下。
弗莱彻让心情平稳下来,然后退到他自己的位置,面带微笑,看着安德鲁。
继而,他转向观众,避开安德鲁呆若木鸡的目光。
观众们再次鼓掌。
几秒钟后——弗莱彻:晚上好,女士们,先生们。
我们将以一首老乐曲拉开今天的演出帷幕。
安德鲁,他的心脏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他眼睛盯着《爆裂》的乐谱,手里紧紧握着鼓槌。
此时,他的手心全都是汗,弗莱彻停顿了一下,音乐厅里愈发安静。
弗莱彻:乐曲的名字是《上扬摇摆》。
安德鲁。
什么?
安德鲁向他左边转过去,瞥了一眼萨克斯手的乐谱——上面写着《上扬摇摆》。
他又向右转去,看到贝司手的乐谱上也写着同样的曲名。
他向前看去,弗莱彻站在那里看着他,一脸笑容。
安德鲁转过身,想要阻止这一切,不能毁了其他乐手。
但是,弗莱彻已经举起手示意大家做好准备。
安德鲁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贝斯手瞪了他一眼:你在干什么?
与此同时,弗莱彻的食指弯曲着点了下来。
这是指挥给出的提示。
乐队开始演奏《上扬摇摆》。
号声震天,萨克斯如泣如诉,乐曲速度快而激烈,属于半拉丁半摇摆的风格。
安德鲁一次都没有练习过——但他不希望破坏整场演出。
愤怒的目光纷至沓来,他别无选择……他开始打鼓,尽量留意曲子的节奏。
但是,节奏不断变化,他无法完全掌握好节拍。
他错过了一个鼓点,随后,乐曲节奏又发生变化,安德鲁的鼓点又慢了半拍。
最终,整个乐队只得将节奏交由钢琴手控制。
乐队继续演奏。
安德鲁的节拍还是落后,此时的他已然束手无策。
贝斯手(咬牙切齿地对安德鲁):他妈的!
赶紧!
安德鲁绝望至极,试图挽救颓势,但是他已经不行了。
他的鼓点步步落后。
乐手们将目光投向他。
你甚至能够听到观众席上传来的窃窃私语,声音越来越大……然而,此刻的弗莱彻却显得若无其事。
安德鲁仍然没有赶上另外一节的拍子,最终——贝斯手:你他妈的行不行啊?
这话像利剑一般插在安德鲁的心头。
泪水涌上他的双眸。
演出己经无可挽回了……他又一次错过了拍子。
台下观众席提出更多的质疑,声音越来越大,众人开始交头接耳,号手将重音吹错了地方,低音镲敲错了节奏,拍子听上去被拖了下来……安德鲁停下,乐队继续演奏,安德鲁打鼓,其他乐手就停下。
安德鲁独自打着鼓。
很快,他就停了下来。
因为乐曲演奏完毕。
现在,是死一般的沉寂。
没有掌声。
整首乐曲的尾音是安德鲁的一击——镲片的余音轻轻地在空中荡漾着。
安德鲁依然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泪水涟涟。
弗莱彻也没有动,站在原地,看着安德鲁。
弗莱彻的脸上挂着胜利者的神情,他转过身去,面对观众。
礼节性的掌声微微地在音乐厅里响起。
众人都表现得很克制,一半出于礼貌,一半出于同情。
观众们都不曾看过如此糟糕的演出。
观众席上我们能够看到吉姆,站在最后,倚着墙,备感侮辱,然后,他朝门口走去。
舞台上弗莱彻踩着舞蹈般的脚步,走到架子鼓前,对着安德鲁露齿一笑——弗莱彻:我觉得你还是不行。
安德鲁依然坐着没动,脸上流淌下来的泪水刺痛了他。
贝斯手:你没拿到他妈的乐谱吗?
安德鲁看着贝斯手,这时他才反应过来,一切都是弗莱彻有意安排的。
其他乐手们也都怒视着他,心情激愤。
观众席安德鲁觉得台下的观众都在盯着他看——随着舞台上的灯光转暗,他几乎可以辨别出他们的模样。
在前排椅子上坐着的就是——妮可。
我们看到,坐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的,是一名年轻男子。
舞台上看上去被羞辱击垮的安德鲁,蹒跚地站起来,他躲开观众的视线,向后台退去——他准备抛开这一切,永远离开舞台。
赞克尔大厅内,大堂吉姆沿着大厅奔向后台。
赞克尔大厅内,舞台镜头回切。
安德鲁还在向后台退去。
他转过身,看到后台入口处,站着他的父亲。
舞台侧翼吉姆刚刚到达后台入口。
他看到安德鲁,赶紧跑向他。
他要为此做个了结。
安德鲁看了父亲一会儿,随后父亲跑过来,抓住他,拥抱他。
吉姆:我爱你。
我很遗憾,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安德鲁看着他的父亲。
就在这时,内心好像有什么事情触动了他。
他振作起精神,眼里的绝望似乎被什么逼退了。
吉姆觉察到安德鲁想要转身,这时两名舞台监督人员走了过来。
舞台监督:先生,你不能来这儿。
吉姆:我可以。
我要把他带走。
舞台监督(对着安德鲁):你们认识?
安德鲁沉默了几秒。
突然,好像有一丝光芒照耀在他身上。
他看到——他的父亲在舞台监督的映衬下显得那么矮小。
父亲向他伸出手。
在儿子心中,吉姆看上去从没这么矮小、这么悲伤过。
又是几秒钟的沉默,接着——安德鲁:我不认识他。
吉姆的眼睛瞪得滴溜圆,他震惊了。
安德鲁疾步返回舞台。
舞台监督伸手将吉姆拦了回去。
舞台监督:先生,请回吧。
吉姆:我……我儿子……我得带他——舞台监督:冷静一下。
吉姆(陷入疯狂之中):安德鲁!
安德鲁镇定地往与他父亲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头脑清醒,走上舞台。
吉姆:安德鲁!
舞台上安德鲁重新拿起鼓槌。
他看上去好像根本不曾离开过舞台,全然不顾身后父亲的呼喊,安德鲁努力将目光集中在弗莱彻身上。
弗莱彻看着安德鲁,似乎很高兴。
有趣!
安德鲁看起来不再怯弱。
相反,他的目光有些凝滞,心像被掏空了一样,宛若一头来自远古的野兽,眼中隐藏着我们前所未见的光芒——这决不是结束的时候。
弗莱彻(向观众):谢谢。
我们最后一首曲子将会回归艾灵顿。
它就是《大篷车》。
就在弗莱彻回头之前——更别提指挥乐队了——安德鲁就在架子鼓上打出了双倍速拉丁鼓点。
他的鼓槌孤独地击打着镲片,为整个乐队设置好节奏。
每个人都看着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就这么自顾自地打起鼓来,看都不看指挥,报复似的狠狠击打着架子鼓。
弗莱彻瞪了他一眼。
你他妈的以为自己是谁?
安德鲁不断击鼓。
他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他并不准备停下来。
在他的眼里,隐藏的火焰开始燃烧,他对贝斯手说道——安德鲁:四拍后跟着我。
贝斯手别无选择。
数了四下后,安德鲁向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加入演奏。
现在,我们可以听到贝司和架子鼓的声音。
他们的乐音奠定了整首乐曲的节拍。
安德鲁抬头看了看弗莱彻。
他的目光深邃,与弗莱彻平时看他的目光如出一辙。
安德鲁:他、妈、的。
弗莱彻听到这句话,意识到自己也别无选择。
弗莱彻将目光投射到其他乐手身上,举起他的手,好似整个乐队还在他的控制之下——指挥他们开始演奏。
乐队一起演奏。
乐曲由安德鲁的一段独奏开始,之后他与其他乐手配合得天衣无缝,堪称完美。
弗莱彻转向安德鲁,他背朝观众,只有安德鲁可以看到他的脸,他倾身说道——弗莱彻:我要剜了你的眼睛,你个狗娘养的。
伴随着一句“他妈的”,安德鲁对着镲片重重一击,算是对他的回应。
弗莱彻的那些狠话让安德鲁越来越强大。
此时,乐队的演奏高昂而急速,贝斯手己经达到自己的极限。
安德鲁尽其所能地发挥着。
弗莱彻向后退了一步。
安德鲁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他无所畏惧,好像一台动力无穷的机器。
独奏部分开始了,首先是长号演奏,画面拉近,安德鲁看着自己的右臂,它仍在击鼓,他清楚地知道自己需要一次机会来展示一个难度极高的花式打法。
搞定它!
机会来了——一声高亢的镲响,仿佛将他带回录音室乐队第一次排练的现场。
搞定它!
此时,观众席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发出任何声音。
画面回到安德鲁,可以看到他的右脚飞速地踩踏着低音鼓的脚踏板,速度极快。
我们甚至看不清他的每一次踩踏,动作好像翻了一起。
镜头移到他的左手,每个音符都击打在鼓面上,他的双臂磨破了,但每一次击打都那么坚定,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呼吸,再呼吸,每一次击打都将他内心的恐惧减少一分,每一次击打都降低了他对自己的怀疑。
他着力控制,全身心地投入到演奏中,给人一种超凡脱俗的感觉,像一名领舞者,动作轻快又精准,充满激情又不失优雅。
他打着架子鼓,看上去有些狂放不羁,在这狂放中蕴藏着绚烂夺目的光彩。
画面回到弗莱彻。
他还在瞪着安德鲁,但是,从他的表情我们可以看出一件事儿,也只能看出一件事儿,那就是——这小子是有史以来最优秀的鼓手。
管乐开始演奏,鼓手可以稍事休息。
每次休息之后,安德鲁就会打出新的花样,令人叹为观止……他在鼓上打出的双击,如同野兽的咆哮。
他的四肢轮流控制着节奏和速度,全身肌肉都参与到演奏中,动作迅速,体力持久,情绪充沛。
他汗水飞溅,目光咄咄逼人。
随着他的表演,整套架子鼓都振动起来,它们摇摇晃晃地,好像要炸裂一般。
弗莱彻略微朝观众席转过身去,他看到观众已经惊呆了。
大厅入口处吉姆通过打开的大门观看表演。
舞台上乐曲即将达到高潮,和弗莱彻一样,很多乐手都停下来看着安德鲁,此时演奏已近尾声。
小号高昂嘹亮,萨克斯深沉低吼,鼓声将它们向高潮推进,逐渐达到顶峰……弗莱彻从头至尾都带着微笑。
这是他计划好的吗?
他挥动胳膊,再次指挥起来,乐队奏出最后一个小节,最后一个音符。
弗莱彻举起双手——乐曲结束。
然后他放下双臂,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但是,台上有一个人没有停下来,安德鲁还在继续打鼓。
他又击打出一段独奏。
弗莱彻向安德鲁看去,充满疑惑地走到架子鼓前——弗莱彻:安德鲁。
安德鲁(一边打鼓,一边说):我会给你提示的,等我的提示……此时,弗莱彻什么也做不了。
安德鲁的鼓声越来越响亮。
他全情投入到演奏中,鼓声激昂,尽情地在舞台上展现着自己——其他乐手只能看着他表演。
安德鲁就是这支乐队的领袖。
安德鲁目视前方,视线越过弗莱彻,看着黑暗之中的观众,他身体前倾,闭上眼睛,沉醉于演奏中。
他手中的鼓槌翻飞,四肢控制着鼓和镲片,头部上下摆动,背部拱起,左右手打出基本节奏,随后加入一种花样,过一会儿再加入另外一种花样,继而加入第三种,第四种……他一再地叠加着,创造着,各种花样打法频出,这比平时练习的内容更加异彩纷呈……他的表演已经到了入魔的境界,汗水飞舞,手中血肉模糊,鼓皮不停地颤抖……大厅入口处吉姆看着近乎疯狂的儿子,看着儿子将自己推出平凡世界的边缘——此时的他已经明白不能再为儿子做什么了。
他已经失去了儿子。
就在此时,一名领位员从通道走了过来。
他看了看吉姆,随手将大门关闭。
大门阻隔了吉姆的视线,他没办法再看到儿子的身影了。
画面停留在吉姆身上,过了一会儿,紧闭的大门背后寂静无声。
舞台上画面回到安德鲁——他闭着眼睛,承受着压力,体会着当下的一切,他开始再次打出双倍速,越打越快,不是之前的330,甚至不是400,他不断提速……提速……想要探寻节拍王国最为神秘的地方——那里只有最优秀的鼓手才能留下踪迹。
他的速度到达了410——420——直至430。
弗莱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双目圆睁,已经不再计算节拍,甚至连想都不想,只是充满敬意地站在那里。
观众开始交头接耳,声音甚至超过了鼓的轰鸣,因为这一切令人难以置信。
现在,速度变为435,440,443……早已超越了安德鲁平日能够达到的最快速度,这意味着鼓槌打击鼓皮的速度比网球飞过球网的速度还要快。
速度还在攀升,加快,最后达到了——450。
安德鲁睁开眼睛,速度快得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整个舞台都是他一个人的,他主宰着一切。
然后,他放慢速度,恢复到普通方式,在鼓和镲上敲出一串滚奏。
弗莱彻走到台下,在黑暗中观看台上的安德鲁——他的演奏似乎己经不属于这个世界……观众席观众们窃窃私语起来,经纪人、报社记者、音乐家协会的高管以及乐队指挥们在相互询问,那些穿西服打领带的星探们纷纷掏出手机或者平扳电脑……有几个人甚至狂奔而出,迫不及待地拨通了某个电话。
舞台上画面回到安德鲁——他的耳朵开始嗡嗡作响,头脑里的这些异响随着每一次敲击逐渐增强。
最终,异响淹没了其他所有声音,安德鲁紧咬牙关,死死地闭上双眼,他继续打鼓,试图忽略这些声音。
于是,他更加努力地表演着,鼓声更加响亮,击打更加有力……不过,由于他太过用力,脚鼓滑脱了。
接着,乐谱从谱架上掉了下去。
继而,踩镲也摇晃起来。
就在此刻,一只手,扶着镲片,保持它们的稳定——是弗莱彻,他走到安德鲁身边,在舞台上,他第一次没有咒骂,也没有咆哮——弗莱彻:慢慢往回收……安德鲁思考着。
这是一个好主意。
他将速度慢慢降下来。
弗莱彻:再慢(安德鲁按照他的建议,又减慢了速度。
)单击……安德鲁点头,慢慢减弱力量,让他的踩镲空闲了一会儿,一切趋于平静……你可以感受到一片静谧,在静谧中却酝酿着难以名状的驿动。
弗莱彻看了看安德鲁,又看了看他的鼓槌,脸上渐渐浮现出希望。
安德鲁击出一串柔和而干脆利落的鼓声。
右、左、右、左……弗莱彻:加快……加快……安德鲁点点头,逐渐加快节奏。
右、左、右、左……继续加快,右、左、右、左……再次加快,右、左、右、左……每一次打击都加快一点儿速度,越来越快……弗莱彻站在那儿,神态专注,好像一位面临赛点的教练。
他挥动手臂,督促安德鲁打出更快的节奏。
安德鲁的速度越来越快,每一次打击与下一次打击重叠在一起。
我们根本无法辨别出每一声鼓声。
我们所听到的是单独鼓声的叠加,它们持续重叠在一起,铿锵有力,仿佛炮弹出膛一般。
弗莱彻:加油……加油……安德鲁受到鼓舞,增大了每次击鼓的力度,滚奏阵阵袭来,撼动了整个剧场。
弗莱彻:来吧!!
来吧!!!
安德鲁愈发狂热,双臂好像机械一般,击打速度飙升……已然超越了他的预想。
他敲出的单击滚奏强劲有力,震撼着在座的每一位观众。
弗莱彻缓缓地举起双手,引导着安德鲁继续提速。
他和鼓手已经合二为一。
他们是鼓手与指挥,也是竞争者与训诫者。
安德鲁先是打击小军鼓,继而打击桶鼓,接着是低音鼓和踩镲。
每一次击打都精妙绝伦,相互之间连接得天衣无缝,演奏速度不断提升。
这是人们从未见过的表演。
安德鲁的鼓声似乎将时空撕裂了,他的心跳好似烈马奔腾,浑身流淌的汗水宛如雨注,双手渗出殷红的鲜血,将镲片和鼓面染红……突然,迸发出一阵清脆的鼓声,接着,安德鲁奏响了重音镲。
场内再次陷入寂静。
弗莱彻看着安德鲁。
安德鲁也看着弗莱彻。
然后——弗莱彻转向乐队,伸出一只手,提示乐手们合奏出最后一个乐音。
整个乐队一同奏响,号手吹出了高音C;安德鲁着魔般地敲击着他的鼓。
镲片、桶鼓、军鼓,整套乐器被他逼迫到演奏的极限。
近镜头拍摄安德鲁。
他的人、乐器、鼓槌、面庞、浸透的汗水,双眸,仿佛要爆裂一般。
他就是下一个巴迪·里奇,下一个查理·帕克——弗莱彻唯一的查理·帕克。
安德鲁对着低音镲最后一击,轰鸣声再次震撼了整个舞台,表演达到高潮,画面——切换黑场(全剧终)注释:注1:Ratamacue:鼓乐基本演奏法之一,由两拍音型构成,第一拍按三连音符演奏,之前为两个装饰音音符。
——译者注2:John Cotrane(1926-1967):美国黑人爵士乐萨克斯管演奏家、作曲家。
——译者注3:Sanjan Gupta(1969—):美国CNN首席医学记者。
——译者注4:新英格兰爱国者队的著名四分卫。
——译者注5:Model UN:模拟联合国。
——译者
时隔多年的update:How to truly listen | Evelyn Glennie---原文分界线 一开始我还带着不屑,因为影片呈现出的爵士乐团跟我所经历的完全不一样。
侮辱性的语言和暴君式的指挥,活脱脱把爵士乐团变成了血汗工厂。
作为学古典音乐出生的音乐生,我一直很向往爵士乐团的自由欢乐,羡慕爵士乐手才华横溢的即兴演奏能力。
这样颐指气使的指挥出现在交响乐团里反而不会让我觉得奇怪。
但是能够如此霸气地人身攻击+满嘴粗话的指挥我还真没见过,因为所有的指挥101入门课都会教你”How to be a good conductor?” 而在这个问题下面列出的1-100条答案里绝对不会出现“insult the percussionist's jewish mother”这一条。
直到我听到了这句台词: - “Dying broke and drunk and full of heroin at the age of 34 is not exactly my idea of success.” - “I'd rather die drunk, broke at 34 and have people at a dinner table talk about me than live to be rich and sober at 90 and nobody remembered who I was.” 我开始被这种追求极限追求完美的情绪被点燃,看到了几年前的自己以及内心偏执的那一面。
看到他滴下的血就像看到我手指上厚厚的茧,只恨它们没有更厚,厚到可以让我成为“one of the greatest”。
看到他忍住心里的痛苦面无表情地跟女友分手,而女友含着泪确认”你觉得我会阻碍你的成功么?
“我激动地想替男主回答“yes!
yes!
yes!
”因为在我们的生活中,每天大部分时间都花在练琴,学习,思考,甚至创作上,而这些都需要独自一人完成,像修行与打坐一样。
我在男主身上看到了我身边人的影子,因为没有办法达到自己最完美的状态而抑郁,焦躁,性情大变。
“Not quite my tempo!! Faster! Faster!!!”然而无论是Andrew还是Fletcher,都像台机器一样。
没有情感和乐感的机器。
音乐不是一场男子100米决赛,音乐的好坏更不是依据快慢来断定的。
你可以带着感情去跑,你也可以想着“待会儿我要吃什么”去跑,你也可以放空去跑,最后看的反正都是秒表上的数字。
严格遵从谱子上标注的四分音符=208,不代表你能演奏出最动人的音乐。
演奏家就像魔术师一样,能在此时此刻的现实世界里创造出的另一个平行空间。
钢琴家可以无视黑暗中的上万只双眼而沉浸在一束黄光之下,单枪匹马如入无人之境。
此时的他可能身处1830年的波兰,或是1750年的维也纳,指头下正在创造一个脱离了当下的声音世界,慢慢地,一点点地把听众卷进一副历史与情感的长轴。
真正的Charlie Parker并没有被Jo Jones用cymbal差点砸成脑残。
在他的自传里,Cymbal只是砸在了地上,发出叮咚的声音示意他滚蛋 。
第二天他也没有洗心革面化身机器人开始疯狂加速,而是在接下来的一年里开始了系统的学习,包括音乐理论,以及大量地听大师的演奏,慢慢变成了融会贯通的大师之一。
Miles Davis也并没有因为专辑里常常出现椅子轻微吱吱叫的声音把录音师炒鱿鱼,这独特的录音室噪音反而成为了佳话,音乐评论员们不停津津乐道,赋予其“爵士乐的时间感与空间感”。
Dave Brubeck漫步在1950年的土耳其,来自异域的灵感穿过了一个奇思妙想和才华横溢的大脑,从而诞生了美妙的五拍子爵士乐“Take Five”。
这才是音乐的灵魂。
整部电影唯一能让我感到灵魂的一刹那,是当Fletcher在酒吧里弹琴的时候。
脸上的表情像极了一个正在享受音乐的演奏者,那随着不和谐的小二度音程而挑起的眉毛,和回到主和弦时的解脱的笑容。
至于Andrew最后旁若无人的报复和令无数观众血脉偾张的独奏,放在现实生活中只能对他说一句good luck了。
少年,无论你手速再快,也仍然无法成为Charlie Parker了。
因为你没有灵魂。
最近在港上映的《Whiplash(鼓動真我)》在今年在Sundance電影節上收穫了最高獎項——最佳劇情片大獎,以及觀眾劇情片大獎。
從該片的預告來看,它又只是一個“嚴師出高徒”的故事。
華語片中,去年的《激戰》、今年的《Kano》都是按此一套路,觀眾雖然喜歡,但不免有些疲勞,而且題材又不像拳擊、棒球此運動類那般豐富,只是打鼓的故事——對很多不太瞭解音樂的人來說,鼓點如何變奏都是單調的——那麼這種故事,在已經看過更多類似影片的美國人眼裡,竟然能拿到兩項大獎,還是在口味刁鑽的最知名的獨立電影節上,這種矛盾的存在,本身就能非常吸引電影迷們走進電影院了。
《Whiplash》最特別的地方在於,它打破了傳統勵志片“嚴師出高徒”的模式。
當觀眾的期望一步步走向“男主角將成功”的時候,它卻一次次地偏離了觀眾的期待,反而製造層層遞進的懸念。
作為“徒弟”的男主角和作為“嚴師”的老師二人之間的關係,也是不斷脫離傳統的路數一直在變化的——傳統的關係是,對抗-瞭解-欣賞-互助,而此片當中兩人的關係是欣賞-瞭解-對抗-瞭解-對抗-欣賞?-對抗?,甚至在“對抗-瞭解-欣賞”之間形成了死循環。
兩人的關係改變頗受大環境影響,譬如,男主角有新的競爭對手出現,兩人的關係就成了對抗,因為老師更愛優勝者,男主角不滿老師用這種激將法;再譬如,男主角發生車禍,無法完成比賽卻硬要完成比賽,最後導致演出失敗、老師顏面掃地,男主角還被迫退學,兩人關係一下子急轉直下、勢不兩立。
可以說,兩人沒有按照成百上千部勵志片的模式那樣,互相幫助成長,而是在互相抗爭之中前進,甚至讓人看到男主角確實被激發出來的天才潛力。
打鼓本身是一件很有激情的事,但花招太少、程序單一,節奏、力道和速度,鏡頭可以加強,卻不能凸顯,因為鏡頭本來就該完成這一功能。
更重要的是劇作的層次,導演靠劇情不按理出牌和兩人關係的不斷反轉來將打鼓一事拍得劍拔弩張,讓人腎上腺素激增,從而和男主角一起在揮汗如雨的鼓點聲中得到滿足感。
影片提出了兩種關於“嚴師出高徒”的價值觀,一為劇中老師所代表的只認天才不認人的極端激將法,一場“誰走音”的戲將他的態度表現得淋灕盡致,觀眾和學生一起嚇破了膽、皺起了眉,而他卻沈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覺得自己培養出了最優秀的學生(自殺的薩克斯風手);二為傳統的“只要努力就能做到”的鼓勵式培養的價值觀,這種價值觀在戲中並沒有一個集中的代表人物,但它零星地散落在男主角、男主角的女朋友、男主角的父親和後來要男主角作證的律師身上,以及你、我這些觀眾身上。
因為這是更為普世的價值觀,是我們一開始看戲便預設好的。
所以在觀影過程中,我們自己便能體驗到這兩種價值觀的衝撞。
我們和男主角,甚至和那個自殺的優秀薩克斯風樂手一樣,對老師的價值觀產生了信念,自己傳統的價值觀受到了動搖。
對這兩種價值觀的取捨,影片雖然沒有正面給出答案。
它把老師的價值觀所培養的這批“天才”都描繪成了悲劇式人物,包括男主角在內,但它卻無疑是認可這種價值觀的,認可老師說的“如果不是天才,那他就無法繼續下去”這種觀念,從最後結尾停在男主角瘋狂的震撼的個人秀上我們就可以窺見:它想講的成功是極端的,這種成功亦有其中的悲壯之美。
如果把這出戲的劇本畫成一條拋物線,它的頂點部分出現在“男主角脫稿打鼓”、“男主角出車禍-仍要堅持打鼓”和“男主角瘋狂打鼓反制老師”這三處。
其中,男主角出車禍是最讓人驚嚇的,因為觀眾的期待在於“男主角一定會趕回去並順利完成演出所以一定會中斷其表演的車禍是不會出現的”,然而車禍發生了;車禍發生之後,男主角竟從車內爬出堅持回去參加比賽,並立下豪言“不能完成便玩完”,觀眾的期待便再建立為“他能咬牙創造奇跡”,但卻並沒有,他越打越失敗,最後直接倒地,退學,一敗塗地。
在《Kano》中,同樣也有類似的段落,即最後一場最重要的比賽中男主角的右手受傷,一次次嘗試和努力都只換來失敗。
但兩者卻有本質性的不同,《Kano》是典型的主角光環,是找個藉口告訴觀眾,這支隊伍是陰差陽錯才沒有拿到“the best”,雖然輸了,但他們其實仍是“the best”;《Whiplash》只是把問題拋給觀眾反思,男主角為甚麼要這樣堅持?
他這樣的堅持是有意義的嗎?
就如同整部影片想問大家的,就算明知成為天才是悲劇的,你也願意堅持下去嗎?
《Whiplash》大獲好評得到的意義,在於它為勵志片提出了一個探索的新方向。
誠然,劇中的轉折跨步太大,可能讓已經習慣了勵志片套路的觀眾們跟不上以及想不明白。
幾次轉折,看似是劇本寫作到走投無路時所採取的“神仙搭救”套路,其實卻是合情合理的,在現實中會遇到的最普遍影響最嚴重的幾個外因縮影。
即,矛盾地存在著的真實。
主角不用成功,也不用找到台階下成為“無冕之王”,甚至戲內人物的堅持也是有爭議的,只要有血有肉,價值觀拋得鏗鏘有力,觀眾便能擴大同理心和包容心去理解它。
這種勵志的效果,倒更可能在殘酷的現實之中將人激醒。
爆裂鼓手看完,随手去豆瓣标记,基本观后感都是觉得酣畅淋漓,连开头的部分都觉得看得爽快什么的。
我全程看的时候,都攒着手心,手心里全是汗。
而即使是此刻安静地打着字,也能感受到胸腔里还未消退的轰隆声。
大概是因为切实地体验过主人公的感觉。
所以觉得自己又要炸了。
先略过我自己的事。
我们最后可以发现,主人公和光头仍然热爱着爵士乐,而自始至终他们也都是被爵士乐而联系纠葛在一起。
音乐本身没有任何罪,为止努力奋斗也是荣光的事情。
其实唯独是,你总会遇到一些人,改变了你的初衷。
不是不热爱音乐,而是逐渐开始厌恶起别人口中无为的自己,开始怀揣着恶意疲惫困惑和不安恐惧去面对音乐。
这是主人公以及更多学生在遇见光头之后悲剧的心灵转变。
罪,是恶毒的言语和讽刺。
罪,是暴力和独裁。
这和是否真的适合催化出人才无关,这些只是罪而已。
如果秉持着人性本善的观念,对于刚刚踏进大学的新鲜人来说,这些“罪”无疑是往他们的身体里播种了许多黑暗的种子。
而总有一天会发芽,一定会的。
或许是变成用同样粗言暴行反抗的主人公,或许成为另一个成名后嗜酒酗毒早死的Charlie parker。
这些都是用暴行催化人才(我想其实是任何事情)的代价。
当然了,你会发现那些希望“栽培”伟大人才的那部分老师,是毫不在意那之后你的心理健康甚至于生死的。
对于他们来说,你就是一个符号。
“喔,你听说过那个xxx吗,就是在xxx剧院的首席乐手,他可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学生,他刚进来的时候一点没有天赋.....然后我......最后他就一举成名了。
”就像这样。
这几年我快听烂了。
而电影里更加黑色地在前面加上了,这个乐手已经自杀(在光头口中说的是车祸),然而即使如此,这样的句式还是没有改变。
在光头流出两滴假惺惺的眼泪的时候,你会发现他始终不忘强调这些point。
因为对于他来说,这些才是重点。
而他所遗憾的也只有,少了一个活符号而已。
(其实我想也没有多大差别)忍下自己心里翻涌的情绪,最后我想说的是,无论是学乐器还是别的,认清一件事,就是你的人生,他百分百是归你管,别人都算个球。
当你发觉你可以遵守自己的步调的时候,那些试图用暴力来挤压你换取一些别的什么“包装着冠冕堂皇的理由而事实上你权衡过后会发现入不敷出”的东西的人,会变成十分可笑的跳梁小丑。
狗急了也会跳墙,电影中主人公做的很正确的一件事就是从后面“狼扑”光头。
(...)以及之后举证让他下台。
过于天真的是之后以为光头改邪归正而参加JVC,给了光头反扑的机会。
所以说,隔离,隔绝,才是面对那些渣渣老师的正确方式。
至少我是这么做的。
作为今年圣丹斯的获奖影片和奥斯卡热门,影片的上佳口碑主要来自于紧凑的剪辑、优质的表演和对于师徒关系非常规的刻画。
诚然,影片的剪辑凌厉而准确,除结尾处有少许松懈,整部电影更像是一部动作悬疑片,节奏一再加快,冲突一再升级,影片结束,107分钟不知不觉中过去。
影片对于音乐的处理也相当不马虎,体现了对于细节的重视和专业精神。
然而,如果将电影解读为描绘师徒关系,以及少年经历魔鬼训练,超越极限,从而实现自我的励志电影,大概是个误会。
片中鼓手和指挥从始至终是纯粹的互相利用关系。
鼓手其实从未得到特殊待遇——他始终是乐队中和其他乐手一样微不足道的一员,随时被指挥予取予求,玩弄于鼓掌之间。
在鼓手坦陈指挥对于乐队的虐待,间接导致指挥离职之后,酒吧相遇,看似一番肺腑之言,实际上指挥已暗暗设计陷害,如若没有鼓手最后的破釜沉舟,一个乐手的生涯就要万劫不复(影片一再强调在卡内基演出对于音乐生涯的决定性作用)。
即使仇人之间,若有一丁点原则和不忍,做事尚不会如此残忍,何况师徒。
鼓手本身也并非传统的善良天才少年。
一定的才华和逼迫自己到极限的决心也许天才少年皆有,但是本片主角个性中的偏执和阴暗才是他一直被指挥吸引,也是指挥最后透露出欣赏的主因——鼓手一定程度是年轻版本的指挥,同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影片中有诸多巧合,其中鼓手丢失首席鼓手让他代为保管的乐谱一节,其实颇值得思量。
鼓手是否真的如观众期待那样无辜?
未必。
台词给出许多暗示:首席为自己辩解时说自己因身体有恙不能记谱,指挥早就知晓(那么其他乐手自然也知道)。
鼓手在事发之后毫无愧疚,也从未想过补偿。
键盘手似开玩笑让鼓手不要动自己的谱子,未必不是防人之心,等等。
鼓手在争夺首席位置、与女友分手和佯作无辜答应指挥帮助演出时也同样毫无愧怍。
因为同样认同追求卓越就要牺牲自我、他人,以至阻碍道路的一切,鼓手才会被指挥一番话吸引从而上钩,因为指挥的人生哲学实际道出了鼓手的心声。
整部影片细述了鼓手从安德鲁到弗莱彻的渐变,最后一幕父亲在后台观看鼓手的独奏,眼神中惊恐多于欣慰,因为眼前的少年早已不是曾经一起吃爆米花开玩笑的儿子,技术上的提升和人性的嬗变相比已经显得次要。
本片导演说结尾实际是悲剧,主要媒体的影评也多少在这一点达到共识,大概正是为此。
片中固然有励志的成分,但是成功的代价是少年纯真的丧失,如果本来尚有纯真的话。
结尾高潮处影院中的观众畅然拊掌,其实是庆祝这种扭曲哲学的胜利——鼓手大概经此洗礼,从此更加坚定目标,不顾旁人,不择手段,从而一帆风顺。
更可怕的是,等他自己成为别人的老师,恐怕也要把这样的哲学传递下去了。
相对于严师是否定出高徒、学艺之路如何逼迫自我突破极限这类常规主题,影片提出的问题更集中于追求极致(无论目标是艺术的完美还是名利的丰收,也无论是否关于音乐)和葆有灵魂的平衡取舍。
(评论中对这一点讨论较多,这里介绍导演在一次访谈中对影片的解读:http://www.rogerebert.com/interviews/rise-of-a-star-death-of-a-soul-damien-chazelle-on-whiplash在写这篇影评时没有注意到这个访谈,但感觉对于人生得失、成功代价等浮士德式命题,影片还是明显传达出了想要触及的意图。
其中他谈到影片和《黑天鹅》、《摔角手》等影片的类比,谈到影片结尾鼓手肉体虽然完整,灵魂已然残缺。
他对于观众认为影片结尾是胜利略感讶异:"Sometimes I get worried that—no, worried is the wrong word, because if people enjoy the ending, then that’s great. But I had always thought, when writing the film, that the ending had always veered a little more on tragic than triumphant. In terms of a lot of responses to the movie, at least from what I’ve seen, the ending seems to be interpreted as a little more triumphant than tragic. Again, that’s not something that I’m upset about. If anything, it makes the movie more enjoyable for people, but it has been a really interesting thing to observe. I had always intended it to be a pretty dark ending.")影片提出了命题而没有给出态度和答案(除去结尾处为烘托气氛对二人稍作美化之外),这样的处理无可厚非。
然而若非要苛求这样一部口碑之作的话,影片对于所谓“师徒关系“的探讨略失狭隘。
除去片中所有冲突集中在两位主演身上,导致其他角色过于扁平以外,片中冲突和台词都过于激烈和刻意,仿佛非此不能体现师徒之间相爱相杀的复杂情愫,非极端手段不能表现极致。
实际任何有过良师,或是毕其心力追求一门学问技术的人,大概都能体会,即使最平淡温和的交往,也能有惊心动魄、触及灵魂的时刻。
谁说期待、失望、奋起、收获和骄傲只有在顶级的音乐学习中才能获得。
在思想交流,思维相逐之时,师徒之间体验的是一种深层次的信赖和交融,难怪一些西方学者将之比喻为爱欲,因为彼此的暴露,接受和进入。
但是世事如此者又何必只有爱欲可以概括,这种比喻未免有失偏颇。
而音乐之所以经常作为表现题材,是由于在音乐中,上乘的交流通过音调、音色和节奏的和谐而具体的表现出来,带给人精神上的愉悦。
仔细聆听影片中的音乐,尤其是鼓手加入指挥的乐团后,其表演趋于精准,也同时承载了更多痛苦、暴力。
顶级的表演固然要求极高的技术水准,也应带来更多超越世俗层面的喜悦和哲思,在这一点上影片有夸大暴力的倾向,而正是这种认为只有极端的情节和表演才能表现思想上的震撼的思维方式,造成影片情节过满,缺少留白回味,思想上缺乏深度和格局,无法迈入值得长久品味的佳片行列。
———————————————————————————————最后补充一点影片题外的话。
关于人生道路的选择和指导技艺提升的方式,影片本身提供了一种别样视角,挑战了传统的价值观,有让人耳目一新之感。
高度戏剧化的情节也与影片风格统一。
但是我想影片并无意传达“倾轧他人、压榨自我为成功唯一途径”的观念,至少对此命题的态度是开放的。
由于职业音乐家的生活和观众距离较远,容易使人产生关于这个命题的误解。
影片中二人的成功模式在实际中是极为罕见的。
纽约客的一篇影评(http://www.newyorker.com/culture/richard-brody/whiplash-getting-jazz-right-movies)批评影片“彻底误解爵士乐”,忽略爵士自由的音乐灵魂而过分强调滥用权力和恶性竞争。
评论中指出影片歪曲Jo Jones向Charlie Parker扔钹的事例为其服务:Jones其实并未扔向Parker,只是扔在地上以作提示。
而Parker也并非受到刺激回家一人苦练,而是开始系统的音乐学习,博采众长,同时参与乐队演出积累经验。
我并非爵士乐迷,但我所知古典音乐家的求艺道路也和片中迥异,尤其是到了男主角这个阶段(技术接近成型,职业道路渐渐明朗),学习侧重在技术细微之处的提升,以及演奏音乐性的把握,以实现优秀到杰出的飞跃。
每天长时间的练习绝非和自己“死磕”练到伤害身体(事实上职业音乐家和运动员一样有系统的方法应对伤病),而是极为系统的处理每一不足,重复正确的演奏方式而非试错。
影片中指挥这样的指导方式更是罕见。
对技术的永不满足和人身攻击乃至伤害有天壤之别,而欲将学生生涯扼杀在卡内基音乐厅的舞台上更是骇人听闻。
音乐家中确有严师,比如大提琴家Janos Starker。
他的学生曾编了笑话以示其严厉,说几个大提琴手去见上帝,上帝问他们师从何人,说罗斯特波维奇等大提琴家的皆被遣入地狱,直到有人说Starker,上帝说,好了,你去天堂吧,因为你已经知道地狱什么样了。
但是Starker严厉到什么程度呢?
他的学生回忆最难堪一次是自己拉得略有跑调,老师轻吐一口手中香烟幽幽说:“你再跑成这样就别说是我教的了”,而已。
然而这样的方式建立在彼此信任和尊重上,未必比片中指挥法西斯式虐待给学生带来的震颤和激励要小。
何况音乐成就最无法注水——演奏直接反映才华高低,天才和常人的差距一听便知,实在没有必要勉强。
———————————————————————————————如果你觉得这篇影评有点意思也许也会对这篇有兴趣: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https://movie.douban.com/review/8183417/
《爆裂鼓手》被提名奥斯卡是情理之中的事。
但这部电影在奥斯卡众多主旋律入围片中,显得有些另类,它还不同于那部首先因为拍摄形式的个性而被人称道的《鸟人》,《爆裂鼓手》是从骨子里就透露着一股与众不同的气息。
这或许源于它的独立电影血统。
在此之前,《爆裂鼓手》已经获得了北美最大的独立电影节圣丹斯电影节的最佳影片。
其实,《爆裂鼓手》讲述的是一个太常见的故事,一个热爱打鼓的少年安德鲁进入了一所音乐名校,被著名魔鬼导师弗莱彻相中,将其引入自己的爵士乐团,开始了一段摧残式的训练。
如果只拍摄这个艰苦卓绝的训练过程,那么这部电影将毫无悬念地失败。
而年轻导演达米安•沙泽勒把这个过程内化为了一次心灵对抗的旅程。
少年学生安德鲁和魔鬼导师弗莱彻之间有一种近似SM的关系——当然,与性无关——一个为了鼓技甘愿身心极度透支的学生和一个满口脏话、为人刻薄但技艺优异的伯乐,他们二人之间形成了一种表面上互虐但心中却互相尊重、赏识的怪异情绪。
《爆裂鼓手》的前半部分充分演绎了什么叫做“不疯魔不成活”,而后半部分,影片开始急转直下进入了对人性深处的挖掘。
因为一次意外,安德鲁的表演失败了,和导师吵翻,但弗莱彻一贯的刻薄和恃才傲物也树敌太多,安德鲁在旁人的鼓励下匿名举报了这位曾经把自己带入天堂又打进地狱的老师,称其教学过于极端,导致很多学生的精神问题。
影片的叙事节奏从此由紧绷开始变得放松。
安德鲁成为了一个普通的打工青年,安稳无聊地过日子。
其实,在这一段故事中,导演回应着之前的一个伏笔,也回应着一个深植的主题。
安德鲁出身于普通家庭,家人与音乐毫无渊源,所有亲人对他的音乐梦不是嘲讽就是无视,他们更乐于谈论其他孩子的橄榄球赛也不屑于过问安德鲁的音乐野心。
某种程度上说,安德鲁在练鼓时的全情投入是以一个人对抗全世界,用一种不知道结果的对梦想的无限接近去对抗庸常。
这是《爆裂鼓手》前半段的主题。
用一种极端的,带有自我摧残意味的努力去表现梦想。
当然,也这引起了影评界对于这部电影的诟病,有评论认为导演将艺术拍成了竞技体育。
但不可否认,梦想本身就潜藏着癫狂的特质,更何况,很快,导演就摧毁了这种一直昂扬的情绪,给人们展露了残酷——庸常胜利了。
但这并不是结束,电影的优秀之处在于,它继续向下挖掘,用几个另外的反转抵达了人心深处不可琢磨的微妙地带。
在一个小酒吧,安德鲁偶遇前来演出的、已经被大学解聘的导师弗莱彻,后者邀请他入伙参加一个演出。
这是一个冰释前嫌的设定。
人们本以为会迎来阳光的走向,但这却成为对人性的又一次探底实验。
表演现场,满心欢喜的安德鲁发现,导师骗了自己,乐队要演奏的根本就是另外的曲目,只有他自己在舞台上不知所措。
弗莱彻走过来轻声对他说,“我知道是你干的。
”原来,这只是对他当年举报自己的一场报复。
梦想的光芒,现实的残酷,人心的冷暖以及人性的险恶,坚持、付出与回报,这一切都在《爆裂鼓手》中被微妙地呈现。
最终,安德鲁没有屈服,他在舞台上展示了自己曾经拼命练习的一段鼓技,让导师也为之动容。
这才是真正的和解,他们用一种对抗的姿势完成了一次看不见的拥抱。
《爆裂鼓手》更为伟大的层面在于对于成功的解释,它绝不是那种以功成名就论英雄的价值观,电影中的鼓手从未将自己的未来捆绑于具体的金钱和名声,而始终是对于这项事情本身的热爱。
这是对于梦想最好的阐释。
中国之所以无法拍出这样的有关音乐梦的电影,就是因为虽然有几千万琴童,但基本上,他们全都是由于父母追求名利的目的而被逼无奈的选择。
那种没有梦想光芒照耀的残酷练习注定只是苦行。
扮演导师的J•K•西蒙斯和扮演学生的迈尔斯•特勒都不算有名。
但他们这一次的表现确实出众。
颜值并不太高的小鲜肉迈尔斯•特勒经过之前那部《好景当前》和这一次的演技飞升,正在迈向他的星途,而演了一辈子的老戏骨J•K•西蒙斯或许真的能获得奥斯卡的垂青。
(by 杨时旸)
看这部电影有两个感悟,第一、嫉妒和怨恨可以激发人的斗志,但是热爱才能把人带到更高的层次。
一开始老师的一句话,一个眼神Andrew都很在意,在意到不敢表现自己,不敢将自己的真正情感激发出来,这时候的Andrew是活在老师的“节奏”中,老师说的最多的话也是 “not quite my tempo”。
老师的一句表扬他会微微一笑,老师的冲他怒吼他会默默流泪,因为别的鼓手被表扬,他会当面顶撞老师。
老师甚至故意安排其它鼓手跟Andrew竞争上台的机会,从始至终他都活在老师“话语中”。
这种嫉妒和怨恨态度激发出一个一心想成为最优秀的鼓手,Andrewq只能自己当第一,别人不能比得过自己,所以他每天刻苦练习,创可贴用了一片又一片就是为了让敲鼓的速度比别人快。
但是成就Andrew的还是他自己,Andrew是怀有真正热爱的drummer,这种感情超越了与别人竞争的动力,别人上台需要乐谱,而Andrew在没有谱的情况下上台演奏,乐谱早已经在他的心中。
在最后上台演奏的时候,Andrew才真正找到了自己的“节奏”,这段演奏的乐谱只有在Andrew心中,最后老师终于愿意配合Andrew心中的乐谱进行指挥。
Andrew抹杀掉了之前的自己,他不再是一心想成为第一的鼓手,而是真正找到了自己的“Tempo”。
这个节奏象征着别人评判和眼光,当Andrew不再在将老师的“Tempo”当成自己的“节奏”,不再追随别人的眼光和评论,而是自己创造出属于自己的“Tempo”,这才是真正的大师技艺。
第二、There are no two words in English language more harmful than "good job".这句话的含义并不是让人去刻意追求完美,而是每天都要对自己有要求,每天哪怕进步一点点。
永远不要停留在别人口中的“good job”.那是别人标准,而真正的标准应该是由自己来定。
我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只有自己知道。
在生活中有很多时候我们不知道该如何选择,我们会考虑经济原因,家人朋友的态度等。
其实做选择时你只要在心里定一个目标,看看自己做的选择是否理目标更近。
并非因为看到几位友邻在讨论这部电影,态度不一,角度各异,心痒也想说两句,而是因为在今年提名的八部奥斯卡最佳影片中,我最喜欢这部《爆裂鼓手》。
我认为朋友中不乏误读,由于J.K.西蒙斯的出色表演,很多朋友误认为他是影片的主角,于是将对片中施虐狂伯乐的厌恶移情到对片子的厌恶,此种误读,殊为可惜。
其实《爆裂鼓手》非常非常符合美国主流价值观,要不然也不会入选代表大多数中产阶级审美趣味的奥斯卡。
它要讲的很简单,就是“相信个人奋斗”。
这么说有点鸡汤,容易遮蔽了本片丰富的表意,比如师与生之间的关系等等。
但这部影片真的让我想到西蒙娜·薇依的话:“如果确实有愿望,如果所渴望的东西确实光明,那么对光明的渴望就会产生光明。
” 成年以来,我们自以为弄清了很多真相。
比如1%的灵感比99%的汗水重要;铁杵是能磨成针,木头棒子则不行。
在付出努力前就对自己的才华犹豫不定,错过了大好时光,终至悔恨。
在此,我想抛出一个可能会招无数板砖的说法:在艺术问题上,重要的不是才华,而是你对它有多渴望。
如果你足够渴望,那么才华会找到你。
我不是乔粉,但乔布斯引斯图尔特·布兰德的话让我心有戚戚焉:保持饥饿,保持愚蠢。
安德鲁为成功所付出的努力竟然超越了成功本身。
在这样的努力面前,成功反倒小了。
这是渴望本身产生的光芒,当你真正牛逼的时候,是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你的,甚至包括你所在领域的天花板。
也有很多朋友说,不就是求快吗?
讲得是爵士乐啊,怎么能仅仅求快?
我认同朋友的说法,大学时哥们儿对一个叫“无影手”的吉他手(世界第一快)充满不屑,他说,这厮是玩极限运动的,不是玩音乐。
话说回来,快,也许是为了追求一种音乐上最大限度的自由。
安德鲁崇拜的巴迪·瑞奇的演出,就能看出技术为他带来的自由度。
那是情感与技术的完美结合,速度快到极致却不失控,只有先拥有了这么大的空间,才能拥有相应的这么大的自由。
安德鲁的恋情,我觉得很正常。
不存在谁渣谁婊。
安德鲁肯定喜欢那个姑娘,但是他把爱给了鼓,所以失恋成必然。
那姑娘也喜欢安德鲁,但是她有自我,不希望自己的后半生就做经纪人或保姆。
很美的爱情,也很遗憾。
安德鲁的执着与渴望甚至打败了人与人之间的龌龊。
假如安德鲁是忧郁的人,那么敌意会化为龌龊,但是阳光的,执拗的安德鲁击败了老师弗莱彻的变态、阴损。
看完电影,我第一刻就想到西蒙娜·薇依的话。
“如果确实有愿望,如果所渴望的东西确实光明,那么对光明的渴望就会产生光明。
” 也许唯一能超越光的,是对光的渴望。
2015.1.25
王尔德讲:一切问题都关于性,可是性本身除外。
性关于权力。
挑逗(在很多场合下可能是性骚扰)的快感在于边界突破。
S的乐趣是突破别人边界,M的乐趣是被突破边界。
我很震惊所有人在讨论这部片时,都在聚焦教育方法,而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点,那就是它其实是一部爱情片(甚至,绝大多数有情感张力的电影,都可以归类为极致推拉intimacy爱情片)。
dragging or rushing,就是《爆裂鼓手》中,咒语般的调情密码。
它其实是在拍,每个假装正常的M都在等待命中注定的S,在等待,到底谁能突破他看似固若金汤的边界——讽刺的是,如果没有遇到合适的S或者M,大家可能都是正常人,甚至一生都是正常人。
正常人的意思就是:愿意维护自己边界的人。
但是当完美match的S与M相遇,他们就会像江户川乱步的早期名作那样,步入捆绑,直至死亡。
因为,爱情的本质,是情感的波动,和激素的分泌——而情感的波动和激素的分泌,令人上瘾。
很多时候,那其实不是爱情,也不符合对浪漫爱的定义,但那毒性入骨的感觉,像极了爱情,超过了爱情。
小时候不懂《猎人》中奇牙每每想起伊耳谜的战栗与怀恋,长大后理解,即使强者如签下体育史上最大合同的维斯塔潘,也充满了心理阴影。
那是浑身上下被父亲魔鬼训练,鞭策出的累累伤痕。
说这是学生和老师的虐恋,不完全。
那是一种混杂了仰慕、依赖、理解、报复、占有、征服、挫败等等,绑上了一生所有荣耀的,用人生去缔结的搏击会。
那是必须要往死里厮杀的。
对于男主来说,他对爵士乐的过人执着与抱负,注定无法被家人与女友理解。
正常人,或者说人在正常状态,都只能接受,每个人都应该健康平安活到九十岁,相比世人(甚至不是世人,而只是一小撮爵士乐迷友)的认同,更重要的是朋友和家人的陪伴。
所以男主自恋狂般的追求,就说一种难言之隐,无法对除了暗黑老师之外的人开口——34岁暴毙身亡,穷困潦倒,搞不好还海洛因成瘾……这是诸多爵士乐大师的生命轨迹。
男主追求的是一种刺激,甚至是一种不朽,那是无法从平平淡淡的生活中获得的,必须要远行。
仅仅肉体上远行是不够的(实际上,许多音乐大师也喜爱肉体上远行,比如Cream的鼓手干脆是达喀尔拉力赛的发明人),还要在精神上远行。
如果说肉体上的远行构成了一种见识和修炼(类似Cream的鼓手发明穿越沙漠的达喀尔拉力赛),那么精神上的远行就更加令“正常人”难以理解。
那是要去到黑暗地带,被虐待,去体会平淡的中产阶级(男主甚至可以算是出身中上流社会)中所感受不到的精神震荡,并感到无比曼妙。
伊耳谜高压电了奇牙,所以奇牙恋兄情深,奇牙因此更强。
如果你有艺术创作或者表达的体验,你会很容易知道,完全沐浴在无条件爱中的小孩,是无论如何,很难达到艺术上至高时刻的。
他们可能会修读许多门艺术课程,读高大上的学位,拿着一堆晃晕外行的学位,但是他们的表达永远也无法让你感到不朽,因为那只是一些快乐的平庸。
即使悲伤,也无比肤浅,无论如何不可能有超越性。
而艺术的真谛恰恰在于,你得找到那种超越性——所以这是暗黑老师的暗黑教学法的真谛。
哪怕,他的出发点,只是自己变态。
那种超越性在于:你走过最黑暗的路,最糟糕的体验,最精神危机的时刻,但你仍然有一颗大心脏,挺过来。
你会发现,创伤才是真正的灵感源泉。
创伤,才能让你接近艺术的本质;创伤,才能不断对你形成驱动;你需要的是拥抱创伤,不害怕留下任何伤痕,乃至精神残疾。
暗黑老师有几个步骤制造创伤: ****模棱两可的表述 于是整个评论区都在猜他到底是为了鞭策男主还是激励男主,活脱脱也被暗黑老师PUA了。
但很明显,他实际上只是想报复罢了。
这就是被敬仰的人PUA的无上力量。
神秘高位人物的重要做事准则就是要让人捉摸不透。
****喜怒无常的心情 打一巴掌给一个枣,不断的心理战术,藏起乐谱,搞出车祸。
上一秒把你捧上最高位,下一秒把你摔下最低点,自由落体,无限震荡 ****令男主艳羡的位置 老师站在爵士乐的巅峰,代表着一种权威的认可,一种与艺术大师们的神交。
这就是男主想要的爱情,越是单方面的越爽,要抖M对S的单恋,要抖M竭尽全力,去追逐一个他心目中的圣光。
从头到尾,虐待的气息在《爆裂鼓手》中挥之不去。
他产生依恋,他努力争取他的认同,他去酒吧找他“复合”,他在他的刺激下突破极限——病态依恋,断联,复合,做爱,毁灭。
所以导演说,他的鼓打完了,他的自我被超越了,但是没有鲜花、没有掌声,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他的父亲也不曾欣喜,只有惊讶与愕然。
唯有他的老师,仿佛刚刚和他做爱。
和爵士乐本身的灵动、技巧、深邃已经全然无关。
最后的高潮段落,是顶级的SM拉扯。
超越自我,让自己客体化,变成工具人,把自己工具化,全部,全部,全部献给S的目标,放弃人性,放弃智慧和灵性,做一个物品,做一个坏掉的物品,做一个被拉扯到极限然后支离破碎的物品。
一般来说,我们形容一个人抄捷径换取什么,会说,“TA与魔鬼做交易”。
可是,《爆裂鼓手》,干脆是一场与魔鬼交媾的旅程。
男主走的是最艰苦的捷径。
那是地才通往艺术殿堂的捷径,走到一个他本身的资质并不足以抵达的地方去。
就仿佛,你爱上艺术是因为,你感受到了阳光穿透树叶落在身上,很开心;可是,你好贪心。
你想要这一整片森林,你想和树叶一起呼吸,你想追踪到目力所不及之处小鹿的跳脱,你超越物种,去聆听泥土中的虫鸣,乃至嘶嘶作响的毒蛇在吐信。
那你需要像奇牙那样,被伊耳谜电一电,超越你本身的物种和天赋,才可以。
这是每个地才,所能尝试的唯一一条路径。
你不是莫扎特,你自然无法快乐地创作。
你只能去体验苦难,感受创伤,强迫自己,直到敏锐力和忍受力,都变得无比支持你——而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努力,如此坚持,如此有爆发力呢?
那仍然是爱,只不过,是爱的暗黑面。
爱的暗黑面,就是偏执。
本不够坚强努力的人,偏执了,就不一样了。
爱与偏执,就是前行的动力,能让没有能量的人,爆发巨大的能量,最终自我超越。
《爆裂鼓手》并不关于教育或者爵士乐,它只关于一段没有创伤于是给自己制造创伤,一段一地鸡毛和残破的青春回忆。
它描摹着只有小才华而没有大天赋的人,欣赏能力远高于动手能力的人,要走过一段如何崎岖坎坷跌宕起伏又受虐不停的路,才能稍微做一点,让自己满意的东西。
而仅仅是这一点点满意,便已经,耗尽了全力。
热爱才是艺术终极的暗黑面。
……还以为是我的驾校师傅
什么样的人才会把这片当励志片看
是赞美还是颤抖,面对反社会人格的怒放?师徒俩用极限来磨淬才华、恨不得扼杀对方的疯狂:这个世界有太多优秀,但只有承受过系千钧于一发而不断的重量才能成就伟大。我的年度最佳,J·K·西蒙斯奥斯卡男配有戏了…
拍摄手法顶级,但是内核太老登了。老登调教小登,小登几十年后可见会变成一模一样的老登,太可怕了。真是生不逢时的重映。
这不是艺术。热衷自由的人,特别怕以为你好为名义的支配。
为什么总是用不美丽的、血腥的、残酷的方式来压榨才华?天才对音乐的热爱其实远超于对磨练和痛苦的忍耐,灵感是反复之间顺其自然的乍现,不是久旱甘霖的绝处逢生。
清晰果断。……另外这部电影真是不错的试金石,看看短评就知道了。只从中看到痛苦,而看不到痛苦之中挟裹着快乐的人,大概从没认真追求过什么。
在拒绝了父亲的怀抱(平庸最为隐蔽的诱降方式)之后,鼓手向极限发出了震撼人心地冲击。
哎哟喂剧本太一般了;摄影音乐感官方面做得还是不错的啦;当年我在汤姆熊玩太鼓达人,那也是玩到手破皮的
老师给学生舞台下套的情节,一下子消解了影片的所有意义
这个片子的价值观啊 我真的不能认同。
7/10,有时你的心情是操父权制,而有时你只是想操父。看爽了吗?操爽了吗?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操父权制”口号最大的父权制陷阱在于,操就是父权制。这就是这部电影的价值陷阱,质疑父权制、理解父权制、成为父权制,与父权制美美和解,我祝你成功吧。
不喜欢这部电影的人物,也不觉得燃。老师是人渣,学生也没好到哪里去,靠着恨意撕到最后居然还高潮了,天了噜。
励志你妈啊!没有才情把音乐当竞技比赛的乐手都是傻逼。
2024重看。play music not torture yourself
语言里有一个词最害人,不错。因为他让你停止,而错过,真正的成功。
让每个音乐学院的魔鬼导师手下的学生男默女泪的影片,小时候妈妈带我和一帮音乐学院的人还有学院里传说中的魔鬼长笛老师一起出去玩,整整几天我都被那个传闻学生都是哭着下课的老师吓得不敢说话,他居然还好死不死地带了长笛出来玩,我妈推搡我吹给他看看的那一刻我简直觉得世界末日不过如此……………
我覺得是個搞過音樂的人都不會打五星,太弱智了,有太多人死磕還是廢物,音樂世界根本沒有成功學
这哪里还是爵士乐
这么低下的电影是怎么拍出来的?摄影一星,剪辑一星,不能更多。